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昔年旧路深 第52章 暗格（18）

第五十二章：暗格（18）

下川俊也好一阵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的脑子里只想着手帕的事情，几乎分不开精力去琢磨语言。终于，在彩子疑惑的目光的注视下，他哆哆嗦嗦的将手帕拿了出来。

“给你，彩子。”

彩子愣了一下，还没等决定好要不要接过来，下川俊也就一下子把东西塞进了她的手里。

“这是什么？”

“手帕，给你的。我......”

下川俊也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能将那两个字说出来就扭头跑开了。

彩子站在微微细雨中，看着下川俊也跑开的背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或许还是在等待着什么，但是在发现这种没来由的期待并没有如愿发生的时候，才终于回过神来。

微雨斜风从耳边划过，再一次打湿了脸上，身上。下川俊也只顾着往前跑，雨水在脸上滑落，却没有让他感觉好受一点儿。皮肤之上的凉意和皮肤之下的热相互碰撞着。他的喉咙又干又紧，双脚也只是机械性的往前跑。

在来之前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预设可能发生的场景，甚至连被拒绝之后要怎么做都想好了。可到后来，自己还懦弱的要命，甚至连“我喜欢你”都没有能够完整的说出来。他明白，自己不愿接受可能被拒绝的可能的同时也放弃了被接受的权利。

不知道跑了多远，在被一条小河挡住了去路的时候，下川俊也才停下脚步。或许是眼前变化的环境让他能够缓解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

他在河边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河水中自己的倒影。倒影随着喝水摇摇晃晃，仿佛他的心情具象化了。

“我真是一个胆小鬼。”他嘟囔着。伸手去触碰自己的河水中的影子。他往脸上泼了一捧水，感觉自己似乎是清醒了一些。然后回过神的他才注意到，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还有一个人。

下川俊也往旁边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那人的视线。

那人有一双好看的眉眼，半长的头发没有像大部分武士一样扎起来，而是任由它们自由的垂下。他的脸有些瘦，棱角虽然不那么分明，但线条柔和有度，极其好看，身高看起来不高，但并不瘦弱。他的皮肤很白，很有血色。一时间，他没能够判断出那人的性别，直到视线扫过那人的衣着之后，才确定他是一名年轻的男性，甚至年纪并不比自己大多少。从衣着上看来，下川俊也就确定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好啊。有人在追你吗？”温柔的声音伴着温柔的笑容，下川俊也的心头微微一颤。

他摇了摇头。僵硬的嘟囔道：“没有。”

他的声音有些怯生生的，或许还没有从看到陌生人的震惊中醒过来，但是他的视线却始终没有从对方身上挪开。而对方似乎也毫不避讳的用那双笑意浓浓的眼睛打量着他。

“那你怎么跑的很着急的样子，感觉你好像是从林子里冲出来的。”

下川俊也没有回答，他突然有一股怒气从胸口涌了上来。他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安逸的笑容，或许是他对自己的悲伤与烦闷一无所知。

“那你又在干什么？”他的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这不明摆着吗？自己有必要问吗？

“钓鱼啊！”又是微笑和温柔的声音。就算被问了蠢问题也依旧没有生气的样子。

“这种天气能钓到鱼吗？”下川俊也指了指用石头固定住的鱼竿。“你分明就是一个新手啊。”

“是啊，我确实是一个新手。”不二笑了笑。“我正在跟朋友打赌呢！”

“打赌，为什么要打赌？”

“因为我说他做的鱼难吃。然后他很不服气，告诉我既然觉得难吃那就自己去钓一条上来，自己做，我们比一比。”

这不不就是在互相找茬吗？下川俊也心想。“可是你根本就不会钓鱼啊！”他说：“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啊？”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可是男人的尊严。”

这不是尊严，这是在赌气。下川俊也看着不二，余光瞟到他的鱼竿似乎动了一下。“你那个，鱼竿，好像，有鱼。”

“啊！”不二迟疑了一下，一把抓住晃动的鱼竿。他并不算是完全不会钓鱼，至少知道拖着鱼竿让鱼在水里晃荡几圈，等到它体力消耗了一阵子之后再拉上来。

鱼被扔进了旁边的桶子里。不二又重新挂上钓饵，把鱼竿抛了出去。

“你不是已经钓上来了，为什么不回去找你的朋友。”

“因为只有一条鱼，不够分啊。我至少要再把我自己的那一份钓上来才行啊？”

“你不就是为了证明你做的比米朋友做的好吃吗？一条足够证明了。”

不二看着下川俊也，微微一笑。“赌气归赌气。其实他做的并不难吃，反而还很好吃，只是这里面有很多事情你想不明白，也没有头绪，就会有一种无名的怒火涌上来。这种怒火不针对别人，只是很对自己。”

下川俊也的表情有一点儿懵懂，不二察觉到他似乎并不能够太理解自己所说的话。索性干脆就用一个微笑结尾，继续盯着自己的鱼竿。

他没有再管下川俊也。在这里遇到他，他也吃了一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他在心里第一个盘算的问题。但是也仅仅只是盘算了一下，就不再去想了。

在跟他聊完之后，手冢就跑到附近的湖边去钓鱼了。

手冢并非是太闲，只是在等待鱼饵上钩的时候，他的心能够静下来。湖面是平静的，但是湖面底下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生物世界。他把鱼钩挂上鱼饵，然后抛进湖里。这是一个外来，附加的东西，却拥有搅动整个湖水生态的能力。他可以安静的坐在岸边，等待着自己扔进去的鱼饵发挥它的作用。

不二发现了手冢的这种爱好的深层原因。一开始他还觉得有些阴郁和邪恶，但是鱼饵上钩的那一刻，反而有一种成就感。

搅弄风云和搅动湖水，说到底只是世界的大小不同而已。

坐在岸边等待鱼儿上钩的时间里，不二发现自己的内心突然无比的平静。不论眼前的水流有多么动荡，他的心和脑袋是安静的。能够更专注，更认真的去想事情。

关于调查三年前的案子，他有自己的计划，但是到目前为止，他为自己铺好的路似乎并没有真正的通起来，事情反而开始朝另外的方向发展起来了。他早就做好了会用生命去换一个真相的准备，但是现在所发生的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把他往另外的方向拉过去。

归根究底，从误入山林，飞过院墙，撞在樱花树上，最终遇到了那个家伙，答应了他合作的要求的时候就改变了。

他本来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幌子，可突然一朝回宫便能够手握权力。不二想起来早上问过手冢的那个问题。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也只是淡淡的提了一句便将话题引到了其他的方向。

手冢说的轻描淡写，但不二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明明一开始就有自己的计划，可是到现在他却像是一个参与者，一个始终在危险边缘徘徊的赞助者。

明明一开始他就是深入危地的那个人，也做好了觉悟，也习惯了身处在危险的中心。可已经回来了这么久，自己在大街上已经抛头露面了这么多天，危险似乎从未靠近过一样。

不二不得不承认，他的计划已经被打乱了。

不二想的太入神，手里的雨伞在不知不觉中滑落到了地上。雨打在脸上他才回过神来。他连忙伸手去捡雨伞，然而一只手却比他快一步抓住了伞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