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刘家的饭桌上就摆上了茭白,用腌菜拌着炒出来的嫩茭白丝。
虽然没有油不好吃,但对于刘小冬来说,不是腌菜什么菜都好吃。
当天晚上,她就在饭桌上跟家人说了自己要去县城卖茭白的想法。
“小冬,你在说什么胡话?”赵来英根本没想到她这孙女胆子竟然这么大。
“奶奶,我没说什么胡话,我是想了好几天的。”刘小冬连忙跟她掰扯起来,“茭白是菜,去县城卖菜一点问题都没有。”
她两手一摆,说了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屋子里一静,所有人都看向刘小冬。
“爷爷,爹,奶奶,娘,大哥大姐,你们不觉得家里太穷了吗?天天都吃不饱,你们不想吃肉吗?”
刘小冬终于说出了她这段时间了憋在心底的话。
刘家的人怎么可不知道自己家穷,他们怎么不想吃肉呢?
他们不是没吃过席面的,每年去县城交粮税的时候,也闻到过肉香。
他们可太想吃了。
几个大人被问得低着头,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几个小孩倒是满怀期望。
是啊,他们可太知道穷和饿是什么滋味了,别说吃肉了,就是每天能吃饱饭,这种奢望只要能达成他们就满足了。
小孩子总是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想法。此刻几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大人。
“那你也不能去,你才多大,县城人多,遇到人花子拐走了怎么办。”赵来英还是不允许,“再说,大人是去交粮税的,也没时间看顾你。”
刘小冬怎么可能不去,立即说道:“奶奶。爷爷,爹,娘都去,爷爷跟爹交粮税,娘带着我去卖菜不就行了?”
她知道说服一个农家老太太不容易,但她不会放弃去县城。
“爷爷,奶奶说怕人花子,我非常理解,可是人就是要多锻炼才行,这就跟做农活一样,做的多了,有经验了,就不会被骗。”刘小冬看向刘振。
“奶奶,今天你也看到了,茭白有那么多,那些都能吃,要是这些都能卖出去,哪怕一文钱一斤,也能赚不少呢。”
赵来英想起那一整排河滩上的茭白,全部掰弯估计能有好几百斤,要是全卖了,那也是好几百文。
好几百文,已经赶上她一家一年的收成了。
这想都不敢想啊。
可是,可是她不敢去卖。
赵来英望向老伴刘振,她跟了他一辈子了,家里许多大事都是他决定的,这个时候,她希望这个老伴能说些话。
刘振黝黑的脸上密布着皱纹,像一条条贴在脸上的芦苇叶子。
“小孩子想去县城看看就去看看吧,毕竟孩子大了。”刘振说的勉强,沉闷的话就像茭白落地一样,砸不出一个响。
刘小冬心里长出一口气,好在爷爷是答应了,虽然这话里话外根本没有同意她卖茭白的事。
不过她不管,只要能去,她就要卖菜,这茭白,能卖出去一根都是好的。
第二天,家里大人准备着几天后要交的粮食,几个小孩在刘小冬的带领下第一次上了山。
其实是刘小冬第一次上山,是她硬要大堂哥刘小夏带他来的。
考虑到要摘柿子,多了扛不动,刘小冬就把她姐刘小秋叫上了。
刘小月是哪里热闹哪里要去的,跟屁虫甩不掉,也就带上了。
就把老幺丢在家里陪奶奶。
从屋后面走个两刻多钟,就能走到山脚。
石头山不高,刘小冬估摸着也就七八十米,但东西绵延广,又因为植被太多,压根没什么人来。
山上野柿子已经成了林。
刘小冬看到已经开始变黄的野柿子,心说,幸好来的早,再来迟一点,估计就成红柿子了。
她不喜欢吃红柿子,她喜欢吃柿饼和脆柿子。
只是青柿子涩,要去涩味。
去涩味,可太简单了,刘小冬手到擒来。
刘小冬问刘小夏:“这柿子都没人吃吗??”
