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约法典 第137章 菜鸟术师

柯林的反应直接补上了最后一项证据。

印证了自己的猜想，白蛇抖抖身子，不急着追问，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柯林。

看他后背渗出冷汗，还要强装镇定面对拉法叶的样子，真是美味。

白蛇的察觉，始于柯林那天在黑色教堂，菲欧雷面前的奇怪反应。

当时祂就感到奇怪，只不过受限于灵魂印记本身，以及发下的血脉咒誓，白蛇没法过度窥探柯林灵魂更深处的问题。

直到这次，祂拿到了第一件列罗遗物。

如果不是祂及时将列罗皇帝的左手，转移到了自己在失乐园的真身中，柯林当场就会被神话遗器的负重压死。

虽然还没探索出它的用法，但亲眼目睹此等位格的遗留，白蛇的认知已经彻底飞升。

回过头来。

祂终于明白。

血裔的印记为柯林开辟出了逆天的双道途，同时也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不稳定的隐形炸弹。

“我……我很好，我没事。”

罕见的，柯林说得支支吾吾，更加重了拉法叶的疑虑。他担忧道：“真没问题吗？”

有生以来，柯林疯狂控制自己的脸部肌肉，拼尽全力，扯出一个自然而恰到好处的笑容。

“没什么事的啊，我只是刚回了一趟理型界找了老师，大概是脑子还有点晕。”

“对了，你怎么出房间不关门也不关窗，我还正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见柯林恢复正常，拉法叶稍稍放下心来，无奈道。

“我刚准备......睡下，突然有访客来访，我就下楼去迎接她了。听到楼上有动静，才上来看看你是不是有情况。”

柯林一怔：“是谁会半夜来访？”

“法洛兰的令使，伊芙·雷默小姐。她还带着血契会的领袖布雷斯。”

柯林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几乎要挣出胸膛的茫然失措，还是落了回去。

既是因为未曾谋面的大人物的来访，也是因为白蛇撂下的另一句话。

“你的意识分裂，根源在于印记形成的双道途。”

“脚踏两条船，毕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你的本性受到不同道途的影响，自然而然会分裂开来。”

收起对柯林不说实话的恼怒，白蛇有些头疼地说道：

“现在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我还没什么思路......唯一能确定的是，柯林你必须要保持两条道途之间的层次平衡。”

“若是贵族道途达到子爵，强过术师道途一个大层次，你必死无疑！”

“可我连术师的下一个层次，不，是连我现在所属的层次都不知道。”

柯林茫然道。

“那你得问你老师去啊，我又不懂你们术师。或者，你想一辈子压在男爵层次？不用别人出手，我自己拼着违反血誓也要灭了你这不知进取的小子，大不了从头来过。”

柯林气极反笑：“难道不是你强行贴上来给我灵魂印记的？”

白蛇回以冷笑：“柯林，你不能只在享受双道途的强大战力的时候，才喜欢我留给你的印记。”

“要记住，一切命运的礼物，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在我找出方法之前，你赶紧搞清楚术师等级这种基础问题——”

“不然，就你也好意思自称术师？真是个菜鸟术师。”

白蛇嘲讽得柯林一阵沉默。

虽然很想反驳。

但不得不承认祂骂的有道理。

见柯林半天没反应，拉法叶又有些狐疑：

“你要不要下来见一见这位伊芙小姐？我已经让她等的有点久了。”

柯林回过神来，勉强压下焦虑，佯作正常说道：

“当然，拉法叶，我......求之不得。”

他们一前一后走下桦木楼梯，柯林落在拉法叶身后，哪怕心不在焉，目光下落的时候，依然为陌生的白裙少女的容光所惊艳。

她正静静坐在客人的椅子上，眉眼之间含着笑意。

身边正站着柯林的老熟人布雷斯。

听到楼梯的步伐声，他们同时抬起头来，看见了两人的身影。

想必，这素未谋面的美人，就是那位格外喜爱白色的白狮少女，伊芙·雷默了。

年纪确实如拉法叶所说，小的出奇，也不知道她父亲怎么舍得让这么小的孩子出来闯荡的。

目光在空中短暂交错，他观察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着他。

见到柯林的一刹那，白裙少女手指轻弹，嘴角微勾。

全身上下好像被抽去了灵魂一样，整副皮囊松弛下来。

紧接着，她的一双美眸流露出奇异的色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柯林的模样完完整整地刻在灵魂深处。

