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约法典 第47章 风来之国（三）

柯林阖上双眼——他也不确定灵魂状态下，自己有没有眼睛，或许说是切断了视觉更合适一些——感受着与通天铜表的神秘联系。

跟从格劳秀斯的指引，将魂质引导凝聚成为一支利箭，于想象中挽弓如月，一箭射向通天铜表。

没有瞄准，也无所谓准头，方向正确，发射出去的魂质之箭就会准确地命中铜表上自己的名字。

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名字，直至冥冥虚空遥相呼应。很快，他就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知何时，一个完美的圆环，正散发着光热，静静地悬浮于他的脑后。意念一碰触到它，视觉便重新恢复，只不过，他看到的并非当下所处的位置，而是已经相去甚远的他自己的领土。

随着柯林意念转动，他可以从任何视角观看领土，就像在玩3d沙盒游戏的上帝视角一般，相当奇妙。

而这个莫名其妙的发光圆环，就代表着他与领土之间的权属关系。

“看到你自己的领土没有？如果看到了，就代表你有了【意志太阳】的雏形，它是展开法域的基础。”

说罢，格劳秀斯就看见柯林脑后的圆环倏忽两起。看着光环加身，闪闪发光的柯林，他玩味道：

“感觉怎么样？原来，你喜欢把它放在脑袋后面啊。嗯......看起来倒像是天堂山的权天使，卖相还算不错。”

“不过嘛，我劝你最好不要在牧师面前这样搞，虽然这很好玩，但随之而来的追杀，可是一点都不好玩。”

格劳秀斯的语气里满是遗憾。

平日严肃的老师难得幽默一回，柯林也觉得有趣，便打趣道：“那我就只在奥康面前显摆，他要打我，我就喊您的名字。”

格劳秀斯微微一笑，心想，这个徒弟明明年轻奥康几岁，反而在他面前不落下风。

不错，我们术师，就该天然压过牧师一头。

老师是这样，学生当然也该这样。

“我们的超凡力量，虽然能独立于理型界存在，但本身还是跟理型界息息相关，待会你要凝聚的意志太阳，就是先贤们在风来之国的天才造物。”

格劳秀斯面色一肃，将教学拉回正轨。

“好了，玩也玩过了，等会见到祂，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准备好，现在，我教你真正的法域展开。”

“还记得你晋身超凡，灵魂拔升的时候吗？在过去的片刻中摘取自己的本性，将灵魂截然分成两半，最终放飞恒定不变的灵魂核心。”

柯林收起笑容，散落拼接的记忆再度浮现，异乡流浪，踽踽独行的落寞，像秋日的枯叶一般飘落在心头。

“......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格劳秀斯也察觉出他的情绪变化，但他不认为现在是谈这些的时候，更无意探究柯林的过去**，便接着说道：

“那时我已经说过，这是身为凡人想要成为超凡者，没有选择的选择。”

“与我们灵魂分裂的方法不同，血裔贵族只需完成血继仪式就可拔升，他们相信自身血脉的源头来自彼界，因此管这叫灵魂回归。”

“教会牧师先要在神学院修习多年，完成任一学派的入门，再经过神秘莫测、无法预料的拣选，实现灵魂得救，开启超凡之路。”

“有趣的是，三条超凡道路的知识，几乎都只在自身的范围内有效，各自坚持自己的观点才是正统，并互相斥责其他见解的荒谬。这体现在方方面面：从对彼界的不同称呼，到实现灵魂拔升的差异化方法。”

“说了这么多，我要说的其实就一件事，那就是这种不同视角带来的差异，可能远不止存在于三条道路的争斗。”

柯林脸色一肃，收起多余的情绪。他朦胧地预感到，老师现在讲到的基础，今后将伴随自己很久。

“虽然我们的的确确，是通过分裂灵魂才得以来到此处的，但是在理型界，本土居民们却完全无法理解，什么叫做灵魂分裂。雷蒙德和霍斯特甚至认为，本土居民连【分裂】这个概念都没有。在他们看来，唯一可理解的，是所谓的【投影】。”

“而我们展开法域的方法，也必须摒弃过去依赖的分裂思维，因为领土并不能分裂，它只存在于理型界里。”

“我们要做的，是将领土【投影】到我们身边，这个领土的【投影】，就是我们的法域。”

这个柯林倒还有一点点印象，风之子就曾经对他说过，自己的灵魂在此处只是投影。当时，自己虽说察觉到了这一点细微的差异，但也没太过放在心上，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事实上，投影无处不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投影，创造出自己随时可以召唤的法域。投影与本体是共存且实在的，先贤们也依此设想过，物质界不过是理型界的投影。虽然至今没有证实，但术师的领土能够投影到物质界形成法域。”

“而要想产生投影，除了必不可少的本体，更需要作为【意志太阳】作为中介，以魂质为燃料燃烧出理智之光，在你灵魂之中，随时随地投影出法域的雏形。另外，凝聚了【意志太阳】之后，你自己先占领土的进度，也会变得更加直观可见。”

“现在，你已经可以将魂质全力输入到自己的光环里，不要在乎付出了多少，输出魂质，直到撑爆它为止！”

柯林依言照做，将新得的魂质送入脑后的光环之中。它果然来者不拒。

视野之内，小小的土地上，一块六芒星徽自虚空中浮现，那是柯林的徽记，代表着他对这片土地的主权。随着魂质的注入，他与自己留下的徽记，联系越发紧密。

而他送入的魂质，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被光环完全吞噬，他注视着的土地正在变得明亮。哪怕入口已经撑满，柯林也坚定地继续输送着魂质变形、扩张......最终破碎。

在光环内积蓄多时，压缩得如有实质的魂质，此刻统统爆炸开来！

像是有人在柯林耳边放了个大烟花，不，是一颗新生的恒星在他脑后膨胀！

是的，确切无误，一颗太阳在柯林的意识中冉冉升起，以他的意志与魂质铸就而成的，意志太阳。

良久，魂质完全逸散而出，逐渐停止流动。但它们已有不同。

柯林能清晰地感受到，此刻逸散的魂质，已然附着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影子”性质，确是领土投影而来。它不再是可驱使的术式原料，而是成为了领土的一个投影，灵魂的一个部分。

领土的投影，柯林的灵魂，扩散的魂质，三者完满和谐地融为一体。

法域终于成型。

在柯林法域之内，皆在他意志之下。此刻，他就如同在自己的领土，对周遭的一切无比敏锐，拥有绝对的掌控力。

某个声音呼之欲出，在他心中挥之不去：在这纯然由魂质构成的法域内，他不仅能掌控一切，更能任意书写规则。

于是他便这样做了。

“此地，禁止战争！违背者，当驱逐出境！”

经由意志确认的话语落下，像是天地之间的细线，被他用手生生扯断。

“啵”的一声轻响，柯林清晰的意识到法域之内的规则，已经按照他的意志发生改变。

但他错估了需要付出的代价。

意志太阳的温度猛然升高，原先还算充足的燃料转眼间消耗殆尽，魂质构成的法域顷刻泯灭。

下一刻，数量惊人的魂质从灵魂深处翻出，前呼后拥地冲回意志太阳中燃烧，拼尽全力将破碎的法域重新组合起来，又被意志太阳炙烤得干干净净，像酷暑下的水珠一样被蒸干了。

柯林完全没法控制，当魂质溢出的量超出所能承受的阈值，他两眼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