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念所行之 第23章 黄色谣言

“今天这么热闹啊？”岑崇山在玄关柜处换鞋，看着热气腾腾的房间，顿时红光满面。

“岑叔叔回来啦！”赛雅手里拿着筷子，趿着拖鞋嗒嗒嗒的跑过去。

“让我看看，这都是谁？”岑崇山的大衣外套被王姐接过去，走过去摸了摸赛雅的脑袋，笑容可掬，“赛雅多长时间没来啦？”

“我还跟你爸爸说呢，让你常来玩。”

“今天这不是来了？”赛雅笑呵呵的回他。

走进餐厅，热气向上蒸腾着，美食摆满一整张桌，色泽鲜艳，一眼看上去让人食欲大增，岑朝端着一份米白色的瓷锅在里面走出来，看到父亲嚯了一声，“好久不见，岑老板。”

岑朝一见他就开始犯贱。

岑父哼了一声，“没个正形。”

而这时，里面出现了一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女孩，帮着hata将摆好的盘端出来，她一抬眼便看见眼前的男人，岑朝的父亲，她将盘子放在桌上，微微的鞠了下躬，乖巧的说道:“岑叔叔好。”

岑崇山露出笑容，点头回应。

她想起自己应该要自报家门，“我是倪清漾，是岑朝的——”

她大脑有一瞬空白，短暂过后，答道:“同桌。”

“也是好朋友。”

她知道两个人的关系不可以摆到明面上。

岑朝的心沉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快，可这些情绪也转瞬即逝，他冷静下来觉得倪清漾这样说是对的，他可以告诉hata自己在谈恋爱，但不能够告诉岑崇山，以他现在的年纪以及能力，他也没办法去跟他叫板。

等他成长到可以承担一切时，父母就不会是横亘在中间的阻碍。

到那时，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告诉全世界，倪清漾是他的女朋友。

岑崇山笑着点点头，“好，快坐吧，别太腼腆，随便点就行，我们家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岑朝给她抽出椅子，伸手示意。

“提前说好了，不允许任何人喝酒。”hata提前给他们打好预防针，把他们想要提出的请求直接打回了肚子里。

“必须滴，一切服从hata姐姐的命令！”周柏林嬉皮笑脸的跟她答道，食指中指并拢轻点太阳穴，做了一个respect的手势。

hata笑的前仰后合，开心极了，“柏林又贫了不少。”

hata在倪清漾左侧坐下，岑朝在她右侧，女人将果汁倒进她的杯子里，笑眯眯的说道:“清漾，你别太拘束，想吃什么就自己夹。”

奶奶经常叫她阿漾，赛雅喜欢叫她妮妮，倪清漾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叫她清漾，莫名的有种安心，她总是忍不住去看hata，她看起来是那样温婉美丽，柔和亲昵。

她要是有一位这样的妈妈就好了。

她应该很疼爱岑朝。

“好。”倪清漾答道。

餐桌上所有人都愉快的聊着天，倪清漾也很快的融入进去，看见岑朝和父亲互怼时她常常开怀大笑，脸上是开心的，心里却还是有点苦涩，矫情点是顾影自怜，其实就是赤条条的羡慕。

她是真的羡慕岑朝。

周柏林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放下筷子，去查看信息，眸光一暗，面色瞬间阴沉，他站起身，跟长辈说道:“你们先吃，我去打个电话。”

赛雅问道:“怎么了，给谁打电话呀？”

周柏林没回，径直去了客房，他锁上房间门，打了个电话过去，声音夹杂着愤怒，“徐航朔，你他妈找死。”

“哥，你别骂我啊，视频和照片是我在群里看到的。”

“你说什么？”周柏林嗓音压低，克制着爆发出来的怒火，“哪个群？”

“就六中大群啊。”

