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宝记 第八章 娇客

香思刚回到晨景苑歇下也就盏茶工夫，就有太太房里的婆子送了东西过来，待来人走后，支莲急急展开送来的篓子，正是几件滋补的药材和一些南边运来的鲜果。香思伸手揭开药材外面包裹的黄纸看了看，却是心底叹了口气，虽是参茸之类，但因为搁置的时日陈久，已药性皆无了！

“将这些药材收了吧！”香思指着那堆东西又道，“这些鲜果也存不了多久，你们自去洗了分去。”支莲听了此话，喜得连连谢赏，见着这些果子，小姑娘毕竟是稀罕的，正待退出去，一旁元桂拦住了她，提过蒌子挑出两个个大饱满的香盖和几颗圆润光洁的莽吉柿放置在一边的果盘子里，才又把它还给了支莲，还背对着香思噌了她一眼。支莲舌尖轻吐，面色微红，冲她做了个鬼脸，接过蒌子赶紧退下。

“还真是个简单的丫头呐！”香思的脸上无意散出一味微笑。那自在的神色竟使恰好抬起头看向她的元桂愣怔了！

傍晚下，老太太房里的宝簪也奉命送了些东西过来，却也是一些药材和另一些布料及首饰，香思瞧过后心下一喜，药材都是一些好的，对她当下的生机甚有助力，只这衣料和首饰，香思内心苦笑，怕是今天穿寒碜了，产生了一丝误解。

接下数日，香思老老实实躲在自己儿屋内，果是那里都不曾去，也不曾有人来，包括前番那溯二奶奶，虽不出门，但作息却极有律，每天辰时尾才起，上午或看书或静坐，午膳后至未时间休憩一个多时辰，起来后院内行走，也和身边婢女们说上几句闲语。再膳后早早歇息，只再不留人上夜而已，唯夜间时，打坐行息两个时辰，夜夜不怠，于是，因睡时较多，除了迷糊外，从小丫头的口里，外间又多了个懒怠的“美名”。

这一日，香思正在书架前哀叹，连《沈氏子弟训》都翻过两遍了！恰有小丫头进来禀道：“老太太着人来请姑娘过去！”“咦？哦！”可能是姜家那位“万里挑一”的娇客到了！

一路行来，越靠近琴鹤苑，各色下人进进出出越是频繁，行止匆忙，进了院门，便马上有仆妇过来将主仆二人往二堂引，还边走边笑道：“姑娘可是来晚了，余的太太、奶奶、小姐们差不多都齐了呢！”

“大娘也知晓二姑娘离得远。”元桂笑着接口道。

临近二堂门口，便听见里面热闹成一团，隐隐约约满满挤挤的人影。但在香思跨进门的刹那，那满满当当的热闹却好像突然放空了一下，一室的人看向她，那眼神里有无视，有惊异，有不屑……真真一览无余！香思仿若未觉，从容穿过，施施然的向上首行礼。

老太太见着她出现，倒是有些高兴，不像那往常叫她见个生人，总畏缩推诿，欣然道：“来，快过来见见你璜姐姐。”

说话间，老太太身边的一个紫衣女子袅袅起身，走了下来。两人相互见礼，行止之间竟给人一派行云流水，风淡云轻之感。

“见过姐姐，”礼毕，抬眼望去，方才仔仔细细打量了对方：修长的身段，白皙的鹅蛋脸，双眉入鬓，眼角含笑，琼鼻樱口，甚是温柔端方，极有大家风范。

香思看她的同时，姜璜也在评量着她，须臾间温润的说道：“这位妹妹，好清朗的人物！”

这一番，尽引得旁人看向她二人。即时有人惊异出声，有人嗤之以鼻……

还是老太太说道：“这是你二妹妹，叫香思，早一段时间病着，这才刚好。”

“妹妹身体不适？我倒是一丝一毫都未曾瞧出来，只清清爽爽地让人心生欢喜，妹妹若是有暇，可要多来找我玩。”

“姐姐有空也可到晨景苑坐坐，虽是远些，但想必姐姐不嫌的。”香思看她这亲近倒似真心实意的，是个让人舒意的人，倒是可以结交一下。

“妹妹过来坐这边，”从旁一个熟悉的声音横了过来，正是那数日不见的溯二奶奶，说话间，双手攀上了香思的胳膊。

“二丫头过来坐我身边吧，看你们姐妹两个也投缘。”上首传来老太太的声音，刹那让众人连呼吸都凝顿了下，溯二奶奶更是讪讪的放下胳膊，陪笑一声，回到她本不靠前的地方。

香思施礼应诺，那姜璜本坐在老太太左侧处，她便往右手行去。那处本坐着一个妆扮精致的女子，一双黑漆圆眼像极了小梁氏，正是她那“同父异母”的姐姐---沈香缘，只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正在背着人处狠狠的朝她剐了一眼，才微微朝边上移了一个身位。香思视若无睹，施然在那空出来的地方坐定，朝老太太淡然一笑。转瞬，不管各自底下猜疑几何，这屋子里的热闹又恢复得满满当当！晌午，老太太便让人在花厅安置了两张席面，琴鹤苑的热闹至未时方歇！

只这初春的午后，各处也不都是那么安静恬然！比如沈大小姐所在婉情楼里的小丫鬟，正红着眼在芭蕉树下处理着一堆瓷陶碎片；比如溯二奶奶屋子里的陪嫁妈妈告了假，要回她娘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