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约法典 第77章 长夜既明（下）

龙。

一双巨大的红色瞳仁注视着他，而旁人毫无所觉。

不需要多想，他知道，在天空之上，一头遮天蔽日的巨龙拍打翅膀，俯瞰着自己。

而城内众生熟视无睹，各自行各自的路，只有他自己，能看见这条巨龙。

然后，他想到一个问题。

如何向别人证明我的车库里，有一条隐形的喷火龙确实存在？

“你看不到天上的龙吗？”他向过路人问道。

过路人被问得莫名其妙，带着鄙夷的眼神瞟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匆匆走开。

他无奈的苦笑，心下了然——遇到自说自话的疯子，常人的反应当然是唯恐避之不及。

这条龙会喷火吗？

他再次抬头，与无人得见的巨龙对视。

祂的眼睛格外漂亮，如同片片黄色水晶彼此嵌合，晶莹剔透，沥着夺目的光辉。

黄金龙瞳中带着寂灭的意味，它已经见证过无数辉煌转瞬即逝，他自己同样，也不外乎是其中一个。

【我看着你，别想逃。】

他微笑着摇摇头，慢慢地举起手，朝巨龙比了一个中指。

【去你的。】

愤怒狂暴的烈焰，从深渊巨口中无情倾泻，于是柯林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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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支离破碎的怪诞梦境中清醒，柯林缓了口气，意识到自己饿到极点。

超凡者的身体本就要更多食量支撑，而他两天一夜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浑身上下真是一滴也不剩了。

但柯林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不对劲！

那条梦中的龙，让他留意到之前不曾细想的一个问题。

虽然大公教会向来有圣徒乔治斗恶龙的传说，但以血裔贵族的视野来看，大陆上最出名，最有影响力的龙，无疑是强盛至极的阿克塞尔家族。

其两大血系，分别宰制着法洛兰以东的赫尔曼帝国，以及西南的伊比利亚帝国。

他们的族徽，正是一头至高无上的巨龙。

赫尔曼金币之所以得名金龙，就是因为上面阿克塞尔的龙纹徽章。

柯林甚至隐隐觉得，那一头在梦中看着自己的龙，必然与这伟大家族的血脉原型，脱不了干系。

思维发散开去，他终于发现思维死角中藏着的蜘蛛网。

线索早已在其中编织，只等待着他来揭开：

导致布雷斯重回孚日城的契机，是收到赫尔曼情报渠道的密件，指出阿西塞尔将要在孚日城搞一个“大动作”。

布雷斯回来都这么久了，这个所谓的大动作呢？哪怕还没开始，至少会有人手吧。连布雷斯也说，他推测赫尔曼大概率会派人过来的。

那么，身处漩涡中心的赫尔曼一方，对这些天挑衅意味明显的失踪案与谋杀案，怎么会置之不理？

阿勒芒派已经死人死到大厦将倾，赫尔曼的超凡者倒是沉得住气，连一点马脚都没露出来。连一点微不足道的，隐蔽的阻止或是保护，都不愿意付出行动。

如果说，针对城中阿勒芒派一连串的失踪以及凶杀案，是对公约处心积虑的破坏。这个时间段，赫尔曼一方既有人手也有意愿，没理由坐视不管才对。

难道是他们也害怕凶手的神出鬼没，为了不影响原定的计划，藏起来了......

柯林皱起眉头。向来以列罗正统自居的赫尔曼贵族，不至于如此不堪吧！

这绝对有问题，或者说反映了某个问题。

等等。

一个想法，像闪电一般，划破脑海里混沌的思维。

柯林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腹中的空虚感越发强烈。

藏起来，不错。

拉特兰公约要求，订约势力的超凡者不得踏足孚日城，赫尔曼即便派出了超凡者，也不好闹得太大，藏身匿迹，维持敌明我暗的现状当然是明智之选。

要不就是，他们压根没派人过来。

这不太可能，因为法洛兰的山岳派在上城议会大占上风，都有暗中的超凡力量进行维护（就是布雷斯提到过的，十年前设置的驻孚日城法洛兰王国特使）。而要搞大动作的赫尔曼，连底面下的默契都不敢尝试，吝啬到不愿意暗中派一个血仆过来。

要不，他们的人，此时此刻，仍在孚日城中隐藏行迹，不想让任何人发现。

而柯林，恰巧知道，另外一位想要在这一滩浑水中，隐入尘烟的人，是谁。

当所有的可能性都被否定，最后剩下的不可能，就是答案。

人在什么时候最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

自然是干坏事的时候！

而近来在孚日城发生过的大小事情，除去已经盖棺定论、尘埃落定的连环绑架案，也即安布罗斯案。

最受瞩目，搞得人心惶惶的坏事，就是这针对阿勒芒派的连环谋杀案——

让法洛兰不惜将霍亨斯陶芬余孽弃之一旁，也要动员血契会和布雷斯这个棋盘上的王后，集中力量想查出凶手的案子。

连环谋杀案的凶手，最不想被人发现，尤其是被法洛兰的人发现。

而赫尔曼派来的人，也刚好没人发现，尤其是被法洛兰的人发现。

这个【巧合】，真的是【巧合】吗？

柯林霍然起身，想要飞奔去找布雷斯。

跑出了治安卫所，柯林只看见来来往往的行人，一个个陌生的面孔挡住他的视线。

布雷斯的身影，已经随着朝雾一起消失，不知去向。

他一时呆立在人潮如织的大街，肚子发出响亮的叫声，惹得旁人纷纷注目。

漫长的夜晚已然结束，太阳越过群山，温柔的阳光洒落在柯林身上。

新的一天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