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完卯后,周桐安排好了衙门里的事务,正准备带着徐巧去陶明住处。
结果一转身,发现身后已经跟了一大帮人。
赵德柱像个跟屁虫似的黏在周桐身边,嘴里不停地念叨:“小说书,你说的是真的吗?到时候真能去搬那些地主老财家的东西?我等不了那么久了呀!要不我现在就去找那俩小胖子吧!”
他说的正是出去踩点的大虎和三滚,脸上写满了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雕花家具和金银财宝。
万科也凑了过来,一脸期待:“少爷,您说的这事儿我熟啊!后勤事务太无聊了,让我也去吧!”
他搓着手,眼睛里闪着光,显然是对“老本行”充满了怀念。
周桐无语地看着这两人,尤其是那万科,要是把这货跟那三汤圆凑一块儿,那简直就是四大恶贼齐聚,到时候就不是抄家了,直接变成拆迁大队了!
他坚决摇头:“不行!万科,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衙门里,后勤事务不能没人管!”
万科一听,立刻蔫了,转头看向徐巧,可怜巴巴地说道:“夫人,您看啊,老爷他……”
周桐直接打断他,瞪向赵德柱:“赵德柱,现在让这小子闭嘴!要是不闭嘴,你也不准去!”
赵德柱一听,立马急了,一把拽住万科:“你小子别废话了,再废话咱俩都去不成!”
万科还想挣扎,结果赵德柱直接上手捂他的嘴,两人你追我跑,闹得周围鸡飞狗跳。
周桐无奈地摇了摇头,拉着徐巧往外走:“别管他们了,咱们先去陶老那儿。”
徐巧掩嘴轻笑:“桐哥哥,你这帮兄弟还真是热闹。”
周桐叹气:“热闹是热闹,就是太能闹腾了。”
一行人跟着吴毅,浩浩荡荡地往城北陶明的住处走去。
陶明的住处位于城北一处僻静的小院,院外种着几棵老槐树,枝叶繁茂,遮出一片阴凉。
院子里种了些花草,墙角还搭了个黄瓜架,藤蔓缠绕,显得格外雅致。
还没进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陶明正从屋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几个里正和老人。
他一抬头,看到周桐身后跟着这么一大帮人,顿时愣住了:“你们怎么都来了?老头子我茶水可没准备那么多啊!”
周桐笑着摆手:“没事没事,别给他们喝,让他们在门口候着就行。”
赵德柱和万科一听,顿时蔫了,乖乖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周桐和徐巧跟着陶明进了小院。
院子里,几位里正和老人见到周桐,纷纷起身打招呼。
“周县令,早啊!”
“周大人,您可算来了!”
“这位就是徐姑娘吧?真是郎才女貌啊!”
周桐一一回应,寒暄了几句后,大家便围坐在黄瓜架下的石桌旁,开始说正事。
周桐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今日请大家来,主要是想和大家商量一下细分化管理的事。
咱们桃城虽然不大,但事务繁杂,光靠衙门这几个人手,实在是忙不过来。
所以我想,咱们可以把每个街道、每个巷子都设一个负责人,由乡亲们推选,每两年换一次。这样一来,既能减轻衙门的负担,也能让乡亲们更有参与感。”
话音刚落,几位里正和老人便开始议论纷纷。
“这法子倒是不错,但乡亲们不识字,推选的时候会不会乱套啊?”
“是啊,而且每个街道都设负责人,会不会太麻烦了?”
“我觉得可行,但得有个章程,不能乱来。”
周桐耐心地听着大家的意见,等他们说完后,才开口说道:“大家说得都有道理。
推选的时候,可以由里正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主持,再让识字的人帮忙记录,也不用识那么多字,用简单笔画代替即可。
至于负责人的职责,咱们可以慢慢细化,先从简单的开始,比如传达衙门的通知、组织乡亲们干活之类的。”
陶明捋了捋胡须,点头说道:“周桐这法子确实可行。咱们桃城虽然不大,但事务确实繁杂,细分化管理是个好办法。老头子我觉得,可以先在几个街道设一下,看看效果如何。”
众人听了陶明的话,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周桐见状,笑着说道:“那就这么定了!接下来,咱们再说说梯田开垦的事。我已经安排人去后山勘察过了,那片坡地虽然碎石多,但土质还算不错。
咱们可以把乡亲们分成几组,每组负责一片区域,工具和粮食由衙门统一调配。”
一位里正兴奋地说道:“周县令,这梯田要是开垦出来,咱们桃城的粮食问题可就解决了!”
另一位老人也点头附和:“是啊,这可是造福子孙后代的大事!”
众人正说着,万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满头大汗地喊道:“老爷,不好了!有人刚刚来报官,说城西破庙又来了一伙流民!”
众人脸色微变,陶明皱眉问道:“多少人?”
“约莫三百,拖家带口的。”万科抹了把汗,“看样子是从钰门关逃过来的。”
一位里正担忧地说道:“正值春耕,这么多流民……咱们自己的粮食都不够,怎么安置他们啊?”
