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成了万人迷 第4章 空心人

在陈景秋一刻不停的赶回港城时，许知恩的那一间小小的出租屋里已经是空空如也了，仿佛像是从未住过人一般。

满是划痕的陈旧地板都被她拖得在廉价白炽灯下反着光，陈景秋就保持着这个开着门还没进去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等到对门出来拿着食材要去公共厨房做晚餐，他才回过神来连忙让开地方——

太窄了，走廊里并不允许两人同时通过。

陈景秋紧紧的握紧拳头，纸袋被他狠狠捏在掌心，里面是刚刚买来的青菜，每次拍摄回来，他都要来这里给知恩做晚餐。

今天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候机，第一个感觉竟然是不相信，不相信她真的会走，不是说好了哪里都不去的吗？

……不是说好了等他回来的吗？那么回去就一定会看到她，对不对？

陈景秋风尘仆仆地拉着行李箱，尽管内心惶恐不安，但是他依然先去了超市买菜，打车去知恩那里的路上他甚至希望车能够开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这时候才明白自己只是在逃避，也许自己已经知道了，她肯定已经走了。

她就是这样的，陈景秋想，什么都抓不住她也留不住她，如果自己有钱就好了，李卓然不就是用这些东西才能困得住她吗？

陈景秋一直觉得自己为知恩做的所有都是心甘情愿不求回报，可是现在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才明白，其实自己一直在等，等知恩能回头来看一看自己。

现在她走了，那些自欺欺人的幻想终于破灭，“哗啦”一声，是陈景秋手里的纸袋掉在了地上。

他木着脸去厨房排队，等了半小时才站在锅前，他做了知恩最喜欢的改良版蔬菜意面，然后端回小屋的餐桌上一口一口的吃掉，知恩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或许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房东过来敲门，探头看了一眼，“不是搬走了吗？”

“是……搬走了，我来收拾收拾她的东西。”

陈景秋很艰难的撒了谎，因为知恩，并没有留给他哪怕一样她的东西。

”哦，那你快点收拾啊，后天就有人来看房了。”

这里是港城，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它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离开停留。

今天，此时此刻，陈景秋终于明白，被困在这个小小出租屋里好几年的人并不是知恩，而是他自己。

陈景秋的嘴里还塞着满满一口意面，却放下叉子，伏案在摇摇晃晃的餐桌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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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海市第一步，租房子。

港城和海市的物价高的不相上下，知恩适应良好，觉得自己的居住环境估计比在港城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一位新认识的好心朋友说他在某个中档小区有整整一栋楼正在出租中，并热心的表示愿意以友情价租给自己。

“友情价是多少？”

知恩有点犹豫的开口说。

她面前正在狼吞虎咽吃蟹黄拌面的谢钰没张嘴，只是抬起一只没拿筷子的手比了一个八。

“八、八千？”知恩想，那房子是套三的，地段也很好，正常租金肯定要一万以上了，“我一个人住，你那里太大了。”

谢钰摇摇头，抽出一张餐巾纸擦擦嘴，“八百。”

“八百？？”

八百……连个卫生间都租不到啊，友情价友情到这个份上，是不是完全有占便宜的嫌疑了。

“一楼，没人租，空着呢，你要是觉得行，就签合同付租金搬进去。”

“不太好吧……”

“又不是让你白住，快点决定啊，说不定我一会就挂在中介那儿了，也是八百。”

知恩知道这是谢钰想帮自己，但还是觉得有些疑惑，他们认识不过一个星期，他一开始对待自己态度熟稔不说，现在回了海市，竟然还有要和自己继续联系的意思。

好像……还没有熟到这个地步吧？

“好，谢谢，正好我今天中午退了房，行李还不知道往哪里放呢。”

“别客气，我去帮你搬家。”

谢钰微笑着，他们俩正坐在一家大商场四楼的面馆里，知恩发现谢钰对于吃饭是真的不挑，什么都能吃的很香，飞机降落在海市那一晚，两个人都没在机场吃，随便找了家麦当劳，嫌贵。

他身上还有着抹不掉的老百姓特质，和谢丹那种选择合群的样子并不相同，更别提谢栩了，知恩觉得他这样子很好，毕竟，蟹黄面很香嘛。

谢钰见知恩同意了，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和表面的满不在乎不同，他心里可紧张着呢，万一她不同意，自己可不是下不来台了吗，他可是头一回做这种事，不熟练。

“五年没回来，是不是觉得变化可大了，”谢钰喝了一口水，笑起来，“我在这儿也算熟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带你转转，熟悉熟悉啊？”

“这个……”

