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要不要试试留长头发?”
“怎么说?”
“没有啦,就是觉得你应该挺适合。”
“哪有男人留长头发的...”
“义父不就是?鲜红的长发,可帅了。”
“他是大人,还是麦希莱。”
“......哦...好吧...不,你也有紫色的眼睛。正常人如果是黑发,确实不该留长发。可你的眼睛不同啊,当然也可以留长发。”
“......”
海岸边的沙滩上,一位青年正缓缓爬起。青年一身黑衣,背上正压着一把带锁链的纯黑武士刀,黑色的长发被一根白色的绸带系着,他有着幽寂的紫色双瞳。此人正是阿德,他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四周环顾,不远处还躺着另外两个人。
太阳在正空略微偏西,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一股燥热的气息让他心烦意乱,差点忘了自己在哪,也忘了年月。
“我?是来干嘛的...”
海风裹挟着咸腥味钻进鼻腔,远不如岛上湿漉漉的清新的海盐味好闻。晃哒哒地走到海边,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咳咳咳!!齁咸啊!”随着锋利的海花沁入肌肤,他终于清醒了。
阿德又将弟弟妹妹扛到树阴下,确认了二人并无大恙,只是尚在昏迷。又细细检查了行囊,所幸并无重要物品遗失。
“哎呦,脑袋好昏啊...”小米缓缓睁开双眼,由于阳光刺眼,适应了好一会才看清了周遭。这时,阿德已经不知道从哪给二人弄来了些淡水,盛放用的是竹筒做成的水壶,海边竟然也长满了翠竹。
“谢谢大哥。”小米将水一饮而下,同样环顾了四周,发现了一片山林,“大哥,我饿了。”
“好像,确实过了很久。那,你在这等我,大哥去去就回,看好阿柯。小心野兽。”说罢,阿德便迅速消失在了密林之间。
见一旁的阿柯仍然昏迷不醒,小米也没打算去叫醒他,而是起身四处溜达。
自己居住的岛就那么大点,还真没她没到过的地方。现在看来,这就是大哥说的海的对岸,可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活动开筋骨之后,她已经完全清醒,先前大概在船上睡着了,而且做了好多好多梦,遗憾的是都记不清了。
兴许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小米也饶有兴致地向着密林内走去。
不一会儿,阿柯也醒了,不过他是被小米此时的叫声吵醒。
“你们谁啊?!大哥,快来帮我!!!”
阿柯一个鲤鱼打挺,甩了甩还有些昏沉且沾有少许沙子的头发,顾不上许多,撒丫子就朝着小米呼喊的方向奔去。
“小米!小米!你搁哪玩呢?”
没走几步路,只见两个魁梧的大汉已经把小米五花大绑了起来。阿柯吓坏了,从来没见过这阵仗,不知道,这两位是要做甚?
“哎,你们干嘛?这,这是在欺负小米啊!?”
二人见这红发少年有些傻不愣登,讥笑道:“你小子,看不出来我们在绑架?妈妈没给你讲过坏人的故事吗?”
“你们是坏人?不会吧?我警告你们,不准你们欺负小米。因为,因为...虽然我打不过你们,但我大哥可厉害了,你们两个都打不过他一个!”阿柯这傻小子脸上倒是看不出惊慌失措,也就说话有些结巴。
“你大哥?他在哪?我倒要会会他。”说罢,大汉便举起手里的大砍刀对着阿柯样了样。
可是,时间拉到下一个瞬间,远处的地面上便插上了半截断刃,而大汉的脖子上也静悄悄地架上一把黑色的武士刀。
原来就在这一句话的时间,黑影已如墨汁渗入岩缝一般,刀光比阳光更先一步抵达他的喉咙。
“她是我妹妹,我就是他们大哥。”阿德此时就站在两名大汉...额,不对,应该是一名大汉身前,因为另一位已经在刚才神不知鬼不觉地被阿德踢飞,现在正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这可怜的小贼,当他意识到自己飞向半空时,靴底残留的劲道便沿着尾椎骨一节节往上爬,浑身只感到一股类似海啸来袭前的震颤。仿佛没有花费任何时间,他便失去了一切知觉。
“别,别动手!”大汉见状,赶紧甩掉手中被斩断后残存的刀柄,又立即松开手中的少女,“少侠好身手,我,我我,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求你饶我一命!”
