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梦长歌 第25章 雪庐情暖

寒冬的清晨，天色依旧昏暗，黎明前的黑暗还未完全褪去，整个世界仿佛都沉浸在一片沉睡之中。然而，这片大地却早已被那苍茫的白雪所覆盖，一眼望去，银装素裹，宛如一个梦幻般的冰雪王国。

凛冽的北风如同凶猛的野兽，咆哮着席卷过山林。它无情地撕扯着树枝，使得那些原本就脆弱不堪的枝干在狂风的肆虐下瑟瑟发抖。树枝相互碰撞、摩擦，发出“呜呜”的声响，犹如大自然奏响的一曲充满哀伤与凄凉的悲歌，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天空中，细密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它们如同盐粒一般微小而密集，在空中肆意飞舞。这些雪花似乎不知疲倦，源源不断地从云端倾泻而下，丝毫没有要停歇的迹象。每一片雪花都像是一个小小的精灵，轻盈地舞动着身姿，但当它们汇聚在一起时，却给这个冰冷的世界增添了更多的肃杀之气。

在这片冰天雪地的深处，有一座简陋的草庐孤独地矗立着。这座草庐显得如此渺小和脆弱，仿佛在这片广袤无垠的白色天地间只是一叶微不足道的扁舟。草庐周围的积雪已经堆积如山，几乎快要将它掩埋起来。

草庐之内，炉火早已熄灭多时，只剩下一些暗红色的余烬，还在散发着微弱的暖意。琉璃缓缓地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酸痛袭来，脑袋更是昏沉得厉害，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上面。她吃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仔细一看，原来这张床正是那位神秘老者的床铺。此刻的琉璃，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一层又一层，紧紧地将她包裹起来，活像一只被束缚住的粽子，让她几乎无法动弹分毫。

她先是猛地一愣，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一般僵在了原地，脑海之中迅速闪过无数画面。紧接着，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昏迷前那场惊心动魄、惨不忍睹的激战场景逐渐清晰起来。她的心不由得一沉，暗自思忖道：“难道说……是那位神秘的老人家折返回来救了我？”

一想到这里，她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老者为自己细心包扎伤口时的情景。那双粗糙得犹如老树皮一般的大手，此时竟带着几分让人难以察觉的小心翼翼，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躯上忙碌着。琉璃只觉得脸上一阵滚烫，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红晕瞬间蔓延至耳根和脖颈处。

虽说这位老者的年龄足以做她的爷爷，但毕竟男女有别啊！如此亲密无间的身体接触，即便是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也难免让未经世事的琉璃感到些许羞涩与难为情。

正当琉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羞涩难当的时候，忽然间，只听得草庐那扇破旧不堪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缓缓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刹那间，一股刺骨的寒风夹杂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呼啸着冲进屋内，原本就不甚温暖的房间内气温骤然下降。

老者见状，急忙转过身去，用自己宽厚的后背牢牢地挡住了那股肆虐的风雪。只见他双手稳稳地托着一只冒着热气的瓷碗，里面盛着刚刚熬好的汤药。他每向前迈出一步，都会轻轻地对着碗口吹气，试图将那滚烫的热气吹散一些。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从碗中升腾而起，在他眼前形成一片朦胧的景象。然而，这些白气刚一出现，便迅速被周围冰冷的空气所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到床前，只见那位老者步履蹒跚地缓缓走来，他微微弯下腰，身体前倾，仿佛想要将自己全部的关怀都传递给床上的人儿。他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眼神中流露出满满的关切之意。

老者用极其轻柔的声音说道：“小姑娘啊，你总算是醒来啦。这药可是花费了老夫不少时间和精力才煎制好的哟，你呀，得赶紧趁着热乎劲儿把它喝下肚去，要是等药凉透了，那药效可就要大打折扣喽。当时情况万分危急，为了能挽救你的生命，老夫迫不得已之下只好对你稍有冒犯之处，真是不好意思啊，希望姑娘莫要怪罪于我这个老头子。”

