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上霜 第332章 打马御街

傅霜知的消息很准确，当日傍晚，传召果然就来了。

宣旨的仍是蒋公公，用的是宫里的仪仗，车乘相衔，旌旗开路，离得老远，便有路人看到，得知是要去驿馆，便飞奔来报信。

驿丞急忙让管内所有驿卒洒扫相迎。

鹿野早从傅霜知这里得到消息，倒是没什么反应。

最激动的是何朔和他的手下们。

这些天一直盘桓京城，走又走不了，留下又不安，何朔等人早就坐立难安，好在之前救治灾民，他们便也跟着鹿野一起去奔波，但如今一回来，没了事做，他们便又急躁起来。

这时候，久等不来的圣旨终于来了，十几个汉子高兴地直转圈，一个劲儿地跟驿丞询问面圣要注意什么。

驿丞哪里懂这个，只笑呵呵地安慰他们，待会儿天使定会教授，教他们不必心急。

汉子们这才安定下来，只仍旧难掩满脸激动之色。

“圣上会赏咱啥东西啊？”

“啥赏赐，能见着圣上就是光宗耀祖了！”

“咱们的赏赐可以不在乎，但咱们手下兄弟们的可不能少……”

……

汉子们嘀嘀咕咕，一旁的鹿野听着，嘴唇紧抿。

虽然傅霜知说她或许可以得到更好的东西，但那些士兵们的抚恤却是实打实地被克扣了。

那是什么好东西都弥补不了的。

晚饭时分，万家炊烟起，宫里的仪仗终于到了驿馆。

一番迎接跪拜之后，老熟人蒋公公宣读了召见众人入宫的圣旨。

鹿野和何朔等人跪听迎接了圣旨。

“谢主隆恩！”

何朔等人满腔激动，声音响亮。

蒋公公笑眯眯地，将圣旨阖上后，便又细细地叮嘱众人入宫需要注意的事宜，这些事之前来京路上，他也说过，此时不过是再重复一遍，以防意外罢了。

十几个兵将包括何朔都听得眼睛不敢眨。

等蒋公公说完，又纷纷向蒋公公举手询问，什么要是突然尿急怎么办吧啦吧啦的问题……

鹿野却始终沉默着。

蒋公公一边回答着这些武夫的问题，忍不住也看了鹿野一眼。

这鹿姑娘，今儿好像有点不对劲？

印象里这位可不是这么文静的人。

想起今日天子特意问起这位，以及这位如今在京城的火热程度，蒋公公决定还是卖她一个好。

等其他人问完了，又特地拉了鹿野，小声说了今日皇帝问起她的事。

鹿野有些意外，终是领了他的情，郑重道谢。

蒋公公笑笑，“那诸位大人，明日宫里见。”

众人又是行礼恭送。

等仪仗都走远了，武将们仍在激动地叽叽喳喳，一个个开始翻找衣裳靴帽，准备明天入宫要穿的行头，何朔也不例外。

鹿野看着这一幕，终究忍不住，叫了何朔一声。

“何将军。”

何朔抬头笑地灿烂，“鹿姑娘，啥事儿？哎呦你等等，我穿上这个靴子……”

等何朔换上新靴子，跟鹿野去了旁边单独谈话后，再回来时，脸上的兴奋已经全然消失无踪。

“将军？你这脸咋这么臭？不会害怕了吧哈哈……”

属下们打趣他。

何朔却再也笑不出来。

-

翌日一早，宫里便来人了。

不同于昨日的浩荡出行，除了接人的公公自己的马车，今天只有两辆空马车，分别是接鹿野和何朔的。

没错，只有鹿野和何朔，并不包括其他兵将。

“啊？”

得知这个消息，兵将们满脸失望。

来接人的公公显然看出了众人的失望，笑眯眯地道：

“本来是要宣诸位大人都进宫面圣的，可不巧，圣上昨日偶感风寒，不宜多见外人，只得委屈诸位大人了，圣上特地让咱家跟诸位大人说句对不住。”

众兵将一听这话，立时摇头摆手。

跟圣上的身体比起来，接见他们自然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圣上居然还让公公跟他们说对不住，如此一来，他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只不过还是忍不住心底失望罢了。

“老大，鹿姑娘，你们可要代我们看清楚了，回来好讲给兄弟们听！”

兵将们便将失望转为嘱托，七嘴八舌地让鹿野何朔睁大眼睛看，好回来一五一十地说给他们听。

经过一夜，鹿野和何朔的脸色都已恢复正常，此时也都面色无异地答应着众人。

接人的公公也不管，只笑眯眯看着。

等到终于出门，鹿野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那公公。

“公公，我可否带个随从？”

公公一愣，“随从？”

鹿野眯眼笑，“嗯，随从！”

说着，手一指。

门外此时恰进来一人。

萧疏轩举，神清骨秀，虽只着粗布衣衫，却怎么看也不像操贱业之人，反倒叫人见之忘俗。

公公当即便愣住了。

一是为这人的外貌气质之出众，二是为这人的身份。

“这、这位是您的侍从？”公公结舌，问鹿野。

鹿野又笑眯眯点头。

公公想挠头，忍住了。

进宫面圣，自然是不能随便带人的，但达官显贵们出行向来有随从伺候，尤其是女眷，鲜有单独出行不让侍从跟随的，哪怕是入宫。

若是跟宫中熟络的，让随从跟着一起进宫自然不是问题，若是不熟悉，也可以将人带到宫门口，或者不进内宫，只在外围等候，但——

一来这位鹿姑娘今儿才是第一次入宫面圣，二来——

哪家女眷带随从不带侍女，而是带个——年轻男人啊？

公公觉得这很奇怪。

但他也不好直接拒绝这位最近京城里的红人，想着若是不行的话，带到宫门口，让人在外面等就是了，便点了头。

鹿野登时笑着道谢。

那青年也微微一笑，一笑起来，更是如松如竹，把接人的公公都给笑迷糊了。

——他在宫里当差，见过的王孙子弟青年才俊也不少，却愣是没见过一个有这般风姿的，这样的人，给人当随从？

带着满心不解，众人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鹿野单独一辆马车，而傅霜知既已恢复了男装，自然不能再跟鹿野一个车厢，因此是骑了马跟在一侧。

京城繁华，大街上时不时就有仪仗华丽的车马，因此这紧紧三辆马车，几个随从的队伍本应引不起任何人注意。

但奈何，中间那辆马车旁边骑马的青年太过引人注目。

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那马倒也算不得神骏，毛色都是驳杂的，好在够高大，加上他本身便高挑，挺直背脊坐在马上，哪怕在熙攘的人群中便也格外出众。

面如冠玉，貌如好女，风姿卓越，更绝的是那一身气质。

即便身着粗布衣裳，身骑杂色马匹，也丝毫掩不住那风流蕴藉。

他唇角微微上翘着，似笑未笑，因气质不好亲近，又因这神情叫人觉着可亲。

路旁的人看一眼，忍不住便驻足望。

偶然错身的行人忽然停下脚步，又回头望。

年轻女子居多，却也不乏其他年龄其他性别的百姓。

有人呢喃。

“这少年郎，好生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