周柏林烦躁的挂断电话，找到学校的大群，果不其然，一条接着一条信息迅速的往上弹着，字字污言秽语。

【论骚还是得年级第三。】

【多少钱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真没想到她居然是做那个的？】

【摸起来爽不爽？】

周柏林指节僵硬，他疯狂的往上划着屏幕，滑到置顶，看到那位匿名的人发出的视频。

视频里的女孩赤\/裸的躺在床上，满脸媚态，做出的事让人难以启齿。

下边还有几张女孩赤\/裸的背影。

周柏林知道这不是赛雅，但目前的形势就是，舆论一边倒，所有人都相信这段视频是真的。

他给在餐厅吃饭的岑朝发了条信息，没过两分钟，岑朝在外面推开门进来，问他怎么回事。

周柏林把手机递给他，“不知道是谁合成的这么一段视频发到了群里，我怕她——”

他最担心的是赛雅的状态。

岑朝看了眼视频，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他把视频关掉，蹙了下眉，“匿名发的？”

“qq匿名根本查不出来是谁，视频明显就是pS过的，这群傻逼跟着风走，别人干什么就跟着干什么。”周柏林语气压抑，嗓音愠怒。

岑朝叹了口气，“是不是徐航朔那帮人？”

“视频就是徐航朔发我的，如果是他，这未免也太胆大了吧？”

“不排除一种可能是他这样会降低你对他的怀疑，你再想想，除了他们几个，谁还会跟赛雅有仇恨？”

“估计是那天在食堂丢了面子，就想这么一招。”岑朝徐徐道来。

周柏林低骂了一声。

突然听见门外传过来的hata的声音，“岑朝，赛雅跑出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两人面面相觑，夺门而出。

周柏林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去玄关处穿鞋，“我去找她。”

看到周柏林也是火急火燎的，hata更加疑惑，她问岑朝，“怎么回事啊，到底发生什么了，赛雅看了眼手机突然就跑出去了，这柏林也是。”

“学校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缓缓道:“倪清漾等会要去坐车，我去送她。”

“好，把这个给她拿上。”hata在桌子上拿起保温桶，“饺子。”

他笑了下，“好。”

倪清漾从卫生间里出来，她手上还沾着水渍，她看着岑朝，眼底闪过一丝失落，看样子她也知道了。

岑朝:“东西都拿上，我送你去车站。”

“好。”

倪清漾比赛雅先一步看到的视频，她看到以后就去了卫生间，但没想到她很快也知道了这件事，包括刚刚赛雅跑出去，周柏林追出去她都知道了，她没有去追，怕岑朝的父母知道这件事会让赛雅尴尬，也害怕自己哪句话会伤到她。

“赛雅！”周柏林大吼道，大步追上她，握住女孩的手腕。

她想要挣开，被周柏林握的更紧，“你冷静一些，你现在是要去哪？”

赛雅泪流满面。

“周柏林，这不是我。”赛雅神情恍惚，脸色苍白，“不是我……”

谣言如千斤顶压在她身上，赛雅无力的摇着头。

她的手机遭到轰炸，不少人向她发送了好友申请。

“我知道，别害怕，有我呢。”

赛雅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初中的时候因为长得漂亮遭受过排挤被男生们开过不入流的玩笑，但都没有像这样严重，他们会通过修图合成视频到处散布谣言。

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一句一句恶语涌入赛雅的脑海，她忍不住的心慌颤抖，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坠，身体直打晃。

“学习这么好玩的这么浪？”

“平时穿着衣服的时候身材就好，脱了衣服更是有料。”

“长这么好看，不干点那些事也白瞎了。”

“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玩意……”

一连几天，舆论的热度迟迟未降。

一传十，十传百，全校皆知。

这件事经过了老师和主任的处理终于将真相查出水落石出，和当初猜想一样，视频是由徐航朔合成，他找校外的同学匿名发在了整个学校的大群里。

徐航朔因为被赛雅拒绝，在食堂又被周柏林羞辱，一时气不过想到了这种低端恶劣的方法，他的狐朋狗友很多，有电脑技术特别高超的，他将赛雅证件照上的照片传过去，进行修图合成，大幅度的肆意传播。

