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婉清被小豆子这一通夸,心里也跟着得意了些,点头道:“可不是嘛,我爹也瞧着这势头好,说这买卖有得赚,眼下正是时候再加把劲儿。
我寻思着,要是能再盖几间房,把听曲的台子再弄大些,再多招几个能歌善舞的姑娘,醉月轩的名头还能往上蹿一蹿。
许先生,您觉着咋样?”
许长安听她说完,没急着接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宫娘子,你这心思是不错,醉月轩眼下是热闹,可这事儿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扩规模不是光靠着热乎劲儿就能成的,得算细了账,走稳了步子。”
宫婉清一愣,忙问:“许先生这话怎么说?”
许长安抬头瞧着她:“你瞧瞧,眼下是过了年关,家家户户手里那点余钱都花得差不多了,醉月轩这一个月红火,是赶上了年节的热闹劲儿。
可过了这阵子,人心就散了,口袋也瘪了,哪还有多少人天天跑来喝酒听曲?
再者说,咱这清河县就这么大点地儿,醉月轩的名声是响,可客源也就那些老面孔,裕州那边的人赶过来瞧热闹是有的,可他们路远,图个新鲜罢了,难指望他们常来。”
“还有,这扩规模,得砸银子。
盖房、招人、置办家什,哪样不要钱?
眼下醉月轩的进项是不错,可账面上能动的银子也就那么多,你要是一下子全砸进去,后面要是生意冷下来,银子回不来,咱这买卖就得砸手里。
更别提柳万山那老狐狸了,他在裕州盯着呢,醉月轩这阵子风头太盛,他八成已经不痛快了。
咱要是再大张旗鼓地扩,他那‘柳氏烧刀子’一压价,渠道一卡,醉月轩的好日子就得打折扣。”
宫婉清听着这话,眉头越皱越紧。
她原想着许长安会痛快答应,没成想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道理,每条听着都像是那么回事儿。
“许先生,您说得是有理,可这机会摆在眼前,不抓住了不是可惜了?”
许长安摇了摇头:“机会是得抓,可不是现在。
等过了这三四个月,瞧瞧行情咋样,账面上的银子攒够了,柳万山那边动静也探清楚了,再动手不迟。
眼下嘛,还是稳着点,别急着烧钱。”
他说完,懒得再多劝,转身又要走:“时候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宫婉清见他这态度,心里有点堵,可又挑不出啥毛病,只得点点头。
“那许先生,我先谢过了,今儿的事儿……我记着。”
说完,她提着那盏灭了的灯笼就要往外走。
许长安瞧她那单薄的背影,皱了皱眉。
这大半夜的,一个女人家走夜路,方才还撞上醉汉,他实在放心不下。
他叹了口气,对小豆子喊了声:“你跟阿福收拾好就锁门,我送她回去。”
说完,抓了件外袍披上,快步跟了出去。
夜风冷得刺骨,街上静悄悄的,宫婉清走得慢,许长安几步就赶上了她。
他没多说话,只默默走在她旁边,偶尔瞅一眼,确保她没啥事儿。
宫婉清低着头,心里乱糟糟的,方才许长安那番话虽说堵了她的心思,可他这会儿护着她回家的模样,又让她心里暖乎乎的。
到了宫府门口,宫婉清停下脚,转身道:“许先生,到了,您回去吧。”
许长安点点头,没多说,转身就走。
宫婉清站在门口,瞧着他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里那点火苗儿烧得更旺了些。
许长安回到家时,白霜还在等着他。
“长安,你咋才回来?跑哪儿去了?”
许长安脱下外袍,随手挂在门边,淡淡道:“出去办了点事儿,碰上个熟人,顺道送她回去。”
他声音里没啥波澜,可白霜凑近了些,皱着鼻子嗅了嗅,嘀咕道:“咋还有股子香味儿,不是咱家的胭脂味儿。”
许长安一愣,低头闻了闻自个儿衣裳,才想起来是宫婉清靠他近了些,身上那点脂粉味儿蹭上来的。
“路上救了个女人,送她回家,兴许是她身上的味儿。”
他说得轻描淡写,没打算多解释。
白霜听了这话,歪着头瞧了他一会儿,见他那模样不像撒谎,也没多问。
她哼了声,爬上炕去铺被子:“下回可别大半夜乱跑了,冷不说,还招这些乱七八糟的味儿。”
说完,她拍了拍炕沿,招呼他:“赶紧上来睡会儿。”
许长安笑了笑,没吭声,脱了鞋爬上炕。
白霜靠过来,给他揉了揉肩膀,他闭着眼,觉着这日子虽说忙,可有霜儿在身边,咋都舒坦。
次日,天刚擦亮,醉月轩的门前就热闹起来。
宫婉清穿了身新裁的绸袄,头上簪了根碧玉簪子,手里提着一篮子鲜亮的珍果,身后还跟着个小丫头,抱着一匹上好的湖蓝色丝绸。
她脚步轻快,脸上挂着笑,直奔醉月轩而来。
门口的小伙计瞧见她这阵仗,忙跑进去吆喝:“许爷,宫娘子来了,还带了不少东西哩!”
许长安正站在柜台后头翻账本,闻言抬头瞅了一眼,见宫婉清已经迈进门来。
他皱了皱眉,放下来账本,迎了过去。
宫婉清一见他,笑得更甜了,脆生生喊道:“许先生,我今儿特意来谢您的救命之恩。
昨儿若不是您,我怕是回不来这家门了。”
她说着,挥手让小丫头把丝绸捧上来,又亲自提了那篮珍果递过去:“这点东西不成敬意,您可得收下。”
醉月轩里这会儿已经坐了些早来的客人,见这阵势,纷纷伸长脖子瞧热闹。
小豆子跟阿福凑在角落里,捂着嘴偷乐,小豆子低声道:“瞧瞧,宫娘子这架势,可不像是光谢恩那么简单。”
阿福点头,挤眉弄眼:“许爷这回怕是要招架不住喽!”
许长安瞧着那丝绸和珍果,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不是不识货,这丝绸瞧着就值不少银子,那篮珍果也是外地运来的稀罕玩意儿,可他心里清楚,宫婉清这谢礼送得太重了。
他拱了拱手,淡淡道:“宫娘子客气了,昨儿的事儿不过是顺手帮个忙,这些东西太贵重,我收着不合适。”
说完,他退后半步,摆明了不想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