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昔年旧路深 第51章 暗格（17）

手冢似乎并不想再讨论刚才的话题，便问道：“你出去了一趟，有什么收获吗？”

“有间接的收获。”不二把茶杯放下，表情比刚才稍微严肃了一点儿，说道：“你之前说你怀疑下川俊也和和屋的那个小女孩有关系，肯定应该已经有证据了吧。”

手冢点了点头。

“在看过那份调查文件之后，我对他们找到的那件衣服蛮好奇的。”不二说：“在和屋那种地方，衣服其实是非常珍贵东西，那些艺伎们身上的衣服多半都属于定制的服装，面料的材质和款式都非常的讲究。人靠衣装在她们那里可以说非常合理。如果是一件精心制作的衣服，一定是不会舍得扔掉的，哪怕是可能沾上了血迹。但是如果是普通的粗布衣服就很难说了。所以我就旁敲侧击的跟老板娘聊了一会儿，确实得到了一个消息。巡察营在和屋找到的那件衣服确实是一件普通大众几乎人人都会有的粗布衣服。找不到任何与众不同的地方。不过我有一种猜想。”

“两种可能对吗？”手冢说道：“这种猜想是以木下看到的那个女人，姑且说是女人一定去了和屋为前提才成立的。”

“不过根据你的调查，恐怕那个人真的去过和屋。”

手冢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所以我猜测，第一种可能，这个人就是和屋的人，那件衣服是伪装，只是随手扔在那里，用来干扰调查的假物证。不管是那里的打杂的小厮也好还是那些艺伎也好，应该都不会把自己的一封扔在那里，一个是不舍得一个是不屑。能让他们毫不在乎那些东西，随便堆在水井边上，只可能是那个东西不是他们的。我问一句，巡察营的人有比对过衣服的尺码吧，是不是没有符合的？”

“是。”手冢点了点头。“但是仅仅凭一件衣服不会有什么进展的。那种东西，随便找一件都可以。”

“不。”不二摇了摇头。“或许对那种有权有势的人家来说，一件粗布衣服和一块抹布没什么区别，但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是不一样的。”

“所以，不二君你的意思是那件衣服的主人一定和这件事有关系。”

“不。”不二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是和这件衣服当时的主人有关系。”

巡察营开始扩大了调查的范围的时候，曾经找专业的裁缝咨询过，那件衣服的尺寸并非一定要是一个女人才能穿得上。一个稍微瘦弱一点儿的男人也是能够穿的很合身的。这种非决定性的证据在出现了众多可能性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它作为证据的意义。

但是，即便是想要寻找其他的证据，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当晚还下着大雨，所有的证据已经随着雨水沉进了泥土里。

“你有其他的看法？”

“不，没有。现在跟你一样，证据不足。不过我认为你盯着下川俊也的决定是对的。”

下川俊也踩着泥水来到了距离和屋不远处的一处林子里。林子旁边有一处矮墙，矮墙紧挨着和屋的柴房。在这个时间点，彩子一般都会来这里取柴火。这里又脏又乱，还下过雨，一般人是不会来的，虽然算不上隐蔽，但至少不会被乱七八糟的人看到。

下川俊也等了一会儿，雨虽然不大，但是淋久了身上也难免会潮湿。俊也的头发已经湿漉漉的开始往下滴水。但是等了好久，彩子依旧没有出现。

下川俊也的一只手捂着胸口，他感觉得到薄薄的衣服里面那块柔软的布料。他不希望那块手绢湿掉，便更加用力的捂着。他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彩子的影子往柴房这边走来。他刚想冲她招手，就看到彩子身后还跟着另外的一个人。

他赶紧往后面躲到了稍远一点儿的树后。谨慎的从树后窥视着柴房的方向。

和彩子一起出现的人看起来年龄不大，下川俊也等到他快要走到柴房的时候才看清他的长相。他曾经见过那人一面，似乎是叫阿光。和彩子一样是一个打杂的伙计。

因为两人的年龄相仿，所以彩子经常和他在一起工作。下川俊也曾经藏着自己的小心思，旁敲侧击的跟彩子打听过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而彩子的语气，似乎足以说明两个人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或者只是落难的孩子之间的惺惺相惜。

但是下川俊也并不这样认为。在他看来彩子的性格单纯，她和自己相处了这么久，似乎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哪怕 叫阿光的这个男孩对她有意思，她也不见得能看得出来。

可是在下川眼里，阿光越是接近彩子，他就越有一种危机感。甚至在某些时候，他的这种危机感会变成一种危险的，带着恨意的嫉妒。

阿光跟在彩子的身后，帮她把柴房里捆成一捆的柴拽出来，然后扛到自己的肩膀上。阿光越是腼腆的笑着，下川俊也的怒气就烧的越旺。当看到彩子替阿光窄去头发上的木屑的时候，他听到自己的拳头的骨节之间摩擦的声音。

他看着两个人的身影从柴房离开，慢慢的消失在小木门的后面。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感觉冷的打颤，他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或许是夏初不冷不温的雨将怒火浇灭了，他转过身，背靠着柴房的方向，倚着树干慢慢的滑下去，最后跌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

他把头埋在双膝之间，用胳膊肘挡住了脸。泪水和雨水在衣服上混为一谈，但是他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

他虽然向彩子表示过爱慕之情，但是归根结底那只不过是间接的示意。他从来没有亲口说出她喜欢她。或许她不懂，又或许懂了但还是装作不懂。即便是她更喜欢阿光一点，自己也没有理由去抱怨。

泪水比雨水更快的打湿了衣襟，胸口藏着的那块手帕已经被浸湿了。下川俊也把它拿出来，攥在手里。

在小雨簌簌的划过树叶的沙沙声之外，一种草地被拨乱的声音掺杂了进来。下川俊也闻声回头，看到彩子已经穿过矮墙，正往自己这边走。

“我就猜俊也哥哥还在这里。”彩子的声音很甜。俊也每一次听到到彩子的声音，心里都会涌上一股暖意。

“彩，彩子，你，你怎么来了。”下川俊也一下子紧张起来。空气如此潮湿，他的喉咙却紧巴巴的。

“我刚才去柴房拿柴火的时候看到你了。因为阿光在旁边，我没敢喊你。我一开始还不抱希望嘞，我以为俊也哥哥走了呢，没想到我的运气还不错......你......”彩子打量着他问道：“俊也哥哥是哭了吗？”

“啊，我没哭。我为什么要哭。”下川俊也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弯起眉毛，挤出一丝笑容。

“真的没有吗？”彩子微微皱起了眉头。“俊也哥哥的眼角红红的。”

“我，我今天去参加我哥哥的葬礼了。你知道的，之前那件事。”下川俊也微微垂下视线。“听说，这件事还牵扯到你们了。”

“嗯，只不过是临时调查而已，没什么事情。”彩子的神情突然变得落寞了起来。“其实，他们拿走了俊也哥哥的衣服。我想这件事不能给俊也哥哥带来麻烦吧！”

“不会的。”俊也肯定的说。“只是一件衣服而已，到处都是。”

“那就好，我真怕给俊也哥哥带来麻烦。”彩子的脸上一下子绽开了笑容。

小船俊也很喜欢看彩子笑。每当她笑起来他就会感觉所有的苦似乎都变成了甜。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彩子的笑容反而给了他一种不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