阿德收回刀刃,随手在他脖子上轻轻一拍,壮汉便瘫倒在地,不知死活。
“对不起,是我的疏忽。”阿德赶紧给小米松绑,细细检查了全身上下,幸好,妹妹没有受伤,“想不到,山贼还有胆绑你们,真是活腻了...”
安慰几句后,阿德从身后取出已经剥皮并清洗干净的野鸡野兔,带着弟弟妹妹离开,没再管地上躺着的二人。
要不说岛上的人没心没肺呢...换做是一般小女孩,被这么一通折腾那还不得受惊害怕。可小米就像是没事人一样,事后仿佛根本不记得刚才自己被人绑架过一般,吃着烤肉那叫一个香。她撕下兔腿时,连筋带骨咬得咯吱响,油脂顺着指缝流进了袖口也浑不在意。
这孩子,打小就生性愚钝,遇到啥事都没心没肺的样子。
那一年,她和阿德二人跑去海边捡贝壳。哪想到一条海蛇藏在海菜之中,上去就是一人咬了一口。阿柯当场疼得哇哇大哭,而小米呢,她倒好,一脸没事人的表情,只是嘴里一直念叨着:“疼啊。疼。”阿离给她包扎伤口时,她也依然呆呆的,不像正常小女孩一般哭闹撒娇。阿离见状,也是一阵哭笑不得,笑骂她简直就是石头成精了。
看着妹妹的模样,阿德不禁想起了当年的某个女孩。似乎同样的没心没肺,年龄比起现在的小米还要在小一些...不,她并不像妹妹这般“不懂事”。是吗?真的如阿德所想吗?
阿柯擦了擦满是油花的嘴,问道:“大哥,我们现在要去哪?你认识路吗?”
阿德竟尴尬地摇摇头:“我...我也从来没来过卡洛,但是地图我全都熟记于心。刚才打猎依稀看见前面的山谷有座小村子,今天也不算早了,我们不妨先去那住一夜,正好问问路。”
还别说,这俩孩子好忽悠也好伺候,一点不矫情,听话得很,大哥说什么他们就干什么。饱餐一顿后,三人沿着林间小路朝着山谷进发。
单看树林,阿柯觉得,这个被大哥叫做卡洛的地方和岛上也没什么不一样的,树和草都长一个样。茂林修竹,花鸟啼鸣,一片盎然生机。
路程过半,三人眼么前突然窜出一大群山羊,这么一大群羊,定然是人工放养的。喊了两嗓子之后,果然,一位牧羊少年小跑着朝三人赶来。就在看到三人的一瞬间,少年便开始大声惊呼,随后赶紧上前对着阿柯和小米行礼下拜。
“麦,麦希莱大人!!!”
