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约法典 第46章 风来之国（二）

“这位就是你新收的弟子？不错，多少年了，你终于肯再收徒了。为弗兰德斯培养有潜力的年轻人，你可是义不容辞啊。”

开口的是柯林不认识的陌生男子，自我介绍名叫霍斯特，同样上了年纪，看起来比格劳秀斯还要年长。

能出现在这里，当然也是术师的一员，是柯林的长辈了。

柯林则有些惊讶，不过想想既然能遇到格劳秀斯，在理型界遇到其他术师，也是正常。

“即便是超凡者也需要联合，理型界也是充满危险的。”格劳秀斯解释道。“想必你应该还没有忘记，那些追杀你的流浪者吧？”

“这几乎是每个术师都得过的第一关，很高兴你能顺利度过，柯林先生。”矮个子的霍斯特友善地补充道。他一张马脸，眼睛大而明亮，笑起来满脸皱纹，像旱季干枯的大地。

“你们今天是要去见国王，对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也还得完成今天的目标，占下新的领土。那就祝你一切顺利，柯林，还有你，格劳秀斯，我们可是全指望你了。”

见格劳秀斯要等的人已经来到，霍斯特便也识趣地先行告退一步。

末后，他还特意叮嘱了一句：“格劳秀斯，千万小心，风暴的破坏力还是很强，撑不住就不要去了。你可是还得照顾好你的宝贝弟子呢！”

格劳秀斯莞尔一笑。

“你就看我，是怎么像当年的大航海家哥伦布一样，穿过风暴见到国王的吧。”

师徒两人挥别霍斯特，并肩行于风中，身后，通天铜表默默注视着他们远去，伫立在天地之间，继续守望着广袤的风来之国。

柯林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想问，不料格劳秀斯却是抢先一步，先问了他一个问题。

“我感觉得到，你的灵魂有魂质波动留下的痕迹，你在物质界尝试使用过了术式？”

柯林点头，老老实实地，将自己跟奥康如何逃离安托万大教堂的经历和盘托出。

“很好，这么快就能在实战中运用出术式，看来你具有战斗的直觉与天赋。”

格劳秀斯眼中满是赞许，先是夸了柯林一句，又冷笑道：

“贝克特这老家伙，还真是够滑头的，他故意剥夺了奥康的权限，是算准了安托万大教堂是他的主场，把我拖住了你们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正好手里就能多两枚筹码。”

“可惜啊，任是他狡诈似鬼，也漏算了你会这一手。”

“今天你返回物质界，就可以告诉奥康，让他明天正常回教堂就行，我已经跟贝克特谈好了，达成了和解的协议——付出了一些代价，算是把你们两个捞了出来。况且，他既然见到奥康走了，多半也不会再为难他。”

格劳秀斯猜的很准，在柯林过来之前，奥康已经恢复了救赎圣像的权限。

“老师，那我今后的去向呢，您有什么意见吗？”

虽然更想问学习通用术式的事情，但格劳秀斯既然提到了奥康的安排，柯林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

“你呀，你是我收下的徒弟，跟在我身边不就得了？以后，你每天晚上都尽量腾出时间，到理型界来随我学习。”

“现在孚日城的局势有些变化，我跟贝克特签了君子协定，还有许多要事等着我去处理，暂时不太方便带着你。”

“这段时间，你就正常地去你想去的地方吧，只要别太张扬就好。这应该是你在孚日城的最后一段时日了，珍惜吧。”

格劳秀斯顿了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柯林的命运，已经跟术师群体高度绑定了。

凡人的生活，不再属于他了。

末了，他有些愧疚地说：“你昏迷的这几天里，我一直在忙着找贝克特的把柄，反而是忘了给你留个口信，叫你别轻易去教堂了。”

“不过，我之前也跟你说过，教会实在是不好惹的。哪怕你不去找他们，他们也必然要找上你的。就这么痛痛快快地跟他们摊牌，把事情放到明面上，也是不错的选择。”

“无论如何，你已经是术师了，等此间一切事情结束，我还是要带你离开孚日，前往弗兰德斯的。”

顺着格劳秀斯的目光，柯林望向空旷的天空。风在他们身边游荡，时而轻盈，时而暴烈。

“事情正在起变化，感觉到了吗，柯林？哪怕你是术师了，也不能松懈，当今的孚日城，未必只有你一个是教会之外的超凡者。既然你掌握了特异术式，通用术式应该也能开始学习了。事不宜迟，就是现在吧。”

反正也不是他在走，而是风带着他跑，格劳秀斯说完，直接盘腿而坐。

到风来之国的王宫的这段距离，刚好够他讲一讲通用术式入门了。

戏肉来了！柯林内心狂喜，立刻学着老师端正姿势，摆出认真听讲的模样。

“首先，特异术式和通用术式的共性，就是它们都遵循基本的黄金法则。理解其原理，构建其本质，布置其仪轨。”格劳秀斯没有废话，单刀直入。

“但通用术式在这个基础上，更加简化了。具体而言，你看到的，我在与贝克特战斗时展开的【法域】，就是此种简化的结果。”