“没事，我闲的很，我真没事，我，我其实和谢栩关系不错的，他托我帮忙，我可不得帮到底吗？”

原来是这样啊……没想到谢栩那样的人也会拜托自己的弟弟帮这些小忙，看来确实应该好好谢谢他，并且……要把五年前的事情说清楚，不能再让他误会，对自己愧疚了。

其实，谢钰有点心虚。他和谢栩的关系就和“好”不沾边的，仅仅是能说的上话，他一个外来的，人家两兄弟不在背后骂他就算不错了，还关系好……

“哎呀总之，我真的很闲呐，去不去，说话。”

“那……逛逛好了。”

知恩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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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不要去买几件衣服？”

知恩看着自己身上这件浅蓝色的牛仔衬衫，犹豫着说，这还是她去港城之前买的，款式就是最基础的款式，没过时，但是来到海市这么个时尚之都，她顿时觉得自己是老土帽进城。

“你这衣服咋了，很正常啊，好看。”

“那我要不要换个发型？”

知恩将自己的一头长发拨到胸前，比划着长度。

“这发型……不是很好吗？”

知恩不说话了，显然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其实，她并不是个在意自己穿着打扮的人，也或许生活已经让她无暇顾及这些……

现在冷不丁在短短一周之内，自己的人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自己，显然并没有做好面对新生活的准备。

她被困在一个地方一个境遇，实在是太久了。

那么现在，该去干什么呢？没有事情必须要做，也没有事情想做，更没有力气继续去追逐什么……疲惫是一点点涌上来的，她现在，真的开始感到害怕和迷茫。

“你想买新衣服啊？那也行，不过我没陪谁逛过街啊，也不会挑，我就帮你拎包吧！”

知恩知道房租水电的价格，却不知道衣服已经这么贵了，翻开吊牌就吓了她一大跳，谢钰凑过来，小声说，“你放心选吧，我有卡。”

说着，他将一张黑色金边的卡在知恩眼前一晃，颇有些得意，这场景……他确实没经历过，老听手下那群人抱怨他们老婆女朋友逛街一逛一整天的，烦得要死，谢钰却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现在……他非但不觉得烦，反倒有点兴奋，看到女装店铺里琳琅满目的衣服饰品，觉得每一样知恩都应该试试。

“这个风衣居然要三千……”

知恩也靠近谢钰小声说，谢钰也感受到了她的靠近，身子一僵，别别扭扭的说，“三千就三千呗……你喜欢就得了，我还是觉得刚刚那个粉裙子好看。”

谢钰倒是很积极地选了几件，都是粉的黄的蓝的，上面还有夸张的蝴蝶结什么的，看的知恩皱眉头，营业员忍不住了走过来，“您好，您看的这件风衣是我们当季新款呢，您气质很好，穿上肯定很好看。”

“我……”

“给她拿个号试试。”

谢钰抢着开口，营业员看了一眼面前这一对容貌过于出众的情侣，微笑着点了点头。

知恩在外面套上了那件浅卡其色的经典款风衣，低头将腰带系在侧腰，她在港城做过平面模特，眼光自然是好的，“怎么样？”

“太合适了！您真的很适合！”

还没等谢钰开口，一旁的营业员就极为捧场的说。

“挺好的……不过你真的不试一下那边的粉裙子吗？”

谢钰依旧不死心，积极提出自己的意见。

“不用了，这件就好了，”知恩有些无奈的微笑，“新款没有折扣吗？”

“新款刚上市，按理说没有折扣的……不过您穿着真的非常合适！可不可以让我拍个视频发朋友圈？我可以用我的卡给您员工折扣。”

营业员小声说，轻奢品牌，自然不只有店内交易，也会有很多人加营业员的微信网上订购。

“这个……可以啊，你拍吧。”

知恩拢了拢头发，就在店里让营业员拍了几张照片几个视频，看都没看就说可以发。

“你怎么让她随便拍啊。”

出了店门谢钰有些不满，刚刚要付款的时候，知恩按下了他手里的卡，自己拿出手机扫了码。

“有什么关系，现在我又没公司了，还能便宜三百多块呢。”

啊，原来，这样的事对于知恩来说，是习以为常的啊。

谢钰走在知恩的旁边，她已经裹上了那件长风衣，依旧是素着一张脸，谢钰记得一开始自己还觉得她像女鬼呢，真的是有些好笑。

“知恩。”

“嗯？”

知恩回过头，发现谢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正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用镜头对准自己，她一愣，接着微笑起来。

咔嚓一声。闪光灯照亮了夜色里知恩的茶色瞳孔，定格在风吹乱她长发的那个瞬间。

好熟悉的感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