阿德皱眉,他还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义父虽然提过,卡洛有一定地区对红发心生敬畏,但没想到如此极端。
这俩孩子虽然也有些困惑不解,但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一旁的大哥上前将牧羊人扶起,向他说明来意。少年随后恭敬地为三人领路,要不是阿德提醒,他连放的羊都不准备要了。
“红发紫瞳在这里被叫做麦希莱,具体的以后再和你们解释。可能,在京畿这一块地位十分崇高吧。我也不太清楚,慢慢习惯就好。咱们先跟着他进村。”
没过多久,三人便来到村口。这是一座再简单不过的村庄,约莫四五十户人家,白墙黑瓦的房子高低错落地分布着,小桥流水农田牧场一应俱全。唯一值得注意的,似乎,每户门楣都刻着褪色的红发人像。
这才刚进村没多久,村民们便前呼后拥地朝着三人涌来,一个个恭敬得如同见活祖宗一般。随后,村民们甚至开始从家里掏出各种各样的物品送给三人,一个个争先恐后,生怕他们不愿意收。
秃头老妪颤抖着捧出祖传银梳,瘸腿老铁匠献上嵌着红宝石的镣铐,怀孕少妇拽断家传珍珠项链,学舌鹦鹉被主人拧断脖子,只因它说了句“赤发鬼”。总之,山货与布匹堆成小丘,各类礼品应有尽有。
再淡定的性子,见到这阵仗也有些架不住,两人不知所措,阿柯有些害怕,无意识地用力揪了揪前额那几缕散落的红发。阿德也只好拉着弟弟妹妹迅速朝着村中走去。后来,村长将三人领到自己的家中,杀羊宰牛设宴款待,并且安排村子里最豪华的住处给三人居住。
除去大鱼大肉,村民们还端上村中最神圣的饮品给二人饮用。一种长期被日光照射而形成的海盐,再配上一种奇特树叶泡成的茶。据说,村子里只有在祭祀时,才能由大祭司亲手将之敬天祭神。三人并没有喝出特别的滋味,只是,隐隐觉得茶中隐约有一股菩提古树的清香。
阿德可算是被烦死了,光是应付村民便花了一两个钟头。虽然他并非是红发,但他紫色的眼睛也让村民们对他十分尊敬。
他告诉村民,自己是二位麦希莱的侍从,让村民们不要打扰二人休息。村民们这才作罢,不敢再叨扰。
不过,另一个诡异的场景再次出现。只见村民们一个个趴在地上,似是在寻宝。突然,一位村民兴奋地起身,对着周围喊道:“噫,哈哈哈,我捡到了!哈哈哈!”
腐殖土的气息被无数膝盖碾碎迸发,混合着汗水在烈日下发酵。当第一个女人尖叫着举起那根发丝时,指甲缝里的泥垢正簌簌落在阿柯刚走过的脚印上,他们像发现神谕般传递着发梢。
原来,他们顺着二人走过的路寻找遗落在地上的红发...这人倒还真是运气好,因为正常的红发男子是不会掉头发的,恰好阿柯不是一般人,小米又是女孩子,所以还真的给捡到了...
夜幕降临,阿柯两人早已熟睡,阿德孤身坐在村口的树下呆呆地看着月亮。他反复机械地仔细擦拭着刀身,生怕一丝一毫的尘埃落于其上。这里,似乎隐约还能听见水面被微微吹动泛起的涟漪声。林中原本静立的树叶,在阵阵晚风中吱吱作响,不愿停止。清冷的月华通过刀身映入他的眼瞳,幽寂中显现出一点寒芒。
一阵迷茫,分明已经来到这里,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去做些什么。踏上陆地的那一刻,他便不再质疑拉比说过的话。他相信自己的武力已经是巅峰水准,可除去逞凶斗狠,现在的他不还是一无是处吗?胸中的愿景依然只是个憧憬罢了。茫茫大海没有尽头,没日没夜地朝着太阳的方向前进,可阳光永远离他那么遥远。咫尺天涯,近在眼前,却永远无法触摸。害怕了吗?想逃跑吗?还是静静地坐着,哪也不去。
不远处,丛林中窸窸窣窣的怪异动静终于将他拉回现实,他纵身一跃,立刻钻入林中。只见一位蒙面大汉正鬼鬼祟祟地朝着村内行去。阿德两下功夫便将其制服,撕下他的遮脸布。
“怎么又是你?记性还没长够?”
原来,是白天撞见的那两名山贼其中之一,大汉惊慌无比,但却是一脸困惑:“你是谁啊!?我们见过吗?”
阿德这才想起,这家伙当时还没看见自己便被一脚踹飞,不禁叹了口气:“你们...不会又来打劫吧?你是这里的人吗?”
“好汉饶命!我是从别的地方坐船来的,今天刚到这里。我弟弟和说我白天看见的那两个肥羊肯定在这,而且肥羊的帮手还不在身边,我只是来村口帮他把风而已!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肥羊是什么意思?”
“在我们那,一根红头发可以换一两金子呢!”