琉璃静静地躺在病榻之上，她那美丽而清澈的眼眸望向眼前这位满脸皱纹但却显得和蔼可亲的老者，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感激之情。她吃力地抬起手臂，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接过老者递过来的药碗。

药碗中的汤汁还冒着丝丝热气，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气。琉璃没有丝毫犹豫，仰起头来，咕嘟咕嘟几口便将那一碗苦口的药汤一饮而尽。喝完之后，她轻轻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药液，微笑着对老者说道：“谢谢您，老人家！您这可是救了我的性命呐，对于这份大恩大德，我感激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责怪您呢？”

琉璃出生于一个军人世家，自幼便受到严格的军事训练。长大后的她毅然投身军旅生涯，成为了一名英勇无畏的女战士。多年以来，她一直在战场上与那些身强力壮的男兵们并肩作战、奋勇杀敌、冲锋陷阵。在无数次生与死的考验面前，她早已看淡了世间所谓的男女之防。更何况当时自己身负重伤，伤口处鲜血汩汩直流，如果不是这位善良的老者当机立断出手相救，恐怕此时此刻她早已魂归黄泉，命丧九泉之下了。

老者静静地聆听着琉璃的话语，原本平静的面容突然起了变化。他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仿佛被一层阴云所笼罩，透露出无尽的哀伤。他微微低下头，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简陋的草庐，投向了那遥不可及的远方。口中则轻声喃喃自语道：“若是老夫也能拥有一个孙女，想来年纪应当与你相仿吧。只是老夫这一生，历经无数杀戮，双手沾满血腥，以致于上天惩罚，让我的膝下子嗣如此稀薄。时至今日，仅剩下我这一把老骨头，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啊......”

琉璃的心猛地一颤，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老者言语之中所蕴含的深深孤寂和对亲情的热切渴望。她没有丝毫犹豫，急忙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就让晚辈称呼您一声爷爷可好？”

话音刚落，只见老者那原本浑浊无光的双眼，刹那间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芒，犹如夜空中骤然划过的流星。他满脸惊喜地抬起头，直直地盯着琉璃，难以置信地追问道：“此话当真？”

琉璃端坐在那里，挺直了身躯，一双美眸专注而又认真地凝视着老者的眼睛，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回答道：“当然是真的！爷爷。”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老者顿时喜不自禁，笑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那一道道深刻的皱纹，此刻就像是绽放开的花朵般，舒展开来。他开心地应声道：“好哇，好哇！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孙女儿！”

实际上，这位老者对那个勇敢且心地善良的女娃子可是打心眼里喜爱。就在那天，他历经千辛万苦，成功地将朱姬母子安然无恙地护送至安全之所后，甚至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匀，就又心急火燎地召唤来了十几个往昔的老部下。这些人可都是曾经跟随他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彼此之间有着深厚的情谊和默契。

凭借着自己多年积累下来的崇高威望以及广泛的人脉关系，老者迅速地重新组织起了一支强大而可靠的护送团队。这支队伍中的每一个成员都身怀绝技、经验丰富，他们深知此次任务的重要性与危险性，因此个个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这一路行来，天气异常恶劣。凛冽的寒风犹如锋利无比的刀刃一般，无情地切割着人们的脸颊；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个不停，很快就让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迷蒙，几乎看不清前路。然而，即便面对如此艰难险阻，这支护送队伍也不敢有哪怕片刻的耽搁或停留。他们咬紧牙关，顶风冒雪，一步一个脚印地坚定前行。

最终，经过漫长而艰苦的跋涉，他们总算稳稳当当地上路了。眼看着队伍渐行渐远，消失在了茫茫风雪之中，老者却并未就此离去。他强忍着身心的极度疲惫，毫不犹豫地转身折返回到了那片危机四伏的山林之中。因为他心里始终牵挂着那个名叫琉璃的女子，担心她会遭遇不测。