微微沉吟，柯林回忆着白天目睹的一切。

察觉到格劳秀斯的魂质波动之后，柯林确实能感应到，在他的魂质覆盖范围之内，存在着只属于格劳秀斯的领域，也就是所说的【法域】。

当他位于法域之中，只要格劳秀斯发动术式，下达命令，自己就会产生听令的冲动。

如若不然，大概会根据格劳秀斯规定的后果，受到相应的反噬。

“通用术式的步骤，直接化约为了展开法域，然后在法域中随心所欲地制定规则。这就如同国王颁布法律一样。”

“说白了，通用术式就是按照你的设想，自行创造的术式。没有特异术式那样需要神话原形的锚定，或是与受术者的互动。只要它消耗的魂质，与得到的效果成正比，付出收获可以接受，那就是一个通行于任何术师的通用术式。只要你能展开法域，魂质充足，通用术式能够百分百复现，由此就摆脱了特异术式令人讨厌的失败率，和不受控制的术式效果。”

“因此，今天要教你的就是展开法域。法域就是一切的关键所在。在自身的法域之中，我的话语就是原理，我的意志就是本质，我的想法就是仪轨。一切都围绕我来进行，只要付出的魂质足够，我就能够【言出法随】，因此，我们才将这个领域称为【法域】。”

“如果在理型界，自身的领土上施展通用术式，甚至不需要花费维持法域的魂质。但话又说回来，最早的通用术式，本就是乌尔比安，列罗帝国最伟大的术师在自己的领土上发现的。法域，不过是在理型界领土之外，拟制领土的一种方法。”

“同时，你领土的大小范围，也就决定了你法域的大小范围。自然是范围越大，术式覆盖得越广，实力也就越是强大。因此，我才要你早早地开辟领土——领土是术师之路的支柱，它为你搜集魂质，提供释放术式的消耗；它也是决定你位格的基础，你的领土和法域越广，你身为术师的实力才能得到提升。”

柯林听得入迷，将这些术师的通识牢牢地记在脑中，又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就是说，日后我要增长实力，就得要天天呆在自己的领土中，占领更多的无主之地，来扩大范围？”他回想起初次开辟领土的过程，又缓慢又枯燥，但除了水磨工夫，好像也没有其他方法了。

难道术师这一行就真的跟前世的律师一样，越老越吃香，没有任何捷径可言？柯林咂舌。

他可没有深蓝加点，也没有系统，什么金手指是一个没见着，甚至身为文科生也忘记了一硝二碳三硫磺的比例。

如果有的选，他当然想做不陨落的天才，而不是天天枯坐着占地的老登啊。

柯林的想法都快写在脸上了，格劳秀斯毫不费力就猜到柯林的苦恼，摇头笑道：

“先占是拓展领土的主要方式，这意味着领土的增长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但术师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铜表之内，所有的领土都是国王的领地，只要付出足够多的魂质，或者完成他的委托，就能得到他赐予的领土。我们现在就是在去王宫路上，带你见一见这位理型界的国王，日后你会跟他常打交道的。”

原来并不是只有一条途径......柯林长舒一口气，还能跟国王做买卖，也好，做买卖就代表有的谈。

他心念一动，想起格劳秀斯救援自己的那次，他的领土就恰好坐落在通天铜表的两端。

想来，应当是格劳秀斯有意为之，特意买了一块临近的领土。

一问起来，老师的回答果然不出所料：

“没错，我们相对年长的术师，当初开辟的领土就临近通天铜表，于是买的也往往是那边的，方便整合领土。同时将领土集中向外延伸，有新生术师晋升超凡时，就能方便接应，万一被流浪者攻击，也好提高存活的概率。”

新血与旧血的交替，就在这无声的守护中悄然完成。

格劳秀斯说得云淡风轻，但柯林何尝不知，这其中蕴含着老师对于学生，长辈对于后辈的拳拳关心。

他有些感动，虽说穿越以来，他遇上的生死之交，能托付性命的同伴不在少数。

但像格劳秀斯这样，令人安心的，能无条件信赖的强大长辈，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遇到。

一直以来，他习惯了当别人能依赖的盾，却很少能依赖别人，不禁更加珍惜。

有坚强后盾的感觉，真不错啊。

时间流逝，师徒二人已经走完了路程的一半。风之子和流浪者同样为数不少，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乘着云雾悠游来去。

前者见到他们时，更多的是好奇，大胆者还想凑上来瞧瞧，就像当初的风之子女孩一样。而后者见到他们，多是紧张和戒备，但也仅止于此，没有表现出攻击的意图和行为。

但是，没时间怀念那位善良的风之子了，接下来，柯林终于可以开始，学他心心念念了好久的——

法域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