“不知死活的东西!”阿德气得牙根痒痒,反手就是一拳,又把大汉敲晕了过去,随后将他绑到一根粗树后,还不忘把他嘴给堵上。
静下心来,果然听到了村里传来的喧闹声,来不及多想,他立刻朝着村中央赶去。
他沿溪流向西行了约莫五百米,隐约能见到一丝火光。待到他火急火燎地赶到时,只见村民们已经围了一圈,中间一大汉正被五花大绑地捆着,被人簇拥着往村口赶。
他最不希望的事还是发生了...当然了,阿柯和小米毫发无损。听二人说完了解完事情经过,阿德先是将两人哄去睡觉,片刻的犹豫后,选择绕路一个人悄悄走回刚才绑山贼的那棵树下。
他在那静静地等着,直到村民们把贼人拖着经过附近时才弄醒了树上的大汉。随后,他陪着大汉静静地看着那另一名贼人被村民们活活烧死,皮肉爆裂的噼啪声淹没在欢呼里...
良久后...
“现在知道了吗?记好,在这片大陆上抢劫任何人都行,但就是别去惹红头发的。这个村子里的人属实罕见,着魔般的狂热,手段极端。你碰巧很不幸第一次就遇到他们,但幸运的是,你遇到的是我。我可以放你走,但你同伙我不可能救了,别怪我。”
大汉一脸颓废茫然,哆嗦半天才从嘴里吐出几个字:“谢...谢谢。”
待事件平息后,阿德趁着天还没亮,叫醒弟弟妹妹,只留下一张字条便离开了村子,他不想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说到这,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经历,并且,在今后的多年中,他再也没有找到过这座小村子。同外人打听,也没有任何人知晓村落的存在与具体方位,难道又做了一场梦?
阿柯拖着没睡醒的身体,跟在大哥屁股后面机械般地赶着路,他也不记得走了多久,走的什么路,完全没有印象,只晓得走了很久很久。直到...
郊外,三道身影在一条乌漆嘛黑的大路上打着火把,如行首走肉般赶着路。刚走过一个岔路口不久,远处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很快,几十名骑兵从后方的岔路疾驰而来。为首的骑兵经过三人身旁时,下意识地瞥了三人一眼。
当骑兵队伍快要完全经过三人时,却听见为首的骑兵猛地一声大喝,随后,所有骑兵全部勒马停住。再之后,最前方的首领慌忙下马,朝着三人方向狂奔而来。最初,他只是通过前方的火光隐约看到了三个赶路的路人。临近时,瞅见了火把照射之下泛着红光的头发,他想当然地以为那是被火焰映出的发色。但待到驶过三人后,脑子一顿,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件绝对不然忽视的事。先前的三人,都有着紫色的眼瞳。是的,那绝对不是火焰能映出的颜色。
阿德一时没反应过来,借着火把微弱的荧光,大约能辨认出,来人是一位穿着银色盔甲的骑士。
当来者完全靠近,他方才看出,此人也不过是一名约三十岁的青年人,黑色的短发,黑色的眼瞳,腰间一柄银色细剑,这些都没什么特别的。
直到,看见他背上的弓,一把银色的反曲弓,这把弓他在画册上见过,绝对没错,这是义父曾经所有的。
骑兵们的阵仗让三人困意全无,心大的阿柯只当这些人又要像白天那般给自己送吃的,吓得慌忙躲到大哥身后。
青年朝着阿柯躬身行礼,急切地问道:“可是叔公?您回来了?”
阿德没让二人出头,自己向前迈出一步,拱手回礼:“敢问阁下是何人?找我们又有何事?”
“抱歉,在下唐突。”青年赶忙笑着赔礼,随后挥手示意所有骑兵下马后撤。待周围人群散开后,青年再次说道:“失礼了,勿怪。在下宸·鲁道夫·卡洛。”
听到这个名字,阿德惊了好一会才回过神,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你?!你,你就是,就是卡洛帝国的二皇子?”
“正是。”
天边已微微鱼肚白,阿德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青年,最后扫过他的脸,竟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
青年果然仪表不凡,相貌堂堂,眉眼之间有一丝倔强,但却不乏沉稳,笑容祥和,一股子书生气,穿着一身盔甲却也不显得变扭。
“呵呵,殿下,原来就是您啊...”