此时的山林已经完全被皑皑白雪所覆盖，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仿佛变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童话世界。但对于老者来说，此刻他根本无暇欣赏这美丽的雪景，满心只想着尽快找到琉璃的下落。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苦苦搜寻之后，老者终于在一处偏僻的角落发现了琉璃。只见她整个人都已经深深地埋在了厚厚的积雪之下，如果不是从她身上不断渗出来的鲜血渐渐染红了周围的雪地，恐怕老者还真不容易发现她呢！再仔细一看，琉璃身上那件原本湛蓝如宝石般鲜艳夺目的衣裙，如今早已经被大量涌出的鲜血彻底浸透，呈现出一种令人触目惊心的暗沉紫红色。

老者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拨开覆盖在女孩身上的积雪。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心中不由得一紧——只见女孩那娇小的身躯上布满了大大小小十几处伤口，这些伤口有深有浅，有的甚至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将周围的雪地都染成了一片暗红。

看着女孩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之情。这么一个小小的身躯，竟然要承受如此巨大的伤痛和折磨，实在是让人心疼不已。但与此同时，更多的则是对她由衷的敬佩。毕竟，像她这样年纪的孩子，大多还在父母的庇护之下无忧无虑地成长，而她却能够为了保护自己的朋友，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甚至不惜以生命相搏。这种真挚而又坚定的情谊，实在是世间罕有。

老者缓缓抬起头，环顾四周。此时，现场已经看不到那些黑衣人的身影了，只有地上堆积着十几个大小不一、形状如同人形般的雪堆。仔细看去，可以发现雪堆下面隐隐约约地露出一些黑色的衣角，显然这里面掩埋的正是那些黑衣人的尸体。想到此处，老者心中对琉璃的钦佩之情愈发强烈起来。

回想起初次见到琉璃的时候，她还是一副柔弱温婉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一朵需要人呵护的娇花，让人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到她居然会身怀绝技。然而，就是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女娃，却在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里独自一人面对着二十多个黑衣高手的凌厉攻势。不仅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而凭借着自己高超的武艺和过人的胆识，硬是将超过一半的敌人都打倒在地，创造出了令人惊叹的战绩。

那顽强不屈的抵抗，犹如汹涌波涛中的礁石，任风吹浪打仍屹立不倒；那矫健灵活的身姿，恰似穿梭于山林间的猎豹，动作敏捷而优雅。如此出色的身手与坚韧不拔的毅力，别说是寻常女子，即便是众多身强体壮的男子也难以企及。

这位饱经沧桑的老者，内心深处对琉璃充满了由衷的钦佩之情。他暗自思忖着，这样天赋异禀的孩子若能得到精心栽培，日后必成大器。不知不觉间，一个念头在老者心头萌生——他竟动了收琉璃为衣钵传人的心思！

此刻，当听到琉璃亲口称呼自己为爷爷时，老者不禁喜笑颜开，满脸的皱纹仿佛瞬间舒展开来，宛如春日绽放的花朵一般灿烂。

这时，老者像是忽然记起了某件事情，忙不迭地开口说道：“我的乖孙女啊，爷爷今天一大早就到林子里头去了，运气还算不错，打到了好几只肥美的野鸡。寻思着给我家宝贝孙女炖些鸡汤好好补补身子，你就在这儿安安稳稳地歇息着吧，爷爷这就赶紧去拾掇一下，做顿美味佳肴给你尝尝。”言罢，他便转过身去，抬脚准备离开。

然而，琉璃却急忙出声喊住了他。只见琉璃美眸之中满含忧虑之色，轻声问道：“爷爷，不知道朱姬母子他们是否已经平安抵达目的地了呀？”

老者闻声止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挂着慈祥的笑容。他和声细语地向琉璃讲述起朱姬母子一路上的具体情形，事无巨细，一一道来。琉璃专注地聆听着，随着老者的叙述，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渐渐放了下来，最后终于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待听完所有消息之后，琉璃这才放心地躺下身来，合上双眸休息。

