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上霜 第378章 又一年

极夜终于如期而至。

极夜前一天，便有有经验的老人推算出第二天太阳不会再升起，衙门便敲锣打鼓满大街地通知，本地人习以为常，今年刚刚迁徙到这里的新居民们则大受震撼，但好在官府早早通知，大多数人都为此拼命工作囤积粮食，因此倒也没有太过恐慌。

等到第二日，太阳果然没有升起。

许多人按照惯例龟缩在家中不出门，但相比往年，今年却也有许多人走出了家门，甚至走在了大街上。

尤其是朔方县城以及军营，这两个地方似乎丝毫没有受到极夜的影响，商贩们依旧做着生意，士兵们依旧坚持着训练，普通百姓也为了生活而忙忙碌碌。

虽然是极夜，但“白日”里还有一丝天光，并不是完全黑暗，再加上县城内军营里都有灯火照明，因此真想活动的话，也并不太妨碍。

于是，随着最初一批人大胆走出房屋，越来越多人也走了出来。

而这些改变的起因，还是鹿野。

——“极夜时间那么长，只窝在屋子里太浪费时间了。”

极夜开始前，看秦天举都开始给县衙的官吏们排休息表了，鹿野便这样说道。

按照往年的惯例，极夜就是龟缩不动的时候，连县衙都变得清闲无比，因此官吏们会拥有更多的休息时间，普通百姓更是，靠着积蓄坐吃山空一整个冬天，或者积蓄不够便在冬天冻死饿死的……完全不在少数。

但这样当然不好。

生产生活，鹿野深深知道生产对于生活的影响，一到冬天便停止一切户外活动，甚至连练兵都常常因此停滞，在鹿野看来，这无疑是巨大的时间浪费。

而且，不论是不断增长的自信心也好，又或是从阿苏那里得来的安全保证也好，总之，如今的鹿野其实并不太怕蛮人会趁着极夜来攻打。

所以，她便早早让商队收购了大量灯油等照明用具，等到极夜来临时，便在朔方县城所有主干街道上点起一排排的“路灯”，又让太平村和自己麾下的女子军营的人们继续按部就班地活动。

受她影响，秦天举和何朔也调整了原本的打算。

县衙不闭门，军营不停训，大街上灯火通明，还有商贩来往，这样前所未有的场面自然影响了许多百姓，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家门。

这座边境小城迎来了第一个热闹的极夜。

而受朔方影响，渐渐地，另外五座已经与朔方结盟的县城便有样学样，也变得热闹起来。

虽然依旧有很多人畏惧黑暗，畏惧黑暗中不知何时到来的蛮人，但与朔方的结盟，鹿野的承诺，依旧给了许多人安全感。

极夜到来的第三天，鹿野再次收到了阿苏的信。

这一封信的含金量就十分可观了。

——阿苏在信中罗列了许多蛮人部落“祭祀”的时间。

除了已经归顺鹿野的那些部落以外，其余大量蛮人部落依旧保持着在冬季“祭祀”——其实就是抓魏人百姓当祭品，然后饮用副作用极大的大力药水的活动。

对蛮人来说，这是极其重要的冬季活动，一般都会由部落的祭司推算出祭祀举办的时间，然后为了防止抓祭品时产生冲突，各个部落的祭祀时间往往是隔开的，因此祭祀时间也会在决定后上报给王都。

阿苏便是不知通过什么方法拿到了每个部落具体的祭祀时间。

对鹿野来说，这可比上次那个无法验证真假的保证有用太多了。

大魏这边的百姓之所以不敢在极夜出门，蛮人的袭击绝对是最大原因。

蛮人抓祭品不像平时的南下侵略，都是风一样突袭，而且抓了人就走，并不恋战，也不会去攻打城镇，因此许多不怎么重视普通百姓性命的城镇守军便懒得管——反正顶多也就少几百个普通老百姓嘛。

但鹿野却绝不希望自己的地盘上随随便便就少几百个人。

不，哪怕是少一个人都不允许。

当然，由于“鹿角神教”的扩张，如今朔方周边的蛮人部落都已经接受了祭祀不需要“祭品”的观念，又因为在鹿野的指示下，传教人士孜孜不倦的传播大力药水的危害，因此如**儿齐这样深受鹿野影响的部落，甚至都已经放弃了在冬季服用大力药水——而在他们放弃之后，鹿野就将有计划地、少量地为他们分发傅霜知改良版药丸。

总之如今的朔方可以说已经不必担心蛮人祭祀带来的危险了。

但朔方安全了，刚刚跟朔方结盟的其他五个城却还不安全。

之前鹿野只着眼于朔方，便专心把朔方周边的蛮人部落给收服了，其他城镇自然是没顾及的，虽然因为地理毗邻，其他城多多少少也沾了光，但到底还是有许多顾及不到的地方，可以预计，一旦蛮人祭祀开始，这些地方必然会遭难。

从答应结盟开始，鹿野便将这五个县的领地，以及这些领地上的子民，都当做了自己的责任。

所以，她不会允许这些人遇难。

于是，一收到阿苏这封信，她立刻找到祭祀时间最近的一个部落。

就在三天后。

离朔方不算近，但却离朔方西边一个叫榆关的县很近，因此可以料想，这个部落必然要从榆关县抓人。

于是，鹿野先给榆关县令和守将去了信。

然后，便带着两支百人小队去了榆关。

这两支百人小队，一支是从她刚兴建不久的女子军营里挑出的精锐，另一支，则依旧出自朔方守军，由一个何朔手下的副将带队。

这副将跟鹿野也是老熟人了，之前也是一起去京城的，因此完全不需要磨合，副将很痛快地将指挥权交给鹿野。

到了榆关后也很顺利。

经过鹿野之前那番整顿，不论心里怎么想，反正如今五城的县令和守军在表面上都是对鹿野唯命是从的，而且鹿野这趟是主动来帮忙，他们更没有理由拒绝，因此鹿野一到，守将便同样做出把指挥权全部交给鹿野的保证。

榆关守军约有一万五。

按照以往的惯例，蛮人来抓祭品时都是肆无忌惮的，却也是不成规模的，散兵游勇就敢进魏人村子抓人，且总人数也不会太多。

所以这一万五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事实上根本不需要这么多。

鹿野只点了五百精兵亲自带队，其余人则全部被分散到各个与那蛮人部落接壤的边境线上监视蛮人动静了。

于是，阿苏来信后的第三天，鹿野便准确地收到了那个蛮人部落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