周桐站起身,果断地说道:“走,去看看!”
他刚转身要走,却被陶明一把拉住:“慢着!”
陶明从袖中掏出一本泛黄的户籍册,递给周桐,“这是昨夜统计的无地农户,共一百七十三户。你打算如何安置?城里的百姓都还没照顾好,现在又要收下这么多流民,你可要考虑清楚。”
旁边的里正们也纷纷点头,表示担忧。徐巧轻轻拉了拉周桐的衣袖。
周桐接过户籍册,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名字,忽然抬头说道:“陶老,您说咱们把流民和无地农户混编如何?”
“混编?”陶明一愣,显然没明白周桐的意思。
“对!”周桐点头,“无地农户熟悉本地情况,流民急需生计。
让他们组成互助组,开垦梯田时互相帮扶。这样一来,既能解决流民的生计问题,也能加快梯田的开垦进度。”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地说道:“我这人心善,没什么太大的理想,但就是想救几个人,尽自己的能力而已。”
陶明沉吟片刻,眉头微皱:“法子倒是可行,只是……怕流民不服管啊。”
周桐接口道:“让赵德柱带巡防队维持秩序,再派老兄弟们担任什长,负责传达政令。
这样一来,既能保证秩序,也能让流民尽快融入咱们桃城。”
陶明终于点头:“好!我们商量一下,你先去会会那些流民。”
周桐与徐巧等人赶到城西破庙时,晨雾尚未散尽。
三百余流民蜷缩在断壁残垣间,衣裳褴褛,面黄肌瘦。看到周桐他们到来,流民们既激动又害怕,纷纷缩在一起,眼中满是警惕。
赵德柱和万科严阵以待,手握刀柄,警惕地环顾四周。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拄着木棍,颤巍巍地站起:“大人,我们不是乞丐……”
周桐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扶起他:“老伯,我是这里的县令周桐。”
他环顾四周,提高音量,“桃城欢迎各位,但需遵守三条规矩:一、男女老少按户登记;二、青壮编入垦荒队,每日领米半升;三、不得滋事扰民。”
气氛稍稍缓和,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
一个面色黝黑的汉子突然站起,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俺们不要施舍!给俺们地种,给我们农具,我们自己养活自己!”
周桐赞许地点头:“这位大哥说得好!”他指向远处的山坡,“那里有五百亩荒地,谁开垦归谁!”
人群瞬间沸腾,流民们眼中燃起了希望。
周桐与流民代表约定次日辰时在县衙集合,并承诺过会儿会派人送来一些粮食。
他语气诚恳地说道:“我们这里也困难,劳烦老伯先安抚好大伙儿。”
返回县衙的路上,徐巧从马车探出头来:“一下子安置三百人,粮食够吗?”
周桐勒住缰绳,望着天际翻涌的朝霞:“巧儿,你知道去年鼠疫时,我们是怎么挺过来的吗?”
徐巧轻声说道:“你跟我说过的,以工代赈,组织百姓修水渠。”
“对!”周桐点头,“这次我们也能挺过去。”
回到县衙,陶明已召集了十七名里正。周桐将流民与无地农户混编的计划告知众人,里正们议论纷纷。有人赞同,有人担忧,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陶明力排众议,沉声说道:“周县令这法子虽大胆,但确实可行。咱们桃城虽小,但人心齐,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定能渡过难关。”
里正们听了陶明的话,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只是这农具……”一名里正皱眉道,“春耕时节,各家农具都紧缺。”
周桐胸有成竹地笑道:“放心!那些地主们跑路,肯定不会带走农具。咱们去‘借’一些来用,问题不大。”
陶明忽然轻咳一声,语气严肃:“小周,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陶老请说。”
“你这法子虽好,但需谨防有人浑水摸鱼。”陶明沉声道,“我建议每个互助组设两名监工,一名由县衙指派,一名由组员推举。”
周桐眼睛一亮:“此计大妙!就依陶老所言。”
计议已定,陶明带着人先去开垦梯田去了,时间不等人,播种已经迟了些日子,接下来还要再接收流民,不得不加快脚步。
周桐与徐巧来到后堂。徐巧进屋,过了会儿,取出一幅手绘的梯田图纸,周桐皱眉道:“巧儿,这图纸虽好,但百姓不识字,怕是看不懂。”
“我已想好办法。”徐巧微微一笑,“用不同颜色的布条标记区域,红色代表水源区,蓝色代表垦荒区,黄色代表居住区。这样一来,大家一看就明白了。”
周桐感慨地看着徐巧,忍不住亲了她一口:“巧儿,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徐巧脸颊微红,低下头小声说道:“我父亲经常要赈灾,所以在长阳的时候,我经常接触这类东西,也会想着为父亲分忧,所以就学了这么多。”
她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眼睛微微发红。周桐心疼地将她抱到怀里,轻声安慰:“过去了,已经过去了。岳父若是看到你做出这一番事业,一定会很欣慰的。”
徐巧紧紧抱着周桐,力度渐渐加重,声音有些哽咽:“桐哥哥.....我.....我现在好幸福,好幸福……可是,爹娘、大哥……他们看不到了.......”
