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约法典 第38章 主教

如果今天柯林不犯蠢自己找上门来，贝克特也要亲自动身去找他了。

在仪式结束、柯林失踪的这五天里，奥康使尽浑身解数掩盖真相，尽量使这起变故看上去无涉超凡。

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声势浩大的联合行动如此草草收场，引发了一位好奇牧师的注意。

简单的预言之后，居然意外地揭示出背后的超凡痕迹。

上报之后，就是仪式现场被封闭，还原，相关人员被带走问话，再到多方证据共同印证，柯林即是仪式对决者，杀死安布罗斯之人。

最终，霍亨斯陶芬余孽重现世间的结论，呈到贝克特桌上，一切都水到渠成。

这其中，夹在中间的奥康是最难做的，底下的凡人贵族还好应付，随手打发了事，但贝克特却是他直属上级，地位和实力都远超于他。

若不是顾虑到奥康的老师，阿尔伯特大主教势力强大，是下任教皇的热门人选之一，贝克特早就提着奥康到宗教裁判所了。

即便如此，今天贝克特也给奥康下了最后通牒。

再不交出柯林，贝克特就要亲自出手，动用安托万大教堂内的救赎圣像，发动顶级的预言神迹来寻找柯林的下落了。

你阿尔伯特的预言学派造诣是当世第一，但我托马斯·贝克特也不差！

而由此产生的一应成本和后果，当然由奥康神父承担。

戏剧的是，贝克特前脚刚怒斥完奥康包藏私心，尸位素餐之后，后脚侍者就通传了“圣光眩目之人”来访的消息。

奥康心神俱震之下，没能控制好表情，立马就叫贝克特看出端倪。

形势比人强，奥康无奈接下当场接待柯林的命令，而贝克特则施展隐匿身形的神迹，毫不在乎自己德高望重的形象，在房间里默不作声，从头到尾听完了他们的谈话。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贝克特就是要让柯林本人，在毫无防备的前提下说出真实的经历。

随着柯林的讲述，结合奥康迫于压力吐露出的有限情报，贝克特也在心目中渐渐勾勒出柯林的形象——一个笃定的不信者，却出于某种目的与牧师往来；一个不敬神的术师，却流着霍亨斯陶芬家族的脏血。

当年第三次河岸战争，贝克特可有不少牧师友人死于霍亨斯陶芬家族剑下。

可想而之，他对柯林的观感有多么的差。

这颗邪恶种子，既然送上门来，就别想这么轻易地离开了。当奥康想隐晦地提示柯林赶紧离开的时候，他果断显形，将柯林吓了个半死，强行将其留了下来。

而柯林也是自觉倒霉透顶，换谁能想到，一个实力在莱茵兰排得上号的老妖怪，能不声不响地隐形偷听你跟朋友聊上半天？

但更多的是后悔和自责。后悔一时冲动，就进了教堂找奥康神父，却忘了这里是贝克特的主场。自责是因为自己的鲁莽行动，给奥康又添了天大的麻烦。

无论如何，今天这一劫都是逃不过的了。

柯林强行镇定心神，预备好特异术式和血脉恩赐，随时暴起发难。

震惊过后，他面上倒是表现得云淡风轻，淡定地走回椅子旁坐下，对贝克特老而弥坚的强大气场仿佛视而不见。

“柯林·希斯，治安卫所副队长，很荣幸，见到尊贵的大主教阁下。”

“事先没有预料，不曾想到阁下竟肯屈尊见我一面，没带什么礼物，还请阁下不要放在心上。”

直面贝克特已有杀意的眼神，柯林越发冷静，游走在生死之间的本能已经启动。

奥康依然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收场。平时能言善辩、机变百出的奥康神父，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暗暗发苦。

“格劳秀斯老头，我已经将拖字诀用到极限了。是你说拖够这几天，贝克特就能被你说动，我才拼了老命帮忙的。但救主安排柯林这笨蛋一醒一到，被人当场抓包，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贝克特故意不理会柯林，目光瞥向奥康，神色一冷，寒声道：“奥康，你别呆站着了，你也坐下。”

奥康呆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终还是乖乖拿把椅子坐下。

见状，柯林轻声说道：“何必如此呢，尊敬的主教阁下？有什么事就不能谈谈吗？”