过了山脚下的杂草圈,再走过十几米的构树群,就走到了半山腰处的柿子林。
刘小冬气喘吁吁,感慨这副小身板实在是太虚弱了。
刘小夏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道:“涩,不好吃。”
刘小冬在心里摇了摇头,看来还是不饿,饿了早就吃完了。
说来也奇怪,房家洼子地少粮少,但是家家户户都不想其他的营生,只抱着这几亩地弯腰盯着刨食,实在是有些奇怪。
刘小秋拉着刘小月,问刘小冬:“冬妹打算摘了柿子怎么做?”
其实刘小冬昨天听到柿子的时候,一下子就想到了两条路:一是做柿饼,二是酿柿子酒。
但想到眼下的境况,她就想像卖点青柿子。
柿子酒可以慢慢酿,柿饼也急不得。
只有去涩的青柿子,才是眼下最快的来钱方式。
虽然她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
茭白和青柿子,这两个东西,再不济都能卖个几十文吧。
于是兄妹四个就在这外圈张牙舞爪得摘起了柿子。
野柿子不同于后世培育的柿子,个头小,涩味重。但有总好过没有,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能长柿子就已经是老天爷开眼了。
几个人不到半个时辰就摘了两筐,感觉有个四五十斤。
刘小夏背一筐,刘小秋背一筐。
两个半大孩子,背着二十多的柿子,竟然毫不费力。
刘小冬拉着刘小月跟在哥哥姐姐后头,心里暗暗下决心,等赚钱了一定先孝顺哥哥姐姐。
赵来英看几个孙子摘这么多柿子,即心疼他们又唉声叹气。
刘小冬顾不上这些,她找来一个木桶,将一筐柿子倒进去,再倒上小半桶清水,再烧一锅热水倒进去。
用手搅拌一下,让水温均匀,同时感受水温,大概四十度上下的样子,这样就可以了。
这就是温水去涩法,用温水浸泡柿子一天一夜,就能去除柿子的涩味,吃起来脆甜爽口。
刘小夏刘小秋刘小月都非常好奇刘小冬的这一操作。
“小冬,你怎么会这个的。”
刘小冬已经不想掩盖了,直接说:“自己想到的,反正这么多柿子,就算搞坏了也没事。”
是啊,山上这么多柿子呢,坏了一桶又没有什么损失,再说了,每年山上的柿子不是大多数都熟透掉地上浪费了的。
好在家里人都单纯,就算好奇也不会过分关注。刘小冬虽然举止诡异,但对她们也不隐瞒,这给柿子去涩的本事就算这么揭过去了。
剩下的一筐,刘小冬打算用来做柿饼。
这个也简单,直接削皮,晾晒,再储存。
除了时间长一些以外完全不费事。
于是她让刘小秋削柿子皮,打发刘小夏跟她出去砍芦苇编筐。
一整个下午,刘小夏编了两个芦苇筐。
一根根芦苇在刘小夏的手下紧密排列成一道道圈,一道道圈围成一个结实的筐。
最后又编了一个盖子。
刘小秋削了一下午的柿子皮,手都要削麻了,但好在她用刀娴熟,没有割到手。
“哎呦,这削得我头晕眼花手又疼,以后柿饼做出来,我高低要多吃几个,尝尝这到底是个什么滋味。”说完,刘小秋感觉自己竟然有些泛口水,不动声色的咽了好几口唾沫。
刘小冬立马顺坡上:“大姐姐,以后这柿饼做出来了,别说吃了,挣得钱都得分你一半。”
她一说完,刘小夏立马就问了:“那你哥哥我呢?”
刘小冬小的谄媚:“剩下一半归大哥。”
刘小秋一听,忍不住笑起来:“我俩一人一半,你啥也没有,哈哈哈。”
刘小冬嘴比脑子快,现在才反应过来,立马说道:“我再接着做啊,那么多柿子呢,摘到后年都摘不完。”
削了皮的柿子被姐妹几个用麻绳系上挂满了小半面墙。
柿子确实摘不完,就算兄妹四个铆足了劲,也摘不完满山的野柿子。
虽然柿子摘不完,但家里的粮食却一眼看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