一切变化不过转瞬之间。她就恢复了原先娴静优雅的姿态，似乎对拉法叶家里的外人很感兴趣，但也没那么感兴趣。

整得他都有点不自信了。

自己这是帅的过分还是丑的出奇，让一个初次见面的少女表现成这样？

不过双道途前途未卜，柯林尚惦记着自己的小命，哪还管得上什么相貌，目光一转，就落到她身边的布雷斯身上。

一身灰衣，相貌苍老的布雷斯，微不可察地对柯林点了点头。

柯林何其老辣，当即会意，立刻装出一脸不熟的表情。

在伊芙面前，还是别暴露出自己跟布雷斯的隐秘关系为好。

“不好意思，伊芙小姐，让你们久等了。”

拉法叶略带歉意的声音响起，伊芙轻笑一声，用甜如蜜饯的声音说道：

“拉法叶哥哥不必如此。我们是客人，等多久都是应该的，只要主人家来了就好......这位英俊的先生是——”

她歪过头，状若好奇地望着柯林。

淡蓝色眼眸像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柯林几乎能从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我是......柯林·希斯。”

下意识地，柯林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是柯林阁下，是能在拉法叶哥哥家入住的贵客呢......我是雷默家的伊芙，【睿眼】法里尼亚的小女儿。”

伊芙游刃有余地掌控着自己的笑容，话语中的轻蔑隐藏得很好，无论是柯林还是拉法叶都没有听出来。

唯有身旁的布雷斯才知道，小女孩人畜无害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一副蛇蝎心肠。

碍于场合，他无法开口，不发一言，朝伊芙点了点头，表明眼前的男人，确实是自己见过的那个柯林。

“当不起贵客。”柯林苦笑道，“只是有幸投入尊贵的天马家族麾下，为拉法叶大人效犬马之劳。”

“那就得恭喜拉法叶哥哥再添一位大将呢，孚日城最年轻的剑术大师，哪怕我不常出去也是有所耳闻。”

伊芙毫不吝啬夸赞。

拉法叶示意大家入座，比伊芙远为深邃的蓝色眼睛里，尽是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随意道：“伊芙小姐应该很清楚柯林的身份吧，算起来，你们还是同为狮子血脉的血脉近亲啊。”

屋内的气氛陡然一冷，布雷斯适时踏前半步，展现维护主家的姿态。

柯林眯起眼睛，他明白了拉法叶的意思，这是在试探。

下来之前。

拉法叶也跟自己说过，经历了魇狮遗藏的秘闻，他迫切想要试探一下对方。

伊芙惊讶于拉法叶的直白，却是神思敏捷，不动声色地接道：“知道......自然是知道的，但我猜，眼前这位柯林哥哥，应该像我一样，并不是超凡者吧。”她意有所指，“不然的话，拉法叶哥哥怕是很难像现在这样平静。”

“法洛兰贵族的规矩里，我们这些没进行血继仪式的幼子，向来只被看作是半个成人的。我这个令使身份，还是求了父亲大人好久才求来的。”

令使小姐说的无可挑剔，滴水不漏，柯林和拉法叶完全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

总不能直接问她，你知不知道十二狮裔的历史吧？

白狮家族以足智多谋，熟谙历史而闻名诸国。

拉法叶不怕一个尚未完成血继仪式的小女孩。

却担心自己的鲁莽发问会让对方警觉，看出来他们对十二狮裔历史异乎寻常的兴趣。

那就得不偿失了。

拉法叶赌不起。

柯林与拉法叶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既然试探不出什么，拉法叶便收起锋芒，面不改色地笑道：

“也是，伊芙小姐说的没错。大家都是凡人，也没必要纠结过去的历史了。我和柯林先生，早已经握手言和，不去追溯祖辈的恩恩怨怨。”