随着太阳一点点升起,二皇子终于能看清阿柯的脸,不禁缓缓摇头:“像,太像了,只是,不可能这么年幼...敢问这位麦希莱,您可认识马尔斯大公?”
“啊?”阿柯又是一脸困惑,昨天自己和小米被人叫成麦希莱,今天一大早又被人唤作“骂死大弓”,他终于开始意识到,这里果然和自己家不是一个地方了。
“殿下,还是由我来介绍吧。”阿德没让阿柯再干瞪着眼,先声夺人,“我身后这位小女孩叫米娅塔,来自奈尔弗。而他,他的名字是柯·罗斯·马尔斯·鲁道夫·卡洛,您说的大公便是他父亲。”
“果然...如此说来,皇叔在上,请受小侄一拜。”还没等话说完,二皇子便单膝下跪朝着阿柯行礼。
阿柯并没阻止他,因为他压根还没意识到眼前这两位说的人竟是自己。阿德也愣了一下,但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赶忙扶起二皇子,开始向阿柯解释。
他的父亲,也就是自己的义父,正是威震整片大陆,大名鼎鼎的马尔斯公爵。至于为什么十几年来大家都只叫他阿柯,那当然是因为:“这么长的名字,你不嫌累,我还嫌累呢!叫你们简称就够面子了。你们当我需要凑字数吗?”
“谁?谁在说话?”众人疑惑道。
“皇子殿下,您为什么叫我皇叔?”阿柯也知道,皇子肯定不是一般人物,身份尊贵,况且眼前的二皇子的年龄恐怕得有自己的两倍不止了,行如此大礼还这般称呼自己,万万使不得。可别到时候给自己判刑入狱了哦。
“马尔斯本就是皇族的一支,论辈分,您更是我的皇叔。”二皇子依然文质彬彬,只是相较于刚才少了几分拘谨。
对于阿柯的身份,他开始时便大致有些头绪,所以并不太意外。不过,眼前的黑衣青年依然让他有些不确定,毕竟黑发紫瞳更是一种罕见的生理特征。
“不知阁下和皇叔是何种关系,又该如何称呼?”
“哦,他是我大哥,我父亲是他的义——”
“姨夫,小姨夫。我是他表哥,从小父母双亡,姨妈姨夫对我就如亲儿子一般。此番是带着弟弟回大陆寻亲的。您叫我赛格罗就行。”阿德小心警惕地转动着眼珠,打量着退至一旁的一众骑士,就算眼前的二皇子可以信任,但保不齐这些人里有坏事的。
二皇子也转了转眼珠,接着眯了眯眼沉思片刻,最后终于长舒一口气:“...甚好...看身段,阁下您是习武之人?”
“正是。”
“如此甚好。”说罢,二皇子取下背上的银弓,“这把弓是我年少时,大公所赠。虽然趁手,可使用多年依然不得要领。先生既然是大公的亲戚,又是习武之人,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二人对视了片刻,似是都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阿德随即点头:“当然没问题。借一步说话可否?”
“那太好了。”二皇子随即再次恭敬地看向阿柯,“皇叔可否在此地休息片刻,我与您大哥研讨下射艺。有任何事尽管吩咐他们。”
二皇子挥挥手,远处的骑士纷纷朝着阿柯行礼,好吃好喝的不一会儿便送了过来,帐篷也支了起来。
“...她...她...她还嚷嚷着要减肥吗?”
“......我也很多年没见过她,这些年只有书信往来。那种地方,能好到哪去...”阿德再次长叹一口气,眼里尽是哀伤,“这次回来,就是因为她写的信。但上岸后才发现,我好像根本无事可做。”
“谢谢你。”二皇子语气起伏明显,但神情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这倒和阿柯小米有些相似了,相当的淡定,指定不是善茬。
“没什么可谢的...南飞断翅的燕还能归巢吗?”
“如果你们三只的话,应该是可以的。不过,现在归巢,又有什么用呢?除了徒增痛苦还能做些什么?”