“谈，当然能谈。但我说的商量，是我谈，你听着，明白了吗？霍亨斯陶芬的余孽！”贝克特自觉两人都被自己镇住，说话也就一点不客气了。

他是想光凭谈话，逐渐施压，一步步摧毁柯林的心理防线，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柯林明白过来这一点，对贝克特的忌惮也就加重一分。

想要反制，唯有在不彻底激怒主教的同时，反过来建立自己的心理优势。

但他一时间也想不到如何说话应对，只好强撑着说道：

“主教阁下的意见如此宝贵，我当然会在听得懂的范围内虚心接受。”

“哼，你不用再硬撑下去，我已经想好你的下场了。”

“听着，无论你是贵族、术师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我也不管你到底有没有晋升超凡，单凭你这个邪恶的姓氏，我就要上报给拉特兰，请教皇冕下和各位缔约国讨论后定夺，决定如何处置你这背弃公约的余孽。在此期间，你不能够离开孚日城，不，是不能离开安托万大教堂一步，而我将会亲自看守着你。”

贝克特注视着柯林的眼睛，仿佛看到海水下燃烧的火焰。他冷哼一声，一字一句地说道。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无信者。”

“孚日到拉特兰的路途足够遥远，遥远到我能够用我想到的任何手段，将你改造为一个有信仰的公教徒，将你这迷途的羔羊引到正途！感谢我的慈悲吧，因为我，你在死后的审判中，能少受些地狱之苦。”

他又转向奥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奥康，你也是，这次太让我失望了。”

“就为了一个这样的无信者，听了那个弗兰德斯人的蛊惑，甘愿为他跟我周旋这么久。职责所系，我会如实上报，请求降职，你老师来求情也没用。”

“这几天，你先不要呆在城里了，去城外的修道院里好好反省，重新研修教父们论战无信者的经典。”

“好自为之吧，奥康神父。”

柯林闭上眼睛，不再看他，在灵魂世界里，冲着白蛇高声怒吼。

“别在藏着缩着了！现在是谈不拢了，准备开打，这一次熬不过去，咱俩都得玩完。”

“我早就知道了，这会正帮着你呢！”白蛇也明白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一改缩头缩脑的风范，同样对着柯林咆哮回去。

“待会你一动手，放开心神，我附身到你身上，不干死这白胡子老头！”

柯林正要起身，却被身旁的奥康死死捏住手掌，压着他不能动弹。

奥康冲着贝克特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近乎卑微的说道：

“主教阁下，您对我的处置，我别无怨言，绝对接受。”

“但对柯林的处置，我认为太重了点！您心知肚明，只要将他交出去，无论是法洛兰还是赫尔曼，都不会允许他活着。哪怕柯林根本就没继承霍亨斯陶芬的血脉，甚至亲手断送了它！”

“没有柯林在场，安布罗斯必将晋升血裔贵族，反过来以孚日城全体居民的性命作威胁，此刻焦头烂额的就是我们了。毫不夸张的说，他拯救了整个孚日城啊！”

“怜悯贫穷苦难的，就是借给救主；他的善行，救主必将偿还。”

“请您在审判柯林的罪时，也同时褒奖他的善行。虽然我并不认为，仅凭他身上的血脉就能断定他有罪！”

在奥康近乎恳求的眼神中，贝克特决然地摇头，冰冷地吐出残忍的字句，像把一块块石头投进井里埋好。

“你误会了，奥康。我的意思是——没有条件可谈。”

“霍亨斯陶芬，血腥邪恶的狮子，必将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笃笃的敲门声突兀响起，贝克特死盯着他们两个，不耐烦地说到：“谁，不要在这个时候打扰我！”

但敲门声依然不依不饶地响着。

“真的没有条件可谈了吗？不如听听我的条件，你知道的，贝克特，我们弗兰德斯人最喜欢做生意了。”

三人愕然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不远处，一个精神瞿烁的老人打开房门，大步流星走来。

正是胡果·格劳秀斯，弗兰德斯术法学会的会长与领袖，前代法洛兰国王御口亲封的天才术师。

“弗兰德斯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