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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卓然在爱了许知恩的五年后，终于学会了放手。
他在那间豪华的办公室里毫无形象的怒吼着，手里的茶杯被他高高举起，最终却没有摔下，仿佛只有愤怒，极致的愤怒才能掩盖他的悲伤和恐惧，才能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去哀求。
——“钱不要了，当我买了你五年，如果可以，回去之后，给我打个电话。”
知恩在出租屋收拾东西的时候，李卓然发来了信息，接着是银行账目更新提醒，二百万。
知恩沉默的看着那行字，没有回复，继续把她的东西放进纸箱，虽说在港城生活了五年，但是她的东西依旧少的可怜。
谢钰倚在房间门框上看着她收拾东西，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平日里那些插科打诨的本事在这个时候派不上什么用场。
“你们老板可真行，刚刚我看他那个样子，都以为他要动手了。”
“他一直那个样子。”
知恩没回头，声音很平静，的确，李卓然好像很容易愤怒，但是同样的，知恩并不怕他。
“我可不可以问一下啊，就是……你为什么不同意和你们老板在一起？”
这话问出口，其实有些没有礼貌，但是谢钰向来不怎么在意这些，而且，谢栩都把她查了个底朝天了，看起来她也没怎么生气。
“只是……”知恩思考起来，其实这样的疑问她自己都有，明明和李卓然在一起好处远远多于坏处，甚至还能实现自己年少时的梦想，可是她就是没有同意，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不想吧。”
谢钰忽然也沉默下来，只是不想……
他又想起自己刚刚回到谢家的那段时间，感谢谢丹那段时间的疯狂，让谢家的人并没有过多关注自己这个私生子。
谢丹口口声声说是谢栩逼迫许知恩和他分手的，可是现在看来……
谢钰好像，认识了一个比他还要任性，比他还要酷的人。
“你现在准备做什么？回海市还是？”
知恩坐在床沿，慢慢摇了摇头，她不知道。
能去哪里呢？突然得到的离开的机会，轻松是有的，但更多的却是茫然，世界这么大，好像哪里都不能去，又好像，可以去任何地方。
“回海市吧，先回去……我还要去谢谢谢先生。”
“谢先生，谢栩？”
“对，钱要得很急，我实在没办法，就给他发了消息，没想到真的回了，还帮了我这么多。”
“可以，那我们一起，顺路。”
“今晚我请你吃饭吧，如果不是你在，他不会这么轻易同意的。”
谢钰笑起来，他其实有些媚相，但是笑得时候又没什么顾及，反而像个开心的小朋友，“今天我可没出什么力气……不过，好啊，我还是第一次来港城呢。”
港城很繁华，到处都有金钱的味道，在这里的五年，许知恩一直过的很清贫，现在要离开了，手里反而多了一大笔钱。
“你想吃什么啊？其实那些地方……我也没怎么来过。”
知恩想请谢钰吃大餐，但是她确实没来过那些高档餐厅，也不知道什么好吃，只能等谢钰开口。
“嗯……那个，就挺好。”
顺着谢钰下巴抬起的方向看，是一家店面很小的餐馆，里面透出来一些昏暗灯光，知恩愣了一下，这里她倒是来过，是一家开了很久的猪排饭餐馆，来吃的人一般是在港城打工加了班晚回家的人，或者是体力劳动者，他们最需要碳水和油炸食品的抚慰。
“啊？那里吗？”
知恩有点犹豫。
“走吧，饿了。”
豪华炸猪排套被端了上来，刚刚炸好的猪排散发着油香，让人联想到一口爆汁的口感，现在是晚上七点半，人还是很多，好在桌子小，不需要拼桌。
“嗯，看起来不错，多谢。”
“这样就可以了吗？”
“这还不好啊？”谢钰喝了一口冰汽水，“这可是豪华，豪华套餐啊！”
“嗯，我也觉得很好。”
知恩笑了，这还是这一天里谢钰头一回看到她的笑容。
许知恩是个长得很有味道的人，当她不说话，看向窗外的时候，谢钰觉得她是文艺电影里那个去远方旅行的女人。
当她笑起来的时候，谢钰反而说不出她像什么，因为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谢钰怔愣着看她用手腕上的黑色皮筋随意扎起头发，低头去夹起碗里的猪排时，又有不听话的刘海掉下来，被她拨到耳后。
“你……”
“什么？”
“……没事。”
“你喝不喝啤酒啊？”
“你喝吧……我要骑摩托，还是不喝酒了。”
许知恩要了一杯冰啤酒，抓着把手端起来侧过头去咕咚咕咚的喝，谢钰看到有一点点啤酒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又被她用手背抹掉。
“我在这里呆了五年了，终于要走了。”
几乎一天，许知恩都是沉默的，不，她一直都是这样，安静又冷淡，让人感觉永远无法真正靠近。