“该怎么办?”
“相信我吗?”
“不相信你,何必和你说这些。何况...马尔斯大公有交代过。我是不会怀疑你们俩的。”
“燕群里的燕子长大了,原本的大队伍变成了零散的小队伍,如果是你,要往哪飞呢?”
“明白了。但说无妨。”
“好,那我就把燕群飞过的轨迹也一并说与你听。你自己判断做选择。”说着,二皇子对着头顶上恰好飞过的鸟群轻轻哈出一起气。
...
“你武艺怎么样?看你的身姿,应该不差吧?”
“你不是我的对手,这里应该没人单打独斗能赢我。”
“这么厉害?”二皇子倒是没想到阿德居然如此自信。
“修沃叔叔也绝对不可能胜我。”
“他也不行?看来,你是真的高手。你若是闲来无事,我倒是想让你帮忙办件事。虽然已经就做足了打算,但你去的话会更方便,也更加名正言顺,更有威慑力。你也不希望自己闲着吧?怎么样,考虑下吧,就当是赚点外快。事成之后,我会给予报酬。”
“报酬无所谓。我确实需要做点事了。”
小米坐在帐篷下,啃着干粮,一脸不解。大哥和那位二皇子已经搁那快半个钟头了。先是大哥接过银弓,然后拉了几下弓弦,之后再递给二皇子,他也照葫芦画瓢拉了几下弓弦,接着再递还给大哥。两个人就是如此循环往复,光看着都无聊得要死,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受得了的。
青年嘴角上扬的弧度精准如量角器划分,这是皇室必修的十五度礼仪微笑。唯有当他凝视银弓时,左眼会不自觉地眯起半分。终于,二皇子最后一次接回银弓,抽出一根箭,对着远方满满地射出一箭,羽箭直接命中了一百米外一棵树上的一片树叶。之后,他便把弓重新背上,而大哥此时也终于朝着这边走来。
“大哥,吃早点。”小米随手拿起一块干粮朝着大哥扔去。
大哥稳稳地接住,随后对着二人笑笑。阿柯竟是看呆了,大哥从来不笑的,今天居然笑了两次:“大哥,你今天怎么了吗?”
阿德轻轻拍拍弟弟妹妹的头,随即说道:“阿柯,接下来的几天,你要保护好小米。大哥有件事情要去办,很重要。这几日你们就跟着二皇子吧,你们可以相信他,他不会害你们的。我们很快就能见面。”
“大哥你不和我们一起玩?”
“不着急,有的是时间。另外,我还得找你借样东西。”
“只管拿去,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
阿德点点头,手起刀落,便剃下阿柯的一缕红发。望着攥在手里的红发,他的手停顿了半秒,小心翼翼地将之收进口袋。
随后,阿德不再多说,和两人挥手告别,纵身上马。二皇子早就派人给阿德挑了一匹最快的马,而他,也没再回头,黑衣、黑发、黑刀、黑马,疾如流星而过,一路向北。
尽管是第一次骑马,但马却像是认了主似的,任凭阿柯如何动弹,依然稳稳地驮着他,像是,在害怕他?他和小米两人此时正坐在同一匹马上,悠闲自得地欣赏着沿途风景。
“殿下,刚才你和大哥都说了些什么啊?大哥居然还笑了,从前很少见他笑。”
“是吗...他...他问我,问我...如果我今后当了皇帝,会干哪些事情?”二皇子尴尬地揪了揪头发,随后,左手继续放回佩剑之上,摩挲着剑柄上的鸢尾花花纹,苦笑着说道:“我说...如果让我当上皇帝,我一定帮她把所有不吃香菜的都抓去坐牢...”
“啊?”阿柯有些无语,一时不知还该不该再说下去。
“我们岛上好像从来没有叫‘香菜’的东西。”小米答道。
“哈哈,皇叔、米娅塔小姐可别当真,只是儿时的玩笑罢了。”二皇子这回竟乐得合不拢嘴。但是,也唯有某人和阿德才明白,他说的,居然是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