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念颓然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街头,喧嚣声将她的思绪掩埋在心底。
她茫然四顾,或许只有霍明惠彻底认错,才能纾解她心中的郁结。
辰佳佑始终保持跟在她身后,她的状态,他实在不放心。
接连几日,云锦念出奇的安静。
辰佳佑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派人调查后,才知道云锦念铁了心要给霍明惠做肾脏移植。
她竟瞒着所有人,执意要做移植手术。
“你可以完好无损地服刑,我不欠你了,霍明惠。”
手术前,云锦念对着并排躺在手术台的霍明惠低语,“你儿子用不上我的骨髓,但我不能让你残缺地死去。”
她可以厌恶霍明惠,却恨不得她的亲生母亲。
当辰佳佑得知真相疯狂赶来时,手术室的灯已经亮了数小时。
医生正在缝合伤口,监测排异反应。
推出来的云锦念仍在麻醉中沉睡。
医生遗憾地告知,她腹中的胎儿未能保住。
“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保什么?”
这是云锦念醒来后对辰佳佑说的第一句话。
辰佳佑心中虽恨她的欺骗,却仍止不住泛起阵阵疼惜。
眼瞧着云锦念薄如纸片的躺在病床上,虚弱的呼吸着,眉间却凝着解脱。
越是靠近她,对她的恻隐之心愈发酸楚难抑。
江楚劝道:“既然她的心不在这里,你们彻底断了吧。”拍拍辰佳佑的肩膀:“女人的心不在你这里,就放她自由吧。”
“我见过无数女人,”
“活泼的、聪慧的、乖巧的......”辰佳佑凝视着云锦念,“唯独她,始终坚韧。深陷泥潭仍能保持光芒。”
“她从来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也不是我的白月光。”
“可我却意外地爱上了她。”
江楚听他真挚的眼神,认真的语气满满的都是欣赏,深深叹了口气,“最不该动情的,心动了。”
夜深人静时。
连续几天陪护的江楚,困的要命,哈气连天。
“不懂,不过她应该没事了,”说着说着,身子渐渐下沉,“她还在里面抽烟呢。”
江楚滑坐在地上,背靠走廊的墙,睡着了。
辰佳佑绕过江楚,脚步轻轻地回房间,掐灭了云锦念手里的细烟。
“你不想要孩子我由着你。但你不想要命,我不能惯着你。”
辰佳佑伸手去摸云锦念的头,被她下意识躲开。
抬眼一看来人是辰佳佑,云锦念不想惹他,勉强笑着说,“没洗头脏死了。”
“你不脏。”
他的话不是蜜,甜不到她的心坎,反倒多了些酸涩。
云锦念低头整理被角,发出几不可闻的嗤笑。
“你和你小姨不同,你没她那么狠。”
缓缓地滑进被子里躺下。
强忍着泪水,她终究是要离开他的。
辰佳佑坐在床边,轻拍她的背,“你到底承受了多少?”
哄着她入睡,“我不怪你的云锦念。”
他想要孩子,也只是想困住她。
现在才明白,并不能让她心甘情愿在他身边的。
只有他的爱、他的真诚有几分,才能留住她几时。
她的眼皮轻颤,睫羽微抖,他的话不在她的梦里。
只是泪水浸透枕畔,也吞噬了辰佳佑的魂。
天亮时分,云锦然最后一个得知消息。
他冷着脸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不一会,满屋子来看云锦念的。
毕竟辰佳佑在这里守护三天三夜。
申城无人不知。
世态炎凉。
当初云家落魄、辰佳佑袖手旁观的时候,这些人避之不及。
如今舔着脸,什么事没发生一样,带着昂贵的营养品来探望。
幸好被荣礼热情招待,一一劝离。
当护士来输液时,云锦然情绪崩溃,讽刺道:“不用给她输液,她身体强得很。”
辰佳佑听出然然在闹脾气,阴阳云锦念,他也不好说什么。
云锦念笑笑示意护士扎针。
然然一把薅住护士的手,拔掉针头。
血珠顺着云锦念苍白的手腕向下坠落。
江楚,“你怎么不懂事呢!”
辰佳佑也不满然然的举动,却不敢说什么。
云锦然把针头丢在地上,“你姓云!”然然声音发抖,“为什么要为霍明惠做到这种地步?”
“云庭烨是我们的爸爸,”然然哽咽地说着。
“他看见你这样得多伤心啊? 秦姐拼了性命护我们周全。她得多难过!”
“云锦念你怎么不长记性。”
只有辰佳佑知道云家姐弟的秘密。
他知道云锦然这是心疼了。
云锦念笑着吞咽着泪水,“知道了,再也不会了。”
满屋只有一个人爱她,那就是云锦然。
“你最好是。”
云锦然摔门而去,去买她最爱的糕点。
辰佳佑看着这一幕,心中了然:云锦然深爱着云锦念,有姐弟情深。
也有男女之情。
只是她什么想法,辰佳佑尚不得知。
只要这层薄纱一天不破,他们就只能是姐弟。
辰佳佑意味深长看着云锦念的笑容,是得意的,也是满足的。
被人宠爱的滋味,谁会拒之门外呢?
她的笑容转瞬即逝,又恢复疏离模样,对辰佳佑行了个客套的礼。
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他——这女人真是信守承诺!
不会与他分享半分喜怒。
辰佳佑不禁去想,她的世界只有云锦然,也就是说只有复仇,报恩。
再无其他。
看似痴情实则可悲。
连同他想携手她走下去的勇气,减了几分。
经过不懈努力取证,云家被侵吞的资产已全部追回。
云锦念留下一部分给云锦然,剩下她的部分悉数捐献给女性公益事业,专项用于资助失学女童和设立家庭暴力救助基金。
至此云家昭雪。
谨昌明恢复荣誉,移至烈士陵园安葬。
云锦念也将肾脏移植给了霍明惠。
霍明惠的案件移至最高检。
最后以贪腐、重婚、金融敲诈、泄露机密、教唆、故意伤害罪未遂等多项罪名,判处死刑,缓期1年执行。
云锦念大仇得报。
她不动声色地筹划着离开申城的一切:新的身份、隐秘的去处、迂回的路线,连向大佬们请示时都刻意模糊了细节。
她悄悄摘掉了辰佳佑安置在她身上的监视器。
精心制造假象,一切如常的假象。
既没有去云家墓园,也没踏足谨昌明的陵园,所有行踪都如往常一般平静,不留一丝破绽。
心底,对新生的渴望如野火般重燃。
她和弟弟用了全新的身份,不留下任何痕迹。
他们选择了最不可能的绿皮火车,混入熙攘的人群,向着未知的远方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