“我们现在，还是把重心放在钓杀凶手上更好，不知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布雷斯沙哑地开口：“尊贵的拉法叶·洛林阁下，我们血契会已经全员出动，在城内散播魇狮遗藏的假消息了。真实的内幕只有我一人知道，请诸位放心。”

伊芙却是苦着一张小脸，秀气的黛眉垂落，长长的睫毛扑闪，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只怕，我们这次的围猎，会被野蛮的赫尔曼人搅局啊。”

“拉法叶哥哥，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们，赫尔曼的军团正在孚日城以东集结。”

拉法叶骤然变色，他现在才得知这个消息。

“消息是真的？他们要打第四次河岸战争？”

布雷斯的扑克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薇薇安托腮沉思，状似苦恼于赫尔曼人不按常理的出牌，浑然忘却高门贵女的应有礼仪，难得自然流露出娇憨可爱的神态。

“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我已经遣人速去琶醍禀告国王陛下，最快也要一周时间才能得到支援与回音。在此之前，我们并没有足够的超凡者人手，去确认大军的动向。”

终于确认赫尔曼出兵的消息，柯林悬着的心，还是死了。

看来康拉德并没说错……

那，自己该怎么办？

按照老师的意思，确认消息无误后，他还是抽不出手，只能保证大军围城下他们能够安全出城。

毕竟孚日城只是他们来进行血继仪式，并且找寻盟友的地方，对弗兰德斯本身意义不大。

慢慢在心里消化完这个消息，拉法叶依然眉头紧锁：“如果遭遇围城，教会那边不会坐视不理。以安托万大教堂的防备力量，足够坚持到援军来临，除非是赌上一切的突袭战争，大军压境毫无意义。”

要论修辞文法，拉法叶·洛林远不如他天资聪慧的妹妹，但论军略兵争，拉法叶深得父祖真传，孚日城附近的地势情形更是了然于心。

他瞬间明白过来，赫尔曼人突袭围城的成功可能并不高——

因为莱茵河是天然的护城河。

孚日城地势西高东低，位于莱茵河西岸，东岸的旧城早已毁于三次河岸战争的兵燹战火，一直没能重建。

向东最近的城市，是两千码之外的兰道城，以生产醇香的麦酒而闻名，属于黑塞公爵的领地。如果赫尔曼皇帝要发兵，必然是以兰道城为最先的驻点。

布雷斯问：“恕我愚钝，既然突袭难有成效，赫尔曼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战争往往只是政治的延伸，他们同时想到了这一点。

“他们是要为阿勒芒派讨一个说法！”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似乎觉得这样的场面很有意思，伊芙小姐噗嗤一笑，声音里带着令人骨软肉酥的娇柔：

“那我们就只有两个选择啦。”

“一是一不做二不休，把剩下的阿勒芒派余孽也杀掉，要打就打。”

“这个肯定不行，擅启战事，舅舅问责起来，你要连累整个白狮家族倒大霉！”

拉法叶大受震撼。

“也是呢。”

伊芙苦恼道。

“人都不是我们杀的，自己下手反而给了赫尔曼的野蛮人泼脏水的机会，那就只能做出另一个选择啦。”

拉法叶沉声应道：“在大军围城，陛下责难之前，将连环失踪案的真凶揪出来交给他们，给他们一个说法。”

“我正是这么想的。”伊芙巧笑倩兮，顺便给柯林抛去一个媚意天成的眼神，吓了对方一跳。“真高兴拉法叶哥哥也是这么想的，六天以后，传言魇狮遗藏开启的时间，我们在赛夏宅邸的外围见面。”

“嗯，到时候，我和柯林一起出战，必定抓住那个该死的凶手。”

“好。”

“一言为定。”

“再会啦，拉法叶哥哥，还有这位柯林先生。替我向薇薇安姐姐问好，以白狮的名义，祝她身体早日康复。”

目的达成，白狮家的高贵血裔，伊芙小姐心情大好，即刻招呼布雷斯启程回家，两人乘上马车，遁入夜色之中。

车上奢侈的前灯照得马儿格外雪白，站在门口，两人默然目送着他们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