没过多久，琉璃似乎又猛然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再一次呼唤住正要离去的老者，追问道：“爷爷，当时那种危急关头，您又是如何得知需要前去营救朱姬母子的呢？”

老者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就在那日，你们三个人来到我的草庐请求借宿之后，我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毕竟这荒山野岭之地，突然出现几个陌生人，难免让人有些疑虑。于是乎，我当机立断，派出手下之人前去打探你们的身份背景。经过一番周折和努力，终于让我了解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那便是朱正等人即将秘密返回秦国这件事情。不仅如此啊，就连有人想要暗中截杀他们的消息也被我给探听了出来。实话跟你讲吧，其实我本人也是秦国人呐！尽管如今已归隐于这片山林之中，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但是同为秦人，那份血脉相连的情谊始终难以割舍。看到自己的同胞面临生死危机，我又怎能狠下心肠坐视不管呢？所以呀，没有丝毫犹豫，我立刻动身前往营救他们。”

琉璃静静地聆听完老者的这番叙述，内心深处对于这位老者的钦佩之情不由得又增添了好几分。她暗自思忖道：没想到在我们尚且毫无觉察的时候，眼前的这位老者竟然早已洞察一切，并默默地在背后关注着局势的发展，甚至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施以援手。这份深明大义和果敢英勇实在令人赞叹不已。

窗外，洁白无瑕的雪花如同翩翩起舞的精灵一般，悠悠然地从那浩渺无垠的天空中缓缓飘落而下。它们安静而又轻盈，宛如一层柔软的绒毯，悄无声息地覆盖住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将世间万物原本清晰可见的痕迹尽数掩埋起来。

这纷纷扬扬的雪花，似乎不仅仅只是大自然的一场美丽馈赠，更像是一位忠实的守护者，默默地呵护着草庐之内那份来之不易且珍贵无比的脉脉温情。

屋内，琉璃那双晶莹剔透如宝石般的眼眸此刻正微微泛起湿润之意。在这严寒彻骨、滴水成冰的冬日里，她却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种许久未曾体验过的温馨暖意以及内心深处的安宁平和。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漫长黑暗的隧道尽头突然看到了一束明亮耀眼的光芒，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并紧紧拥抱它。

没过多久，琉璃那沉重的眼皮终于抵挡不住倦意的侵袭，缓缓合拢。很快，她便进入了甜美的梦乡之中。在睡梦里，她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往昔岁月——那时的她正身处在一支纪律严明、团结友爱的部队当中，与亲密无间的伙伴们一同挥洒汗水接受严格艰苦的军事训练。那些曾经共度的美好时光如同一幅幅生动鲜活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而过，就连她的嘴角都不由自主地挂上了一抹若有若无、淡淡浅浅的幸福笑容。

姬丹静静地伫立在窗前，目光凝视着那一片片洁白无瑕、纷纷扬扬飘落而下的雪花，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片银装素裹所覆盖。他的思绪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不断地翻涌着。

朱正已经悄然返回秦国，这个消息让姬丹心乱如麻。他深知，自己继续留在这里将会面临巨大的危险，或许是时候逃离赵国，回到燕国去了。就在这时，姬丹瞥见窗外庭院的走廊上，有一个身影正步履匆匆地朝着他的房间赶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他的随从元宝。

元宝今年才不过十四岁，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当初，姬丹在街头偶然遇见还是小乞丐的元宝，见其机灵可爱且身世可怜，便将他买下来带回身边，从此成为了姬丹的心腹和可信赖之人。而这座姬丹所居住的房子，则是平原君的一处清幽别苑。然而，这里的所有下人实际上都是平原君安插的眼线，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暗中监视着姬丹的一言一行。

只见元宝一路小跑至姬丹面前，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接着迅速凑到姬丹身旁，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条，递到姬丹手中。姬丹接过纸条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感。当他缓缓展开纸条，看清上面的内容时，顿时脸色大变，失声惊呼道：“他居然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