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朔风,冽冽如刀,卷过荒寒沙野,直扑入这处营帐。营帐外,军旗猎猎,在风中翻卷嘶鸣,似在诉说着往昔金戈铁马的峥嵘,又似在警示着眼前风雨欲来的危局。
江红思信步至校场,目光如隼,冷冷扫过场中士兵。但见校场之上,士卒们或三五成群,私语绵绵,或席地而卧,鼾声渐起,全然无半点军旅应有的严整肃穆之态。那散漫之气,仿若一层厚重阴霾,沉沉笼罩,挥之不去。
刹那间,江红思的脑海中,那些被敌国间谍蛊惑策反的士兵身影浮现,耳畔似又响起百姓的哭嚎,还有那险些被攻破、惨遭屠戮的村庄,一片生灵涂炭之景。怒火自心底熊熊燃起,烧得她胸腔滚烫,她暗暗攥紧拳头,关节泛白,心中念道:断断不可!这般乱象持续,边境危矣,山河何安?我定要力挽狂澜,将这群乌合之众,锻造成一支铁血雄师!
“咚咚咚——”雄浑战鼓,突兀擂响,沉闷声响,似要震破苍穹。士兵们闻声,慵懒起身,慢悠悠汇聚一处,队列歪歪扭扭,毫无章法,恰似一条蜿蜒无力的蚯蚓,绵软伏地。
江红思立身高台之上,一袭红衣烈烈舞动,恰似燎原烈火,在这黯淡校场之上,夺目非常,照亮了每一寸土地。“自今日起,军营颁行全新奖惩之制!”她启唇,声音清冷,却裹挟着无尽坚毅,仿若冰原寒风,直直穿透每一个士兵的耳膜,在他们心间回荡。
言罢,她挥手示意,早有亲卫将提前备好的告示,张贴于各处醒目之地。告示之上,赏罚条例,条理清晰,一目了然。但凡操练精熟、战功卓绝者,既有丰厚财帛相赏,更有晋升之途,平步青云可期;可若是胆敢触犯军纪,轻者杖责惩戒,皮开肉绽,重者则斩首示众,高悬辕门,以儆效尤,绝不姑息。
台下士卒,听闻此言,顿时哗然。有的士卒交头接耳,神色忧虑,对新规满心忐忑;有的则双目放光,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只盼一展身手,赢取奖赏。
李将军立在一旁,面色如墨,阴沉似水。他自恃戎马半生,战功赫赫,身经百战,哪瞧得上江红思一介女流?在他看来,江红思不过是个闺阁娇娥,不通军事,却在此颐指气使、肆意发号施令,实在荒谬至极,可笑可叹。
然而,世事难料,士兵们的反应,大大出乎李将军的意料。一众年轻新兵,对江红思公正严明的决策,纷纷颔首认可。他们正值热血年纪,心怀壮志,渴望在沙场上建功立业,名垂青史,更盼能得到公平对待,一展抱负。江红思的新规,恰如一场甘霖,滋润了他们干涸的希望,给了他们崭露头角、证明自身的良机。
此后数日,军营气象,焕然一新。士卒们训练愈发刻苦,晨起闻鸡即起,暮色深沉方歇,一招一式,皆有章法;军纪也大为整肃,再无往日散漫之态。校场上,队列整齐,如钢铁长城,口号声震彻云霄,气势恢宏,一股蓬勃向上、锐意进取的气息,在营中肆意蔓延。
江红思望着这一番崭新景象,眉眼间染了一丝欣慰,轻轻颔首。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唯有远处传来的几声狼嚎,打破这无边寂静。江红思独站营帐之外,抬眸望向漫天星辰,思绪飘飞,万千感慨涌上心头。
“王妃,属下心中有惑……”副将踌躇上前,挠了挠头,脸上满是困惑之色。他那张久经风沙磨砺、刻满岁月痕迹的面庞,此刻写满了不解。他斟酌着言辞,小心翼翼,生怕冒犯了这位看似柔弱,实则手段凌厉、雷厉风行的王妃,“这新规,莫不是……严苛了些?稍有不慎,便要杖责,甚至……性命不保,这……这恐会寒了弟兄们的心呐……”话未说完,担忧之情,已溢于言表。
江红思缓缓转身,清冷眸光在星光映照下,熠熠生辉,仿若寒夜闪烁的寒星。她轻启朱唇,声音平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严苛?你可曾听过,慈不掌兵?对待外敌,我们当如寒冬般冷酷无情;对待自身,更要似烈火般千锤百炼。我并非独断专行,这些军规,皆是为了让你们在生死一线的战场之上,少些流血牺牲,保得性命周全!”
稍作停顿,她继续娓娓道来:“长久的安逸,最易消磨人的意志,令人懈怠松弛,而这懈怠,恰恰是战场上最为致命的毒药。当下局势,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波谲云诡,敌人怎会给我们喘息之机?若是不能迅速提升战力,锻造精锐之师,等待我们的,唯有灭顶之灾!这绝非危言耸听,而是用无数鲜血与生命换来的惨痛教训!”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如洪钟鸣响,直击人心。
副将静静聆听,如醍醐灌顶,心中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钦佩与折服。是啊,王妃所言极是,安逸只会滋生堕落,唯有铁一般的纪律,方能铸就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铁血雄师!
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语气诚恳,满是敬服:“王妃,属下已然明悟!属下定当竭尽全力,拥护新规,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江红思看着跪地的副将,眼中的寒意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易察觉的暖意:“起来吧,记住你今日所言。”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静谧。
“报——”一名士兵慌慌张张跑来,神色惊恐,满脸惊惶,“王妃,李将军,大事不好!咱们的运粮队……在半路……遭敌军突袭!”
江红思神色一凛,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被寒霜覆盖,她紧紧握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一旁的伍盛陵亦是眉头紧锁,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仿若出鞘利刃,寒光逼人。
“细细道来!”江红思的声音仿若裹挟着冰碴,从牙缝中挤出,周遭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士兵浑身一颤,声音颤抖着回道:“敌军人数虽不多,却来势汹汹,攻势凌厉,咱们的弟兄……伤亡惨重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