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离宫
姜宛禾握住她的手,才发觉春安姑姑手心一片冰凉,“春安,救你之恩,这些年你早已还清,反而是我离不开你的照顾,你秉性温良,如何教养不好公主?我若离宫,凌烁岂会不命人捉拿,倒不如让我留下,把这事情一了百了。”
春安姑姑苦涩一笑,“小姐,如何能一了百了?我不信凌将军走到今时今日,会甘心与您一了百了,时间快来不及了,速速换了衣裳带公主走,迟了就来不及了,您难道忍心让小公主去面对这一切吗?”
门外的太监宫女们焦急等待着,帝后同时死亡,凌烁造反即将入宫,他们现在与其逃窜,倒不如俯首称臣。
正胡思乱想之际,屋内走出一人,竟是春安姑姑,她环顾一圈对众人道:“太傅刺杀陛下,皇后娘娘殉情,我奉太后懿旨特来告知,国之将灭,以卵击石视万千生命于不顾才是愚蠢,凌烁将军进宫后,若盘问起,据实回答即可,他定不会滥杀无辜。”
张固听到这里,抬头望向春安姑姑,眼里逐渐流露出迷茫之色。
春安姑姑扫了他一眼,又道:“张固你跟随皇后娘娘多年,皇后娘娘待你不薄,如今娘娘已故,你在这里跪一跪她也是应当,太后娘娘想同陛下,皇后娘娘说说话,都不要打扰。”
张固点了点头,“奴才自是跪得,也死得,只是这宫中太监,宫女,侍卫们众多,若是凌将军迁怒杀之,他们如何能阻挡?”
春安姑姑笃定的开口,“不会,他一路过来,都未伤及百姓,而他守边关多年,杀的也是贼寇而非家国百姓,你们,他定然不会杀害。”
张固目露疑惑,“姑姑这般笃定,莫非先前与凌将军相识?”问话的语气也带了几分怀疑。
春安姑姑瞬间眼神凌厉的看着他,“休要胡言,他守护黎民百姓多年,岂会进宫后夺取宫人性命,你勿要在这里引起他人恐慌。”
“是。”张固低下头去,不再多言。
春安姑姑睨着他的发顶,四处都是跪着的宫人们,她微瞌了下眼,这宫里早就乱了,否则今日,这些宫人们岂会如此平静。
再次睁眼时,眼神已经坚毅,再不看身后,抬脚大步离开。
在她走后,张固悄然抬起头望向她的背影,眯起眼细细瞧着走出了视野外,才看向面前紧闭的房门。
春安姑姑离开后便没有回来,倒是一个时辰后,宫门把守的侍卫们,打开了宫门,早早跪着恭迎凌烁进宫。
凌烁并未如他们所想那般一身戎甲,满脸杀戮,反而是着了一身青衣长衫,身骑高头大马一副忧心忡忡的进了宫中。
但他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御书房烧了大半,外面救火的奴才们各个灰头土脸。
瞧着这个造反的凌烁大将军都愣了一瞬,他已有许多年没有入京了,之前入京也是一身官服,如今一身常服,竟让人一时没有察觉他身份来。
张固最先认出来,扑通跪下,拜见大将军。
后面的宫人们跟着也跪拜起来,凌烁却是一眼没瞧他们,直奔烧的不成样的御书房跌跌撞撞而去。
凌烁望着地上的三具焦尸,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及时抓住了一旁的门框才稳住了身形,他只觉喉头似堵了一口鲜血,随时要喷薄而出。
宫人们都小心的觑着凌烁背影,心中都在犯疑,若是大将军造反进宫,瞧见这番结果怕是该欢喜的才对,怎么一副深受打击模样?
正还在猜测怎么回事,忽听得凌烁厉声喝道:“谁做的?”
刚才小心抬起的头又纷纷低了下去,唯有张固上前哆嗦着将皇帝被杀的事情说完后,又说到春安姑姑离开。
三具尸身,如今他竟无法辨认出哪一具是姜宛禾,凌烁跪在地上,仔细辨认着尸身,一边失神的呢喃道:“我从未想过要这个位置。”
他回来不是想要造反,他只是想要用军功威慑,想要姜宛禾而已。
从年少到现在,他不过只是想要一个姜宛禾而已。
可谁成全了他?
张固瞧情形不对,对着凌烁拜了一拜,“将军,奴才有话要说。”
凌烁看向他,张固眼神闪烁不定,凌烁心中存疑,便点了头,张固将门关上,半盏茶后,凌烁打开了房门走出来。
面上再无刚刚的颓败之色,神色冷漠的睨了眼仍然跪着的宫人们,还有一个他意料之外的人。
他手中有一封信,那是刚刚在一个绝对不会烧到的角落里找到的。
那是姜宛禾留给他的信。
“凌烁,宫人们无辜,放他们一条生路。”
“你夫人苏琉璃性情温良,温柔贤德,治家有方,在你保家卫国未能归家之际,把将军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京中百姓更是受她帮助良多,你做不到真心爱她,也当对她以礼相待,勿要亏待于她。”
“你真心如何我早已不在意,放下的,在多年前我就放下,惟愿你也放下,珍惜身边人。”
苏琉璃在门外,见他出来,柔声问道:“太后娘娘可好?”
凌烁扫了她一眼,眼神漠然的仿佛不认识这个妻子一般,更未做出回答,侧身而过,对她有种避之不及的嫌恶感。
苏琉璃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受伤神色,反而忧心忡忡的往里面瞧,瞧见里面那几具盖着白布的尸身时,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一向规矩的人此刻却是狼狈的冲进去,扑在那三具尸身旁,颤抖着手去掀开那布。
但入目的也是三具焦尸,连男女都辨认不清。
苏琉璃颤着声音问,“他们都是谁?”
问了一句猛然回头看向外面,厉声喝道:“谁把他们逼死的?”
张固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苏琉璃听完后,扑在那尸身上痛哭,“太后娘娘,您为何走到了这一步,都怨我来迟一步,若我不死守着规矩,提前拜见您,您也不至于寻了短见,都怨我。”
苏琉璃哭的泣不成声,就连走了几步的凌烁都忍不住顿足。
她哭了一阵,忽然想起一件事,“小公主人在何处?可还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