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般般将自己的双手背在身后,死活不再拿出来。
她这两日被顾氏派来教她规矩的府中老婆子啰嗦得不行,每日都要熟读那些冗长繁杂的家规家训,当时觉得枯燥无味,没想到如今竟派上了用场。
顾氏微微抬眼,她知道家法中有明确规定,子女犯错,执掌家法的得是家中的长辈亲眷,让红鸢代替,是她想着,萧般般的性子没准压根不会好好熟读家规,挑不出这当中的不妥。
如今她倒是有些小瞧了这个十五岁的孩子,竟知道用家法规矩来反制自己。
顾氏原本打算,今日的萧般般被红鸢执掌了家法,明日府中便会流言四起,让她无地自容。
现在怕是不能再有这样的盘算了。
萧般般跪在厅堂之中,眼看着四周围观的群众,他们之中有人确实是来看热闹的,更多的确实顾氏故意安排来的长舌妇,有几位她曾经在沈碎音的院子里见到过,叽叽喳喳的一副巧舌,能将黑的辩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
自己倒是可以没脸没皮地承受红鸢的责打,但是红鸢力气太大,萧般般担心自己的手爪子会断掉,只能出言阻止,用家法规矩来制住顾氏,不料竟用无心之举巧妙化解顾氏毁他人名声的计谋。
“被你气糊涂了,竟忘了还有这一层,都怪母亲对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心愿。”顾氏站起身来,走过来接过红鸢手中的戒尺:“既然如此,我这个做母亲便不得不狠下心来教育你,让你涨一涨记性,不能被人说咱们太尉府的小姐毫无规矩。”
顾氏知道,萧般般如今一句话,已经将她推至风口浪尖,若是她继续命红鸢责打,那么便是她有意折辱萧般般,若是……
若是她仍旧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那么这些看戏的太尉府中的油滑下人,很快就会反应过来,她实在故意给萧般般难堪。
这非常不符合她当家主母的身份。
萧般般见顾氏的身子骨比之红鸢要轻飘几分,心中便做好了准备,将双手再次伸了出去。
顾氏从未做过什么粗活,出手便比红鸢轻了不少,戒尺打在萧般般的手掌上,倒是不难忍受。
萧般般一下一下的数着顾氏打下的手板——十下!
萧般般再次猛地抽回手,攥了攥拳缓解疼痛,然后将左手伸了出去:“母亲,女儿的右手明日还要练字、写课业,不能再打了。”
萧般般的模样乖顺,下人开始交头接耳,言说二小姐是个知上进的好孩子。
顾氏咬紧后槽牙,知道自己的手上没什么力气,这二十个手板打下去,萧般般今晚敷一敷药膏,明早就会同没事人一样的活蹦乱跳,根本不够解她心头之恨。
更何况……
前几日蛮蛮哭哭啼啼地跑回来,抄写《女德》直至深夜,熬得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如同那红眼睛的兔子一般。她细问之下,才知是萧般般在花园中胡作非为,先是动手打了萧寞,又将蛮蛮戏弄了一番。
萧遵知道此事之后,萧寞与蛮蛮都受了责罚,萧般般竟然去书房待了一段时间,便毫发无伤地离开了。
第二日,月氏就从那偏僻的小院,搬进了离萧遵最近的流云小筑。
这怎么能让她不气恼呢?
顾氏见萧般般递出来的左手,摇了摇头,不打算放过她:“母亲知你求学上进,但家规得遵守,二十个手板子,都得打在同一个手上。”
月氏想要说话,被萧般般阻止,仍旧伸着自己的左手,道:“女儿知道家法规矩,但明日父亲命女儿去书房为他誊写前朝文人的诗词,女儿……女儿怕耽误了父亲的事情。”
萧般般心道——把你老头儿搬出来,总有些用了吧!
顾氏细细思量,最近月氏的宠爱迎头直上,萧般般回府短短几日,萧遵宿在月氏那里的日子便有了大半,就连最得宠的沈碎音都被比了下去。
这简直……这简直就是恃宠而骄!
萧般般转头,眼神示意月氏——快!你助攻!给她火上浇油!
月氏会意,忙上前挡在萧般般的身前,跪伏下来,抓住顾氏的裙角,低声啜泣:“夫人……夫人您不能再打了,般般她在边塞性子散漫,是妾身未曾好好教育,是妾身的错。”
“夫人……您打我吧!”说着,月氏便伸出自己的双手:“般般明日要为主君提笔誊写,主君……主君看到了会心疼的,到那时……”
月氏的话还未说完,顾氏便拽走了自己的裙角,心中一股无名火起,随着月氏的啜泣声,越烧越旺——这贱人摆明了就是在嘲笑自己,毫无夫君的疼爱!
顾氏气恼之下,一把推开月氏,将萧般般藏在身后的右手拉出来,死死捏住,用力地打下了戒尺,许是真的气急了,这一下打得格外疼痛。
萧般般忍不住抽回手,赶忙在手掌上吹气。
恼了?
恼了好啊!
萧般般看着顾氏,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眼中再带上一些惊惧之色。
就在顾氏上前再去拉扯萧般般右手的时候,身后响起了萧寞的声音:“别打了!母亲别打了!”
萧寞跑进厅堂,跪在萧般般的身边,看了一眼萧般般通红的手掌心,抬手握住落下来的戒尺,急切道:“母亲别气!阿姐是为了我才偷跑出府的!”
在萧寞伸手阻拦的同时,月氏赶忙爬了过来,跪在萧般般的身边,拉过萧般般的右手,便开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萧般般见月氏美人垂泪的模样实在我见犹怜,转头去看即将登场的另一位主角——萧遵。
萧遵大步流星的走着,沈碎音就跟在他的身后,看样子方才是与沈碎音共进晚膳,将吃了一半,便被叫到了这里,胡子上还有一星半点儿的油水挂着。
萧寞阻拦得十分卖力,顾氏根本功夫注意即将跨进厅堂的萧遵,使劲儿将萧寞推开,扬起手上的戒尺落下,也不管看准的是萧般般的何处地方,使劲儿挥了下去。
月氏眼疾手快,挡在萧般般的身前,戒尺落在她的小臂上,吃痛轻呼。
顾氏再次扬手。
萧遵一脚跨了进来,伸手握住顾氏的手腕,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