周桐心疼地抱着徐巧,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道:“别难过,他们在天上看着呢,一定会为你骄傲的。你现在做的这些事,就是在为他们争光。”徐巧在他怀里微微点头,泪水打湿了周桐的衣衫。
他放下手中的事情,高声喊道:“老王,水烧快些!我带巧儿去洗漱。”
老王应了一声,赶紧去准备热水。
周桐牵着徐巧的手,陪着她慢慢走向后院。
两人到了妆台前,小铜镜里映出她泛红的眼尾。他拧了把热帕子,动作轻得像拂去花瓣上的晨露:";巧儿这双眼睛生得最好看,哭肿了可就不好看了。";
徐巧抓住他衣袖,声音还带着鼻音:";桐哥哥别忙了......";话未说完,温热的帕子已贴上眼角。她下意识闭眼,睫毛在周桐掌心扫过细碎的痒。
";当年在钰门关,我背着你回来的时候怎么说的?";周桐蹲下身,指尖抚过她发间,";我说过要护你一辈子周全,可没说周全里不许掉眼泪。";
徐巧破涕为笑,伸手要夺帕子:";谁要你哄小孩似的......";
";别动。";周桐突然按住她肩膀,从妆奁里摸出个青瓷小罐,";之前在玉泉镇买的茉莉膏,说是抹在太阳穴能安神。";清凉的膏体在指尖化开,混着窗外飘来的炊烟。
老王在门外重重咳嗽:";少爷,马备好了!";
徐巧慌忙要起身,被周桐按住:";急什么,让陶老他们多晒会儿太阳。";他故意慢条斯理给她绾发,青丝绕在指间总打滑,";当年给战马编辫子都没这么难......";
";桐哥哥!";徐巧羞得耳尖通红,";我自己来!";
两人推搡间,木梳";啪嗒";掉在地上。门外偷听的赵德柱";嗷";一嗓子:";小说书,日头都晒屁股了!";接着是万科的闷笑和杂乱的脚步声。
晨光漫过县衙马厩的草料堆时,周桐正对着那匹枣红马犯愁。马儿温顺地甩着尾巴,可鞍鞯上的皮革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刺得他手心发潮。
";真要共乘一骑?";徐巧攥着裙裾挪到马侧,发间木簪随动作轻晃,在泥地上投出细碎的影。
周桐屈指叩了叩马鞍,金属扣环发出清响:";陶老他们早半个时辰就出发了,咱们得快些。";他转身时瞥见徐巧绣鞋尖沾的泥点,忽然蹲下身,";踩着我的膝上去。";
徐巧慌忙后退:";这怎么行!";
";钰门关那么多人看着都背过你,这会儿倒害臊了?";周桐笑着拍自己大腿,官服下摆沾了草屑,";快些,马儿该等急了。";
徐巧咬着唇,纤白手指搭上他肩头。隔着春衫,周桐能感觉到她指尖微颤。他故意逗她:";夫人再磨蹭,为夫可要收脚力钱了。";
话未说完,膝头蓦地一沉。徐巧绣着兰草的裙裾扫过他鼻尖,带着晨露的凉。枣红马不安地踏了踏蹄,周桐立刻扣住辔头。
";抓紧鞍桥。";他翻身上马的瞬间,徐巧惊呼着后仰,发簪勾住他腰间玉带。青丝泻落的刹那,周桐嗅到茉莉膏混着墨香的气息,像打翻了一砚春水。
马儿小跑起来时,徐巧整个人绷得像张拉满的弓。周桐虚拢着缰绳,任她的背脊若有若无地蹭过自己胸膛:";放松些,这马儿跟老王一样慢性子。";
";你......你别说话!";徐巧耳尖红得要滴血,手指死死抠着鞍桥。路过田埂时惊起几只云雀,她吓得往后一缩,后脑勺结结实实撞上周桐下巴。
";嘶——";周桐吃痛闷哼,趁机将人圈进怀里,";夫人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徐巧又羞又急,转头要辩,唇瓣却擦过他喉结。枣红马恰在此时踏过沟坎,颠簸间,周桐收紧的手臂成了唯一的支点。等马儿跑上平路,徐巧早已软在他臂弯里,连嗔怒都染着颤音:";你....就会.....欺负人......";
周桐握缰的手绷着青筋,感觉背后贴着的温热身子比马鞍还烫人:";那你可要抓紧了,这段路硌脚。";
徐巧靠在怀里,忽然轻笑:";比那年你背我稳当多了。";
";那是自然。";周桐扬鞭指向远处的梯田,";等秋收时,我带你纵马踏遍这百里金浪。";疾风卷起徐巧的披帛,轻纱掠过他喉结,痒得人心里发颤。
晨风卷起两人的对话,散入漫山遍野的新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