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安瞅着他这模样,也不急着催,慢悠悠地站起来,拍了拍手道:“你自己琢磨琢磨,我不逼你。
你这伤还没好全,躺着歇两天,想明白了再给我个信儿。”
他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手刚搭上门框,又回头补了句:“不过你可得快点,外头可没我这么好心的东家等着你。”
许长安脚还没迈出去,后头就传来一声低低的喊:“许爷,等等。”
许长安一愣,转头瞧过去,见唐风撑着床沿坐起来,脸色虽白得跟纸似的,可那双眼里多了几分正经劲儿。
他心里一乐,立马收住脚,麻溜地转回身,又一屁股坐回那张吱吱呀呀的木凳上,嘴角微微一勾,盯着唐风瞧。
唐风那天提刀闯进来,虽没真下手,可那杀意是实打实的,换了旁人,早把他捆起来扔官府了,哪还会三番两次救他性命?
昨儿他满身窟窿地爬回来,许长安二话不说就给他治伤,今儿还摆出这副架势,既往不咎不说,还想拉他一把。
这格局,搁他这糙汉子身上,压根想都不敢想。
他打小在江湖里摸爬滚打,见惯了人情冷暖,哪有人会这么大度?
他这杀手出身的人,头一回觉着有点感动,又有点佩服。
许长安坐在那儿,手肘撑着膝盖,眯着眼打量唐风,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盘。
唐风虽说眼下狼狈得跟落水狗似的,可那天治伤时,他可是实打实摸过这家伙的屁股。
那屁股蛋子硬邦邦的,肌肉紧实得跟石头似的,搁现代医学上讲,这叫臀大肌发达,爆发力强得吓人,能练出这身板儿的,腿脚功夫指定差不了。
再加上唐风那双胳膊,粗得跟树干似的,满是老茧,一看就是常年耍刀弄枪的料。
这家伙要是留下当保镖,那可是捡了个宝。
有唐风这么个能打的在身边,他心里踏实不说,还能再招些精壮小伙子,让唐风带着练练,弄个保镖团出来。
他许长安如今根基不稳,靠着醉月轩和几间铺子发家,总得有点自己的人手护着,省得哪天让人端了老窝。
唐风见许长安盯着自己不吭声,干咳了一声,抬头道:“许爷,你这人真不赖,我也不绕圈子了。
你要我留下当保镖,我也不是不能答应,可我得问问,你给我多少工钱?
我当杀手那会儿,活儿虽凶,可一趟下来少说也有几十两银子,多的上百两。
你这买卖虽稳当,总得给我个数儿吧?”
“唐兄弟,你这人倒实在,大家伙儿做事不就图个利字嘛,这没啥不好说的。
我给你开个数儿——每月二十两银子,逢年过节再加点赏钱,管你吃住,伤了病了我给你治,怎么样?”
唐风一听,整个人精神一振!
二十两一个月?
这数儿搁杀手行当里不算顶尖,可比普通趟子手强多了。
他正想点头,许长安却又抬手止住他,眯着眼接着道:“不过我也不是傻子,银子给你这么多,你得给我卖命干活儿。
醉月轩这地儿你得守着,我往后铺子开多了,你得带着人护好,不能让我吃半点亏。
眼下你这伤还没好全,我今儿就给你安排个住处,直接搬到我家宅子里去,离我近点,我也放心。
你要是答应,这买卖就算成了。”
唐风听这话,脑子里嗡地一声。
二十两银子一个月,外加吃住全包,这待遇搁他这漂泊半生的糙汉子眼里,和天上掉馅饼没什么区别了。
更别提许长安还让他住到宅子里去,这不光是信任,还透着股大方劲儿。
自己当杀手那会儿,一趟活儿下来是能赚几十两,可命也搭进去一半,昨儿那场厮杀,要不是运气好,他早没气儿了。
许长安这人瞧着斯文,可出手忒阔绰,心思也细,他这条件开得明明白白,既不亏他,还给了条稳当路子。
他眼皮跳了跳,心里那点犹豫跟被风吹散的烟似的,眨眼就没了。
“许爷,你这心胸……我服了。
我唐风这辈子没啥大出息,杀人放火干了不少,可你不嫌我脏,还拉我一把,这情我记下了。
你这条件没啥好说的,我干了!”
许长安见他拍板,嘴角一勾,站起身拍了拍手:“那就这么说定了。
你先歇着,伤好利索了再干活儿。
我回头让小豆子给你收拾个包袱,今儿就搬过去。”
日子总算是安稳了一段时间。
醉月轩的名号如今在清河县是越传越响,生意红火得不得了。
许长安自打把这酒楼盘活后,手底下的几个铺子也没闲着。
水晶糖肆和逍遥肆如今都交给白霜和她娘白氏操持着。
白霜心细得跟针似的,把铺子里的账目理得清清楚楚,进货出货半点不含糊。
白氏更是个意外的惊喜。
许长安当初救她时,只觉着她是个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可怜妇人,谁承想她缓过劲儿来后,头发黑了不少,人也精神抖擞。
管起铺子来甚至是井井有条,连跑堂的小伙计都不敢在她跟前偷懒。
清风堂那边,石头这小子也很忠心,守着崇仁县的铺子,把神仙水卖得风生水起。
许长安那些酿酒熬糖弄青霉素的方子,也都是找得信得过的人弄,那些人拿了高薪,签了协议,嘴严得跟蚌壳似的,半点不往外漏。
如今许长安只管抓大放小,大方向定下来,细节上的琐碎事儿全丢给白霜和白氏娘俩,他自己落得个清闲,总算把这摊子买卖的根基给夯实了。
说起来,他也没料到白氏还有这能耐,瞧她忙前忙后那架势,谁能想到她前些年还被人欺得连饭都吃不饱?
如今这日子过得稳当,许长安心里那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这一日,许长安正在醉月轩前厅忙活,手里拿着一本账簿,跟跑堂的小伙计核对昨儿的进项。
外头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上,晒得人身上暖乎乎的。
唐风这家伙伤势好得差不多了,闲得没事儿干,搬了个小木凳杵在门口,眯着眼晒太阳。
他这几天在许长安宅子里住着,吃得好睡得香,身上那股子江湖糙劲儿倒是淡了不少。
许长安瞅了他一眼,暗自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