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变革(13)
队伍到达六宫山的山脚下之后就必须下马徒步走上山。手冢走在队伍的最后边,不紧不慢的跟着往山上走。他刻意跟队伍拉开一些距离,似乎在等着什么。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山崎从后面跑了上来。
“殿下。”山崎压低了声音说道:“关于上次大和先生说的事情,我们查到了一些东西。”
“说一下。”
“这几天,我按照您的吩咐,派人在码头蹲点儿。他们记录了所有码头来往船只的信息。总共入港三十八艘船,离港五十三艘船。离港的记录和货物记录都没有问题,但是,入港的船只和货物有一些记录不对,有一些根本就没有。我派人跟了一下那些货物的线索,有几个跟丢了,但是有一些流向了烟花巷尽头的尾荣赌场。”
“担心打草惊蛇,漕运那边,负责验货登记的几个官员我都派人盯着呢,暂时没有动手。”
“可以再把线放长一点。”
“什么意思?”
“如果没有上边的示意,不觉得几个漕运登记的士兵敢对货物信息动手吗?”
“主管漕运的官员是太子的小舅子,您觉得是他授意的。”
“现在怎么猜测都无济于事,我需要证据。还有盯紧了城西贫民区。那边是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我明白了。”
城西分一处林子里,几个人聚集在一处破旧的木屋里,每个人都面色凝重,浑浊的空气也死气沉沉的。时不时有人朝外面张望,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
太阳西斜的时候,两个人影出现在了林子里,正疾步朝木屋走过来。
一个年龄稍大一些,另一个看起来很年轻。
屋子里的人见到来人纷纷站了起来,等到两人进门之后,才又重新坐了下来。
“领队,情况怎么样?”其中一个人问道。
“我们最近暂时不要走货了。”那个被称为领队的人说道:“最近我发现码头那边有些不对劲。似乎多了些陌生的面孔。”
“不是松岗的人吗?”
“不是,那些人不像是流民。松岗手下的那些乌合之众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人一看就不像。而且这几天我总是感觉有什么人在盯着我们,所以所有的货暂时都藏起来,不要被人发现,码头你们也少去,等我调查一下,看看什么人在盯着码头。这件事不要外传,如果有人当了我们的挡箭牌就更好了。”
“事是这么回事儿,但是如果停止不会遇到麻烦吗?那位大人说过,可以确保我们平安无事。”
“这种鬼话你也信吗?如果他自身难保,又怎么会保护我们。而且谁也不能保证他言而有信。”
几个人思忖了一下,觉得有道理,默默地点了点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不能为了一点儿蝇头小利就把自己搭进去。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明白了,头儿。”
夜幕渐渐降临,那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说道: “好了,我得走了,要是离开的太久会有麻烦。你们一定要注意。这几天我不能跟你们见面,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在剩下几个人的应声中,那人带着始终一言未发的年轻人离开了木屋。
“师父,您不打算......”年轻人回头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那人严肃的说道:“如果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自己吓唬自己,只会弄得人心惶惶的。现在我们需要保守一点儿。在我们的兄弟没有到来之前,我们必须把路给开好。”
“是。”年轻人沉声应道。心里似乎并不赞成师父的做法。
礼成之后的晚宴在手冢宗彦的府邸举行。除了皇室成员和外戚,一些权贵大臣也应邀参加。
皇家的婚宴自然是掺杂了政治场上的没有硝烟的博弈。
一朝权臣绪方家族的掌权人还是如今的左大臣绪方慎之介。但是他的年纪很大了,膝下也只有一个儿子,要想巩固绪方家族的权力,他必须尽快让自己的儿子绪方五郎在官场上站稳脚跟 。
而此时,朝堂上的形势已从以前的两方对立变成了三足鼎立。
虽然手冢国光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势力,但是毕竟也是皇子之一。国主正值壮年,虽然已经立了太子,但不见得就不会变。绪方慎之介并不想把宝押在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身上。而他唯一最不了解的就只有这个刚刚回来的手冢国光。
他给绪方五郎递了一个眼神,这个很会审时度势的年轻人马上就明白了自己父亲的意思。
他端着酒杯,慢悠悠的凑到了手冢的旁边。
手冢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对绪方五郎掩饰不住的精明并不反感。
对于绪方五郎来说,虽然现在他的父亲还在位,但是他始终都认为,掌控绪方家方向的人是他。现在他虽然只接了一半的接力棒,但早晚,绪方家的一切都是他的。
年少的时候就被人称为才子,又生在高官显贵的绪方家,他的心气儿始终都比别人高一点儿。
他自认为自己看人的眼力很准。虽然他总被父亲说还需要多一些历练,但是在看人这当年他确实没有被否定过。
不过他跟手冢聊了几句之后,突然发觉,自己以往识人的方法在眼前这个人身上不管用了。
手冢本就话不多,再加上一身冷气,表情严肃,语气平静冷淡。几乎从他的身上找不到任何一处情绪的痕迹。
喜怒哀乐全都不轻易表露。言语之间,声音的起伏都很微小。
然而,手冢这种仿佛把自己放在铜墙铁壁之后的状态似乎激起了绪方五郎的某种好胜心。
不喜热闹这一点,手冢和他的父亲还是有着相似的一面,他和绪方五郎聊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他对绪方五郎虽然不反感,但是还是存着很大的戒心。
这种戒心并不是害怕他是否怀有什么目的,而是完全在自己的父亲,手冢国晴的身上。
他刚从山里回宫,就被塞给了两个用处非常极端的部门。
军部几乎掌管着这个国家三分之二的兵权,而刑部司所管辖的刑事和民事案件对社会的稳定也有很大的用处。
军部原本是太子的东西,虽然在他手里的时候,军部的权力并没有多大。但是一到手冢的手上,手冢国晴就把自己手里的权力下放了下去。
表面上看似是对手冢无限的信任,将自己的立国之本都放在了他人的手里。但实际上手冢很清楚,这其实是手冢国情放在他手上的一把双刃剑,如果用不好,终将会葬送自己。
手冢看到手冢宗彦喝的烂醉,便放弃了跟他打招呼的念头,一个人走出了府门。
他刚拐一个弯,就看到乐姬的轿子正往这边走。
两人碰面是注定了的事情,手冢眼见着躲不掉,便退到路边,给乐姬让了路。
乐姬似乎发现了迎面而来的人是手冢,便吩咐下人在他停留的位置落了轿。
“哎呀,三殿下,为何这时候离开?宴会还没有结束不是吗?”
“乐姬娘娘。”手冢礼数周到的微微低下头。“儿臣还有公务要处理,不能久留。”
“公务?什么公务比自己哥哥分婚礼还重要。”乐姬并没有不悦,她似乎只是把纠缠手冢当成一种乐趣。
手冢感觉出了她的不怀好意。但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想情绪。“您也知道,前不久的几件案子,父皇很重视,现在调查陷入瓶颈,如果不再做出一些成果来,恐怕有些不妥。”
“嗯,说的也是。你们的父皇虽然看着好脾气,可是那也只是表面上而已。难为你了,国光君。一接手就出了这么多岔子。哈哈哈......”
最后的几声轻笑着实刺耳。
手冢看着乐姬的轿子离开,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奇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