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约法典 第89章 引蛇出洞

再度飞下瓦伦斯山，柯林的心境可谓两极反转，天翻地覆。

上一次，国王的真身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强大、神秘，令他记忆犹新。柯林不自觉地便对祂亲近起来。更兼王国特使的身份和好处，不说认不认同自己臣属的身份，柯林对祂是真没有多少恶感。

但这一次，知道了白蛇被国王打到受伤，又稀里糊涂地跑到了流浪者营地，与布鲁托在谈判桌上结结实实过了几个来回，不得不走上日落计划的贼船。国王在他心中，已然是一位深沉到不可猜测的强敌。

他越看不透，太阳投影下隐藏的幽深难明的天意，对这位风来之国的国王，就越发忌惮防备。

带着一毯子魂晶和复杂的思绪，两人乘风朝着通天铜表的方向飞去，相顾无言。

良久，还是老师先开了口。

“柯林，先说说这两天物质界发生的事情吧。忙着防御黑潮的袭击，我除了抽空见拉法叶和薇薇安一面，还没回过物质界。”

闻言，柯林的思绪短暂从风来之国的现状抽离，回到物质界更复杂的局势中去。

隐去转化血仆的事情，他把这些天的遭遇娓娓道来，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

既是说给格劳秀斯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力求理清脉络梳理思绪，将孚日城波云诡谲的局势摆个明白。顺便回归初心，说了自己对连环失踪案的猜想，看看格劳秀斯会不会有答案。

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回到了通天铜表。

他本以为格劳秀斯也得想上一会，才能作出判断，谁知，格劳秀斯听完他的猜想，立刻就打断了他。

格劳秀斯道：“柯林，你这是百密一疏啊。这个猜测最大的致命弱点，不在于动机的荒谬，而是在于你忽略了一个关键信息。”

“皮尔森跟你提到过，当时他见到一匹卢西亚马在赛夏家的马厩里，由此推测来了一位城外的陌生贵族，对吧？”

柯林点点头，不置可否。

“以赛夏家的铁杆阿勒芒派背景，此人多半是赫尔曼帝国派来的贵族，这我赞同你的看法。”

老师先是淡淡肯定了柯林的猜想，接着话锋一转：“你还认为，他掌握了拉法叶和薇薇安的行踪，派了莱斯基过来，有可能是试探。那你难道就没想到，之后他没再对此做文章，就是因为莱斯基死之后的一系列案，令他焦头烂额，忙不过来分心去追踪我们？”

提出来另一种可能性之后，格劳秀斯斩钉截铁地说道。

“在我看来，答案早就摆在你的眼前。赫尔曼一方的超凡者不出现，是因为他也在追查凶手，而不是他故意要清理自家的势力。”

猜想被全盘否定，还有着无法否定的完美理由，成为超凡者后，柯林头一回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一次致命的忽略，居然让自己做出如此愚蠢可笑的断定。

可是……

那枚正面向上的金龙莫名浮现在脑海之中，柯林不知道它的意义，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总觉得不对劲。

等等，但布雷斯的证词明明是说，法洛兰并没做下连环失踪案，他们也对幕后黑手很感兴趣！

“没错，如果抛下对布雷斯背叛行径的疑虑，选择相信他的话。那么，凶手就既不是法洛兰人，也不是赫尔曼人。排除掉最有势力的两者，从动机上来说，你最开始的想法反而是最有可能的。”

“伊塔人派出的杀手策划了这一切。他们就是要让赫尔曼背景的银行家和商人们，感受到恐惧，死亡的阴影胜过金钱的利刃。”

毕竟，那可是以刺杀闻名的伊塔人。

决斗蔚然成风，连天生贵胄的血裔贵族，也热爱在巷子中短兵相接。

“另外让我好奇的是，这个杀手在孚日城横行这么久，引起了法洛兰的注意也没被抓住，已经不是单纯的善于掩藏行踪，能够解释的事情。我怀疑，他的超凡能力，有着降低存在感或者抹去痕迹的力量。”

闻言，柯林顿时心里一动，触动了一份模糊不清的回忆，却无论如何怎么也想不起来。

转瞬即逝的灵感倏忽远去，他略带遗憾地放走它，面色凝重地说道：“世上真有这样的能力啊……那真是最适合当杀手的人选了。老师知道，有哪些血脉拥有这种能力吗？”