或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于不可思议，她居然也会主动说些什么了。
“五年啊……”谢钰也有些感慨，其实，谢钰也并不是亲切的人，那些游刃有余又模棱两可的调侃只是浮于表面，“这五年，确实发生了很多。”
“嗯，或许我再回去，已经无法适应海市的生活了。”
小小的餐馆小小的餐桌，两人低头吃饭的时候头挨得很近，谢钰悄悄抬眼，能看到知恩颤动的，长长的睫毛。
——
五年，许知恩并没有在这座城市留下过什么，她最后看了一眼狭小的连厨房都没有的出租屋，谢钰已经等在了楼下。
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从今往后，她自由，也无家可归。
谢钰将摩托车还给了租车行，他们打车去机场，路上，知恩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打开一看，是陈景秋的信息。
——“我这边接了个活赚了点钱，给你先打过去，蚊子再小也是肉，等我回去我们再商量。”
知恩一愣。
她这两天……完全忘掉了这回事。
想起陈景秋，其实知恩心里有些愧疚，要说在港城这五年谁对她最好，那这个人非陈景秋莫属。
但是，知恩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景秋，这么多年来谢谢你，以后你不用再为我做什么，我没具体算你给我打过多少钱，就随便给你转了些，我记得你一直想换相机，以后请你对自己好一点吧，你问过我后不后悔和你在一起，我不后悔，再见！”
知恩认真编辑着消息，对于自己对陈景秋的感情，知恩有些说不上来，他是知恩和港城之间唯一的联系，现在，她已经将其亲手斩断。
“到了。”
谢钰说，看向机场的方向。
——
飞机上，谢钰有些惊讶的看到知恩拿出一个陈旧的mp4播放器，还是最原始的，需要用有线耳机的那种，她把耳机塞进耳朵里，靠着椅背，隔着飞机上那扇小小的窗向外看。
她这个样子，更像一个离家出走的文艺片女主角了。
谢钰看着她的侧脸，终于知道那种一直以来的熟悉感来源于哪里，许知恩就是青春疼痛片里那个默默舔舐伤口的女主角，会在某一天用一双含泪的眼睛祈求混混男主带着她远走高飞——
谢钰沉默着，这种浪漫的幻想不仅仅存在于少女的梦里，年轻的、装作无所畏惧的谢钰，也曾想过会有人在摩托车后座上抱紧他的腰。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能满足他所有青春时期有关于异性的幻想？谢钰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已经二十七岁，那些的一切都只是少年时期的一个梦罢了。
‘现在是不是都用蓝牙耳机了，’或许是注意到谢钰一直在看自己，知恩回过头来，‘现在有钱了，回海市我也去买一个。’
‘嗯……’
谢钰回答的心不在焉，甚至眼神都还没从知恩身上移开。
“其实……”知恩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决定和谢钰说明白，“我和谢丹在五年前……关系是比较亲密的，后来也发生了一些事情，谢先生帮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谢丹现在也在海市？”
“啊，他不在，他在美国读研，今年毕业。”
知恩有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毕竟发生了这么多事，见到了谢丹，她还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想那么多了啊，这么大的事都已经解决了，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的也是。”
和谢钰相处的时间只有三天，但是知恩能嗅到他身上同类的气息，他们一样孤独，但是谢钰明显比她要健谈和勇敢，想到谢钰的身世……
知恩不得不承认，自己因为这个对他在一开始就多了点亲切和不设防。
“害，他过的好着呢，你别想太多。”
谢钰又没忍住说了一句，这是实话，他确实觉得谢丹那小子有点太幸福了，这么大或许唯一吃过的苦就是和女朋友分手吧？
那时候他闹的全家都不消停，连他这个刚回家的私生子都没怎么被关注和为难。
“也是，过去那么久了，说不定都不认得了。”
知恩赞同的点点头，谢钰是很会安慰人的，看似不经意，其实随便一句话就让她松了一口气，她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校服朝自己跑过来，边跑边喊着自己的名字。
那也算是一段值得怀念的时光啊……
算了，过去的事只是过去的事，现在……我只拥有无所事事的自由。许知恩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