处理结果就是，两千字检讨，停课七天回家反省。

学校要求学生手机一律上缴，按时发放。

可尽管如此，视频和舆论也是存在的。

赛雅受到的伤害也是存在的。

周柏林眼睁睁看着热烈开朗的女孩被这些谣言折磨的神志不清，也是最近这段时间，他发现赛雅越来越瘦，脸上尽显病态。

没过两星期，她就不再来上学了。

她寻了死路。

舆论发酵不到一个月，赛雅的精神状态已经糟到极点。

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女孩也不会站在她这边。造黄遥的是男生，传播由男生开始，过程中压垮她的是一些女孩们。

她的脸，她的身材，她的穿搭

都成为他们大做文章的利器。

一段合成的视频被广泛传播，舆论变得愈发颠倒黑白，男生乐在视频其中，用污言秽语和凝视审判着在校园里的赛雅，女生则是在评论区里为他们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相信赛雅的女生少之又少。

她拒绝不喜欢的男生是装清高。

她长得漂亮是活该被造谣。

她的穿衣自由是不要脸。

女性是原罪，可要她怎么办，死掉吗？

赛雅望着碧蓝色的海水，心底一阵畅快，一阵风席卷过，海水汹涌起波浪，女孩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丝毫没有犹豫的朝着大海跳下去。

医院的长廊里，赛雅的母亲在啼哭，一声一声悲到了骨子里，让旁人禁不住潸然泪下，而周柏林一反常态，沉默的坐在椅子上，双拳紧握垂在膝盖上，额角逼出了青筋，泪眼模糊。

他猛地站起来，大步往外走，岑朝意识到不对劲，疾步过去拦住他的手臂，却被男生狠厉挣开，岑朝再次抓住他的手臂，用了蛮劲，“你冷静下来。”

周柏林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我要杀了他。”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要等赛雅醒过来。”

周柏林完全失去了理智，暴力因子冲刷了他的头脑，愤怒与血腥将他湮没，他狠狠撞开岑朝，大步往前走。

岑朝拔高声音，“周柏林，你今天如果走了这一步，才会要了赛雅的命。”

赛雅受了很多的外伤，好险保住了一条命。

最先进去看她的是倪清漾。

两个小姑娘之间还是好沟通的。

倪清漾走进病房里，看到病床上瘦弱的女孩不禁落泪，她的头缠满了纱布，只露出了有些肿的眼睛。

赛雅那么漂亮的女孩，也会受到伤害。

她本以为，热烈又善良的女孩值得被世界善待。

可事实却正是相反，她那张漂亮的脸蛋竟成为了刺向她最深的利剑。

倪清漾在赛雅的身边坐下。

女孩抬起略肿的双眼，看向倪清漾，费力的吐出几个字，“妮妮，我还……活着。”

倪清漾笑着抹把眼泪，“犯傻了。”

她握紧赛雅的手，眼眶里泪水在打转，“赛雅，到今天为止，发生的所有事情没有一件是你的错，你这么做，那些伤害你的人不会伤心，他们也许会有一时的悔过，可很快他们就会又忘记这件事，只有你的爸爸妈妈会伤心愧疚一辈子，还有我们，我们都会非常痛苦。”

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同，赛雅光是看到那些恶言恶语就已经被压垮，她开始抑郁，整日失眠，吃不下饭，最后扛不住舆论选择跳海。

她以为，死就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赛雅，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振作一点，他们越是嫉妒你欺负你，你越是要活的张扬自信。”

在她眼里，赛雅是红玫瑰，是明艳且张扬的存在。

她有着横冲直撞的勇气，有着热烈似火的个性，她眼中的赛雅既美又强大，一定不会被谣言打倒。

“赛雅，我相信你。”

“周柏林也相信你。”

“你的爸爸妈妈也相信你。”

赛雅在医院休养了两个月，学校也已经放了寒假，她的伤势恢复的不错，面部并没有落下重度的创伤，女孩的心态也得以调整，渐渐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除夕夜的这天，三家人凑在了一起过年。

