六宝记 第七章 热场（三）

“白蘅苑那边可着人整理了？”老太太在上首见她坐定后问道。

“正是来老太太处讨个话，若妥，媳妇这就着人去整理。”

老太太点点头道：“白蘅苑甚好，空着也空着，也不用怎么大动干戈，添两个得力的人手，库房里再找几样精细的玩意儿。”

“是，事儿都容易，媳妇回头就分派下去。”

“这次跟来的仆妇下人应也不少，倒也不好一股脑儿全搬到家里来，原说要借一个院子，也还就近给找一个，好安置那些旁的人和车马行李。”

“还是老太太想得周全，城南洛霞山脚下那处庄子，平素偶有人过去山上安福寺赏景祈福所用，庄头曹觉两口子也是个伶俐人，一应的接待安置都懂得，从府里来去也就半个时辰的车马功夫。不如将剩下的人归置到那边？”

“安福寺？”香思听到这个地名眼神不由一暗。

老太太听着小梁氏的话思量了会儿却带些兴味的笑道：“那处可算不得公中的产业，你这是要自掏腰包么？”

小梁氏捂嘴笑道：“我可算计着呢，这么点小钱没准就能承了贵人的好，说不定将来就巴上了，再说，要贵人多忘事，老太太总省得的，还能少得了我的好。”

一席话说得老太太眉开眼笑，手指指着小梁氏和一旁连妈妈笑骂道“真真是个好算计啊，就她会乱编排，这还是阳谋。”连妈妈在一旁笑而呼应。

待众人止住笑，老太太方才与小梁氏正色道：“那庄子，你既说合适，那就把人归置到那里，但庄上多出来用度还是由公中来出。”

小梁氏还待客让两句，却被老太太挥手止住。“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但这事断没有让你自掏腰包的理儿。”

听闻此言，小梁氏低头应道：“那便按老太太的意思，我也让人给曹庄头带个话去，让他一应准备上。”

“嗯，总还有个五、六天才能到江州。你也忙了一上午，午膳还有会儿，吃些果子先垫垫吧！”

小梁氏用签儿挑起一块香盖笑道：“我还真真爱这芒儿的味道，就是东西太稀罕。托老太太福。”

“这些果儿再怎么精心也储不了多久，还是早些给各处送了去，让大家伙儿都尝个鲜意！”

“老太太，昨儿就给家里的各房各院的都送了，可都稀罕着呢！”突地小梁氏脸上笑容一凝，似是想到了什么！

“嗯。”老太太倒也是没再说什么。

“老太太，午膳安置好了！请前面用膳。”宝簪进来禀道。

小梁氏闻言起身虚搀起老人家一边胳膊，先一步走去，香思起身从容跟在后头。

待老太太坐定，看了看站着的两人后对小梁氏道：“你也坐，老婆子自有人伺候，你别忙东忙西站着，落得二丫头也不自在。”

“是”小梁氏答应了却不坐下，先提起袖口帮老太太前头的筷着碗筷铺排开，舀了小碗羹汤送至跟前，方整了整衣袖坐在下首。香思见状也才在老太太另一首就座。

沈家世代的书香门第，礼仪传家，这一席饭除了身后小丫鬟的形影晃动，竟是落针可闻。只香思惯常不在人前，饮食间一举一动皆落入人眼，那做派倒是看得老人家暗暗称赞。

待老太太餐毕，两人也放下了筷子，丫鬟们随即顺序递上漱杯，盆盂，手巾等，待回了坐地，上了新茶，方才重拾话语。只老人家年岁一大，午后就显精神不济，见色，寥寥几语后，香思和小梁氏便起身告退，老太太点点头未作挽留。待两人出得门去，璎珞宝簪两人便扶着老太太至内厢而去，连妈妈紧随其后……

“阿翠，我怎么瞅着二丫头这一病，不大一样了？”老太太这话却是问的身后的连妈妈，阿翠是她很早以前的称呼。

“奴婢也觉得，二姑娘这一病虽身形消瘦了些，精气神看着反而比以前明朗了，行止落落大方，让人挑不出一丝的错处。”

老太太点了点头道：“我就想着她的女儿怎么会是那个迷糊畏缩的性子，这个样子倒是有些像了！”深思间竟有些许恍惚……

连妈妈在老太太身边一辈子，自是晓得她心里所想，一时竟也找不到说什么合适，只好承笑道：“府里的少爷、小姐可都是一等一的知情识礼，断不会有畏缩的，二姑娘以前是人小，性子内，少出现人前，以后若得老太太多提点，那也定养成个极好的人物。”

老太太呵呵一笑道：“那也要她懂得亲近才是！”

小梁氏与香思一前一后出了地琴鹤苑的门，香思朝小梁氏行了一礼道：“太太慢走！”

小梁氏身形一顿，转过身来，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回去好好歇息，将养身体为重，没得反复，你父亲处我也不好交代！”说完，转身自行离去。

香思直起腰身，默送了小梁氏身影，却丝毫未曾忽略小梁氏眼底潜藏的浓浓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