格劳秀斯摇头，他亦是不知。

“这样战略级别的杀手，自然是不会轻易让外人知道的，各国王室都当宝一样供着呢。法洛兰王室，路易·夏莱创立的【暗翠】，阿西塞尔皇室的【秽翼】，北伊塔的【无面者】，大概这几个神秘异常的顶级情报组织，会有几位血脉相传的高手吧。”

“不过，如此顶尖的杀手，就派来杀几个凡人，未免有些大材小用。我看，这幕后黑手，最多是跟那三个情报组织沾亲带故，本身实力不会高到离谱的程度。你老师我，还是应付得来的。”

“老师，你是要亲自出手？”

意想不到的柯林浑身一震。

本来他知道了对手可能拥有的能力后，心中其实不抱什么希望了，成长得再快，他也很难抓到这么一个诡异的杀手。

没看见，连扎根孚日城几十年的布雷斯，都折戟沉沙了吗？但格劳秀斯若是出手，柯林理所当然充满了信心。

这可是跟贝克特大主教正面硬刚，刚赢了的强者啊。

格劳秀斯呵呵一笑：“抓人是要抓的，他的杀戮将孚日城破坏成这个样子，相当于在损害洛林家族的财产了，不过我也不一定有时间。”

他顿了一顿，声音里透出些许疲惫。

“最近实在太忙了，此界彼界，都有大把事情等着我去办。我能提供给你的，只有薇薇安跟我说的思路。”

“那就是守在杀手的锁定目标上，等着他自投罗网。”

“刚才我说过了，此人的实力未必强悍到超出想象，只是特别善于躲藏。既然我们很难找得到他，那就让他主动找上我们。”

柯林若有所思：“......事到如今，凶手他还能锁定的目标，只有阿勒芒派的最高领袖老赛夏了吧。”

“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护着他，我们去了，怕也只是聊胜于无，还有暴露拉法叶他们身份的风险。我觉得，凶手必然是准备完全，才敢在贝克特的关注下动手的。”

“看，柯林，你又在被动的思考了。离薇薇安这种从小成长起来的贵族，还是有些思维上的差距啊。”

格劳秀斯语重心长地说道。他心里清楚，这些事情急不来，毕竟柯林没受过贵族教育。

可越是急不来的事情，越是要赶在现在做。

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我们现在是要化被动为主动，目标是等不来的，只有我们主动去靠近目标。既然他一时半会要蛰伏，等待时机，做好准备，我们就给他创造机会，帮他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老黑熊身上引走，他不就愿意动手了吗？”

也许是今天的智慧都花光在谈判桌上了，柯林闻言满脸困惑，一时想不明白，到底要怎么样给凶手创造机会，一个能将所有人目光吸引过去的天大机会。

“你不是霍亨斯陶芬最后的血裔吗？”

格劳秀斯难得拍拍柯林肩膀，长笑出声。

“你站出来，假装泄露你的家族还有最后的宝藏，至今还藏在孚日城的角落里，谁敢不信？谁能不信？谁会对此不感兴趣，继续守着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

柯林瞳孔一缩，简直要拍案叫绝。

他怎么就想不到呢！

以身设饵，引蛇出洞，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从未想过，自己一直致力于逃离的身世，会在此时给自己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破局之法。

这也是薇薇安想到的吗？

第一次。

他对那个轮椅上的，仿佛永远留在夏末的少女，有了怜爱与可惜之外的另一重印象。

异想天开，却又浑然天成的智慧。

然而，格劳秀斯的下一句话，直接给他泼了一头冷水。

不，应当说是太过于峰回路转，大胆到近乎疯狂，以至于他完全停止了思考。

“当然，在向外界吹风之前，你必须先赶去你们家藏宝的地方，将里面搬空再大肆宣扬，一点儿别便宜了外人。让别人赚钱，可比自己亏钱来的更加难受。”

柯林感到自己的呼吸一下子停止了。

“......老师，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你的家族，确实还有最后的遗藏埋在孚日城里，薇薇安血继仪式需要的月桂叶，大概率也藏在里面。”

“等你回到物质界找到了，就可以开始用她的计谋，抛出诱饵钓上来幕后黑手了。”

格劳秀斯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你虽然不是血裔贵族了，可还是留着霍亨斯陶芬的血哦。利用好，它会成为你继承遗产的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