长辈坐在客厅搓麻将，小辈在庭院放灯赏烟花，岑朝不喜欢跟周柏林和赛雅在一起，因为显得自己多余，为了给他们两个腾地方，他回到客厅看他们搓麻将。

岑朝站在父亲身旁，一边吃着樱桃，一边看父亲出牌。

彼时，烟花绽放在深蓝的空中，炫彩夺目，周柏林在院子中央又点燃一桶烟花，随后迅速的跑向赛雅，女孩因为害怕巨大的声响，捂着耳朵钻进了周柏林的怀里，少年捂住她的耳朵，用手指了指天空处最美的烟花。

一场小雪悄无声息的落下。

“周柏林，下雪了！”

“嗯。”

赛雅双眸放光，漆黑的杏眼微微上挑，喜悦上了眉梢。

烟花，雪，还有心上人。

周柏林垂眸盯着她看，忽然，薄唇张了张，“赛雅，我们在一起么？”

“就现在。”他说。

他不想等了，就想现在立刻马上跟她要个名分。

赛雅眼睫一颤，怔了半晌。

冰凉的雪花落在鼻翼，融化，一片冰凉。

她说:“这是你的新年愿望吗？”

“其中之一。”

“那个是什么？”

“这个如果没实现，那个没办法实现。”周柏林说。

“赛雅，我说真的，在一起么？”

女孩看着他，弯了弯唇，“我们不早就在一起了吗？”

“我一直都跟别人说，我有男朋友。”

周柏林低下头，不禁失笑。

他们之间这层窗户纸早就是破的。

彼此知道，彼此确定，心照不宣。

“所以你说的第二个愿望是什么？”

“真想知道？”周柏林嘴角噙着笑，不太正经。

“当然是啊，我想听听你还有什么过分的愿望。”

少年笑的痞气，抬眼看了看天，又看着赛雅，“我想，新的一年，跟对象接个吻。”

赛雅的脖颈瞬间被火烧，蔓延到脸颊，以及耳廓。

她低下头，“别想了，他们都在这呢。”

周柏林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去了通往别墅后院的小路上，这里只有一盏灯挂在墙壁上，光的颜色偏黄，洋洋洒洒的映在身上十分柔和。

女孩的发丝上挂了雪，周柏林伸手拂去。

四目对视，摩擦出星星缱绻的柔光。

他偏头吻上去，抵开齿关，勾住舌尖，黏腻的轻咬舔舐，既柔和，又勾人。

女孩仰着脖子，被动的承受着周柏林的亲吻。

岑朝向后退了两步。

他就不该来。

一阵电话铃突兀的响起，不只是打断了里面的两位，也把岑朝吓到了，这铃声一响，周柏林就知道是岑朝。

赛雅跟在周柏林后边，两人一起出来。

岑朝狐疑的扫视着两人，淡淡的勾了勾唇，“挺行呢。”

“继续，我不打扰。”

“干什么去？”

岑朝朝他晃了晃手机，“my girlfriend。”

少年大步的走出庭院，兴高采烈的接通视频电话，岑朝的这边只开了路灯，并没有很亮，而女孩的那边却是灯火通明的，女孩的脸分外清晰。

“岑朝，新年快乐！”

他嗯了一声:“嗯，新年快乐。”

“这是在哪呢？”他问。

“我在小广场这里，有很多灯，然后还有放烟花的，我就来看一看，顺便给你打通电话。”

岑朝叹了口气。

“怎么了？”

“宝宝，我想和你在一起过年。”他声音有些委屈，“你知道我跟周柏林他们两个在一起就很多余。”

“而且，我刚撞见他们两个接吻了。”

“他们悄悄地在一起了。”

“什么？！”倪清漾声调拔高，骨子里的八卦魂熊熊燃烧，“亲，亲了？”

“嗯。”

“虽然知道他们会在一起，但还是觉得有点突然。”

岑朝抬头望着天，问他思念有多深，他说比天的颜色深。

他低头看向镜头，雪花洋洋洒洒的飘落。

“想你了，宝宝。”

“下次见面，我们能接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