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厂西厢房的铜炉腾起青烟,沈青瓷用银镊夹起那片泛着虹彩的瓷片。
赵怀山背光站在酸枝木博古架前,秘银线溶液在玻璃皿里发出细碎的爆裂声,将他耳后那道旧疤映得忽明忽暗。
“这是从霍家祖坟渗出的秘银。“他忽然开口,腕间沉香珠串撞在青花瓷缸沿,“沈小姐当真要验证?“
沈青瓷左眼的泪痣骤然刺痛,旗袍下摆的缠枝莲暗纹突然缠住她手腕。
1937年南京城破那夜的腥风扑面而来,她看见自己染着蔻丹的指尖正抚过霍世襄渗血的左手无名指——那圈自残的疤痕竟与眼前瓷片裂纹完全重叠。
“赵先生当年救我时,袖口沾着重庆浮尸的秘银溶液。“她突然将瓷片按在淌血的掌心,“就像现在这样。“
玻璃皿突然炸裂,秘银溶液裹着瓷片腾空而起。
赵怀山后退时撞翻整架宋代影青瓷,碎片里浮现出霍世襄在战壕里撕扯左手的画面——弹片削去的血肉正被某种晶体填补,而他溃烂的指骨间攥着半块刻满希腊文的婚戒。
“瑾儿替姐受刑!“
血色篆字突然在沈青瓷掌心浮现,旗袍盘扣应声崩裂。
1943年重庆码头的咸腥雾气里,她看见霍世瑾将刻着生辰八字的瓷片塞进松木棺椁,南洋商会的虎头旗在暴雨中猎猎作响。
棺盖合拢的刹那,霍世襄军装左胸口袋里的怀表突然渗出秘银,表盘背面赫然是苏曼殊年轻时的半身照。
“砰!“
苏曼殊踹开雕花门时,翡翠耳坠甩出的血珠正巧落在赵怀山咽喉。
她手中的柯尔特M1911泛着诡异蓝光,枪管纹路竟与霍世襄石化躯干的裂痕如出一辙。
“霍世瑾的棺材板都朽了,你还在替他守着秘银线?“她枪口下压三寸,南洋丝绸披肩里突然钻出条碧色小蛇,“二十年前你帮霍世襄藏图纸时,可想过白家绣坊三十七条人命?“
霍世襄的虚影在硝烟中踉跄显现,左胸石化部位正渗出青黑色黏液。
他掐住苏曼殊手腕的刹那,沈青瓷看见那些黏液凝结成1937年南京城防图上的坐标点——正是此刻赵怀山后颈渐浮现的刺青图案。
“你永远学不会看契约背面。“
霍世襄低笑时,时空裂缝在他身后炸开成百上千块镜面。
每块碎片都映着不同年份的沈青瓷:1929年她戴着珍珠项链在百乐门起舞,1937年她攥着血书在南京城墙刻密码,1940年她在香港将秘银针剂扎进霍世瑾的太阳穴......
沈青瓷突然抓住正在晶化的瓷片。
旗袍暗纹裹挟着血雾刺入伤口,掌纹里渗出的秘银竟自动编织成德式密码本缺失的第七页。
当苏曼殊的子弹穿透赵怀山左肩时,她终于看清霍世襄石化皮肤下涌动的不是血液——是无数粒封装着记忆片段的青瓷珠核。
“喀嚓!“
赵怀山撞碎的红木箱里滚出半枚翡翠蜘蛛,八条腿突然缠住苏曼殊的枪管。
沈青瓷在剧烈头痛中听见霍世襄的怀表开始倒转,表链不知何时已缠上她渗血的左腕。
月光透过琉璃瓦缝隙照在满地秘银溶液上,折射出的光斑竟在墙面拼出霍世瑾棺椁内部结构图——心脏位置钉着块刻满希腊文的青铜板。
“契约该续签了。“
霍世襄的石化左臂突然发出瓷器开片的脆响,沈青瓷掌心的血字开始吞噬苏曼殊枪口的蓝光。
当赵怀山袖中滑出刻着霍氏家纹的秘银钥匙时,整间屋子的青砖缝隙突然涌出1937年南京城的血水,水面上漂浮的旗袍碎片正自动缝合为某种囚笼的经纬线。
霍世襄的石化臂膀在触及沈青瓷肩头时簌簌剥落青瓷碎屑,那些晶化的表皮竟化作百乐门霓虹灯管般的猩红光线,将苏曼殊的南洋碧蛇灼成焦炭。
沈青瓷踉跄后退时撞上酸枝木百宝阁,1940年香港皇后码头咸涩的海风突然从时空裂缝涌出,吹散了赵怀山递来的泛黄账本。
“民国十五年三月初九,白氏绣坊秘银线九百码。“赵怀山咽喉被血沫堵住的字句突然清晰如刀刻,“那年霍少爷在南京玄武湖捞起你的珍珠手包,里面浸透了溺亡新娘的血。“
沈青瓷左腕的表链骤然缩紧,掌纹里渗出的秘银突然凝固成1929年百乐门化妆镜的纹样。
镜面倒影里霍世瑾脖颈的“囚“字烙印正与她的锁骨重叠,而苏曼殊枪管迸射的蓝光竟在镜中折射出霍世襄左胸石化区的血管走向——每道裂痕都对应着白氏绣坊某位绣娘的生辰。
“契约背面是血盟咒!“霍世瑾的虚影突然抓住沈青瓷渗血的右手,将那片刻着生辰八字的瓷片按进镜框雕花处。
琉璃厂屋顶的月光突然扭曲成德式密码本第七页的经纬线,穿透苏曼殊披肩的瞬间,南洋丝绸竟褪色成南京大屠杀纪念馆陈列的囚服布料。
霍世襄喉间发出瓷器窑变的脆响,石化左臂突然暴涨出青铜器饕餮纹。
当他的指尖触及时空裂缝中的镜面时,沈青瓷看见1937年那个暴雨夜——霍世襄军装左胸并非被弹片击穿,而是他自己用秘银锥刺入心脏,暗红血珠正顺着怀表链渗进她当年藏在重庆防空洞的婚书夹层。
“十二年的秘银线...“赵怀山突然咳出带着青瓷碎片的血块,“足够织成困住转世魂的茧房。“
苏曼殊的翡翠耳坠突然炸裂,飞溅的玉屑在空中凝成霍氏祖坟的星象图。
当沈青瓷掌心的“沈青瓷“三字开始吞噬镜面倒影时,整间屋子的青砖突然浮现出重庆防空洞壁画的纹理——那些所谓防空示意图的曲线,实则是霍世襄用秘银溶液绘制的转世轨迹。
霍世瑾的虚影在镜中破碎成冰裂纹瓷器,每个碎片都映出沈青瓷不同年代的泪痣位置。
当赵怀山颤抖着拾起染血的秘银钥匙时,钥匙齿纹竟与霍世襄石化左臂的裂痕完美咬合,仿佛某种跨越时空的榫卯机关。
“这次换我来...“霍世瑾未尽的话语突然被琉璃瓦缝隙渗出的血雨冲散。
沈青瓷旗袍盘扣崩落的刹那,满地秘银溶液突然沸腾成百乐门舞池的香槟泡沫,而泡沫里浮沉的瓷片正自动拼合成穿衣镜的鎏金边框。
当最后一块瓷片嵌入镜框凹槽时,沈青瓷左腕的表链突然发出怀表倒转的咔哒声。
月光透过猩红裂纹的琉璃瓦,在镜面投射出细密如秘银线编织的光网,那些交织的光斑在触及鎏金雕花时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的灼痕——恰似某种古老契约的火漆封印正在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