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树来过和多次小圩村。
跟他爹娘大哥一起来定亲,跟他哥来接亲,后来又带着侄子侄女来拜年。
每一回来这里的心情都不一样。
今天来这里的心情是焦急。
侄子回外祖家三天未回,也没托人带个话过来,着实让人担心。
小圩村是十九圩子镇下的一个村子,位于过水镇西南,脚程一个半时辰到两个时辰之间。
刘树带着女儿和侄女三人一步未歇得用了不到一个半时辰到了小圩村的老孙家。
孙家是刘树大嫂也就是刘礼夏和刘枕月的外祖家。
可今天,老孙头家阴云密布。
刘树带着两个孩子直接推门进屋,就发现半死不活的老孙头,和两个要死不死的半大孙子在家。
屋子里灰尘大的很,感觉乱糟糟地,可刘树知道,老孙家家徒四壁,不可能会有贼光顾的。所以他非常纳闷。
他朝老孙头行礼,身后跟着两个孩子倒是无动于衷。
孙多和孙少两兄弟是见过刘树的,知道他是礼夏表弟的叔叔,但今天,他们两个看他的眼神里只有埋怨和愤恨。
都怪这个叔叔把他们表弟给养坏了,养得敢出手打人,更扬言要把家里屋子掀了。
孙少的腿,昨天被刘礼夏踢得生疼,到晚上直接青紫一块,疼得他直掉眼泪。
这腿疼的仇他记着呢,这下子看到踢他的人的叔叔来了,也是翻着白眼不理人。
老孙头上了年纪,老眼昏花,又有些老糊涂,人看不清楚不说,也时不时地听不清话。
跟他说话全靠碰运气,或许听到了,或许半晌之后他才能听到。
刘树来这里有事,一进来就感觉孙家气氛不对,也没看到家里的老大老二,也就是刘礼夏大舅二舅。对老孙头行完礼也不等他回答,直接问孙多:“你爹跟你二叔呢?礼夏去哪了?”
孙多脖子一缩,眼神躲避,闭口不言。
刘树眉头一皱,心说,这死孩子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上不得台面。
他正准备问孙少,结果刘枕月大吼一声,问道:“你俩把我哥藏哪去了?要是不说,我把你来嘴缝上,让你俩光吃不说话。”
孙多虽然有些怕刘礼夏,但不怕这个几岁的小姑娘,听她这么威胁,立马挺直腰杆,瞪着她道:“死丫头说什么话?年纪小小就这么厉害,小心我把你卖掉换钱。”
刘礼秋一听,立马脸色一变,呵斥道:“你要卖谁?你敢卖谁?你跟谁学的要卖人?”
灵魂三问把孙多问懵了,边上的孙少没见过她,只觉得她小小年纪嘴皮子这么厉害,加上长得也好,穿得也好,还护着他们的表妹刘枕月,心思转了半天,猜测她可能是刘枕月的堂姐。
孙多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嘴巴哆哆嗦嗦地捋不出来一个字,看向他弟的眼神在求救。
刘礼秋察言观色,眼神在这俩兄弟脸上来回逡巡,知道这孙家怕是出了事。
“问你话呢?哑巴了?你爹妈哪去了?再不说,我让我爹一巴掌拍死你。”刘礼秋再次怒斥孙多,指了指刘树。
孙多一听要拍死他,立马就想到要掀他家屋子的刘礼夏,一想到刘礼夏那能吃人的眼神和表情跟面前这个女娃一模一样,又想到刘礼夏的个子和身体的肌肉力量,再一看刘树,顿时就痿了,立马抱头嗷嗷大叫。
“别拍我别拍我,我说我说,我都说。”
刘礼秋见他这副怂样,心里顿时鄙视万分,再一看旁边的孙少,这小子面无表情,一副任人宰割的死人样,真是越看越晦气。
刘树没想到自己打算好声好气地问话,竟然不如自己女儿疾言厉色连冲带威胁的好用。
而且看这样子,孙家指不定捅了什么大篓子呢。
孙多咿咿呀呀地说道:“我爹跟二叔都跟礼夏表弟走了,他们去镇上要人去了。”
刘树看向刘礼秋,父女俩神色疑惑。
“说清楚点。”刘礼秋催他。
孙多神色缓过来一些,对刘礼秋不再那么惧怕了,遂强装镇定道:“我二叔把孙瓶妹子卖到镇上去了,礼夏表弟听说之后,就带他俩去镇上赎人去了。”
刘树和刘礼秋听得满头雾水,孙家二舅把自己女儿卖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好端端地为何要卖女儿?你二婶娘娘呢?”刘树问道。
“二婶娘病了,没钱看病,就把女儿卖了。”
刘礼秋简直不敢相信,但又想到住在村里的赵小狼父子,觉得这事好像又很常见。
生病了,要花钱治病,没钱,卖地卖驴卖子卖女。
也就他们房家洼运气好点,没机会卖这些,因为大多病了的都不治,小病靠熬,大病靠命。
大伯母不就是生病去世的吗?
家里也卖地了,但找到县城的医馆,大夫说没必要花钱治了,刘家这才作罢。
刘家知道贫家生病的难处,但却无法理解生病卖女的手段。
孙家好歹两个儿子,两个孙子,何故走到卖女儿的地步?老孙头也不拦一下?家里其他人也就这么同意了?
再说卖人,大周的律法严明,尤其是人口买卖上面更是严苛,寻常家庭不允许私卖人口,大户人家的很多下人仆人都是一直跟了几代的家生子或者庄子上的佃农,再不济都是雇人用,纯买卖的占比极少。
这孙家倒是厉害,女儿说卖就卖了,买家找的如此顺利,刘礼秋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早就被人贩子盯上了。
当然,她再怎么问,孙多孙少两兄弟是屁都放不出了,只一味摇头说不清楚,不知道,不了解。
既然如此,刘礼秋便建议刘树去十九圩子镇上看看。
人是年前卖的,现在满打满算不到半个月,听说是卖给了镇上新来的一个富贵人家做丫鬟,这么一听,应该不难找。
刘树便听从女儿的意见,准备去一趟十九圩子镇,刘礼秋从怀里掏了一个十两的小银锭,递给刘树。
刘枕月也从袖子里摸出三两碎银,眼泪汪汪地递了上去。
“二叔,你一定要找到我哥,求求你了。”说完扑到刘礼秋怀里大哭起来。
刘树看着自己侄女哭得不能自已,心疼得难受,转眼又看到越看越不顺眼的孙多和孙少两兄弟,喊道:“过来帮我带路。”
刘礼秋刚才给银锭的时候,孙多一直在看着,眼馋得很,他还在盘算着,一会等刘树走了,他就去抢刘礼秋剩下的银子,他坚信,刘礼秋身上肯定还有银子,就算她没有,他小表妹刘枕月也一定有。
这刘家,现在看来很富有嘛,两个小姑娘随便就带了十几两在身上,他们孙家简直是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