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月倒没有多想,她只以为裴觎出身低微、毫无家底,而且他回京不过一年,远比不上京中那些官宦权贵底蕴丰厚。
他或许是真的手头不宽裕,所以说道:“侯爷若是手头紧,我这里有些银子,你可以先用。”
“我不是要你的银子,是让你若有什么好主意,可以带上我。”
裴觎见她误解,开口说道:
“你也知道我是武将,跟人打打杀杀的可以,但若是旁的实在是不擅长,之前我在西北战场得了不少东西,后来回京之后陛下也赏了一些,金银钱财,铺子田地都有,但是我不善营生。”
“我在京城与不少人结仇,谁也不知道以后陛下若是厌弃了我会如何,所以我一直想着,看能怎样才能将那些东西用起来,免得坐吃山空。”
他说道这里,顿了顿:“不过皇城司到底不是好地方,厌憎我的人更是不少,你要是觉得麻烦,怕沾染上定远侯府被人议论心有不愿,那就算了。”
“我没有不愿意。”
没等裴觎说更多,沈霜月就连忙开口。
别说裴觎接连帮过她,她本就一直想要回报他,只是帮他赚些银钱,对于沈霜月来说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况且以裴觎的身份,多的是人愿意为他门客,替他营生。
他愿意让她帮忙,其实也是变相提携她。
离开谢家,与沈家不睦,她不愿再依附沈家,以后想要在京中行商难保不会遇到麻烦,可是如果有定远侯府顶在前面,哪怕只是暗中照拂几分,至少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没有人敢给她使绊子。
“我本就没什么名声,又怕什么议论。”沈霜月说道:“侯爷如果信得过我,我自是愿意帮你。”
裴觎闻言说道:“那好,我晚些将账本那些的整理一下给你送来。”
“啊?”沈霜月愣住,“账本?”
裴觎淡声道:“是啊,不要账本的话,你怎知道我这里有多少银钱能够挪用?况且你之后若有别的打算,我那里有些铺子是京里头闹市难得的好地段,你若不瞧瞧怎么知道哪间合适?”
不是……
沈霜月眼眸睁大了些,她以为带他做生意,只是她之后做什么的时候让他掺上一脚,到时候他拿一部分银子占利几成,坐等分红。
可如今怎么看着,他却是想要把整个定远侯府的家业都交给她?
裴觎脸上笑意淡下来:“怎么了?是怕我分走你太多银钱,还是觉得我一个奴营出身的低劣之人,手中那些东西来得不干净……”
“不是!”
沈霜月连忙压下去惊愕,坐直了身子,急声说道:“犁牛之子,山川勿舍,况且侯爷乃是沙场猛虎,出身奴营又能怎么样,为国征战护佑边关,远胜京中诸多世家权贵。”
“侯爷从不避讳出身,我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些就看低于你,若真因为你出身就瞧不起你,那才是真正的粗鄙卑劣之人。”
她目光落在裴觎额间削掉奴印后留下的疤痕上,想起京中不乏有人,因为这印记贬辱于他,她认真说道:
“我从不觉得侯爷出身有什么不光彩,反之你能从那般境遇走到今日,远胜于这世间万般诸人,我只是怕自己能力不足会辜负你看重,不过如果侯爷当真信得过我,我定会好生替你经营家财。”
“我会竭尽所能,帮你谋得最大的利益,让侯爷往后不必为钱财所忧。”
满是真诚的言语,盖过了之前的犹疑。
裴觎脸上由暗转晴,眸海轻漾时笑意险些倾泻而出,却在对上她目光时又低头敛住,强压了下去。再抬眸时,已是随意轻如。
“那我可记住了。”
他拿着公筷,挑了块糖醋肉落在她碗里,
“先敬本侯的财神爷。”
沈霜月瞧了眼身旁一本正经的男人,忍不住笑出声:“我定会好生努力,不辜负了侯爷的孝敬。”
有了这一茬后,两人之间气氛更加松弛,裴觎与她说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沈霜月便也听着记着,等着一餐饭吃下来,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之前帮忙的金吾卫早已经离开,裴觎朝外看了眼,才忍着不舍起身:“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我送侯爷。”
“不用。”
裴觎拦了人,朝着她说道:“你今儿个折腾了一通,早些洗漱休息,等京兆府的义绝书下来你还得去府衙一趟。”
“对了,还有一件事。”
他看着沈霜月,
“太后和魏家那边,应该是知道了四年前沈敬显所为,京兆府开堂之前还曾经派人进过大牢,试图去找秦福文断指的真相,我将人拦了下来,想着你既然没有开口提及这事,想必是不愿意继续跟沈家掰扯。”
“秦福文那边会以私盐案定罪,但难保太后他们不会再拿此事做文章,你如今离开谢家,又与沈家不近,平日里要当心些,若是外出的话,将胡萱带在身边。”
“胡萱不随侯爷回去吗?”沈霜月讶然。
裴觎理所当然:“你都是本侯的财神爷了,自然要留人在这边保护你,否则财神爷若是伤了折了,本侯去哪儿哭去?”
说完也没等她回话就道,
“天也暗了,我先走了,回头将账本给你送过来。”
牧辛站在门前挥挥手:“沈娘子,我们先走啦!”
夜幕暗沉,裴觎领着牧辛离开,沈霜月站在门前瞧见二人背影消失之后,这才拢着身上披风回头,头顶光影之下,就见胡萱已经跟在她身旁。
她有些迟疑地问:“你当真不和侯爷回去?”
之前刚带着胡萱回府时,她以为她只是裴觎找来的寻常护卫,可是那天夜里胡萱将她从裕安斋里救出来时,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能轻易压制住谢淮知,杀人见血也无半丝迟疑害怕,而且这段时间胡萱跟在她身旁,也让她隐约知道,眼前这人恐怕是皇城司里的人,甚至极有可能是裴觎亲随。
“我离开谢家之后,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你留在我身边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了,你若是想要回皇城司,我可以跟你家侯爷说。”沈霜月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也不想强留胡萱。
胡萱闻言险些跳起来,她好不容易才跟了小姐,在把自己变成了小姐嫁妆的路上,前进了那么一小步。
她怎么能这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