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拍了拍手:“柳老板,你这买卖如今啥样儿,我就不多说了。
六家酒肆封了,粮没几麻袋,师傅跑光,我劝你还是想想别的辙吧,这事儿我真没招。”
柳万山脸刷地就绿了,忙伸手到人家怀里就要抢那银锭:“周老弟,你这是啥意思?不帮忙就算了,银子总得还我吧!”
周长贵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手,笑眯眯道:“柳老板,你咋还直接来人家抢钱呢?”
说完,他也不管柳万山啥脸色,转身往里屋走,扔下一句:“天冷,柳老板慢走,我就不送了。”
柳万山杵在原地,手还伸着,眼瞅着周长贵进了里屋。
“好你个周长贵,老子记着你了!”
他站了半天,最后狠狠跺了跺脚,转身出了门。
柳万山拖着沉甸甸的步子回了柳府,天色黑得跟锅底似的,风刮得院子里的树叶子哗哗响。
他一进门,瞧见柳福还杵在门口等着,眼皮子一抬,火气蹭地就上来了。
他猛地一脚踹翻旁边的大缸,哗啦一声,缸摔得稀碎。
柳福吓得一哆嗦,忙低头道:“东家,您咋了?”
“咋了?老子让人耍得团团转,六家酒肆没了,二十两银子也搭进去,你说咋了?”
“你个没用的东西,杵在这儿干啥?滚进去,把账本拿来,老子要看看还剩多少家底!”
柳福不敢吭声,忙颠颠跑进去拿账本。
柳万山站在院子里,喘着粗气,眼瞅着府里冷冷清清,连个下人都没几个,心里那股火烧得更旺。
“周长贵那王八蛋,收了银子不办事,老子早晚弄死他!
还有那举报的贱人!”
他越想越气,抄起旁边一根木棒,咣咣砸在地上,院子里尘土飞扬,惊得几只老鼠从角落窜出来。
正堂里,柳福捧着账本跑回来。
柳万山一把抢过账本,翻了两页:“啥?就剩这点银子?!”
他把账本往地上一摔,冲着屋里仅剩的几个下人吼道:“都滚出去,老子今儿谁也不想见!”
下人们吓得大气不敢出,忙低头跑出去,屋里顿时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柳万山一屁股坐回太师椅,喘着粗气,手哆嗦着点了个火折子,想抽口烟,可烟杆早摔院子里了。
另一边,裕州城外的清河县,许家大宅子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阳光洒在院子里,暖洋洋的,春日提前来了。
自打许长安的酒楼铺子做大,醉月轩、逍遥肆、水晶糖肆加上清风堂的神仙水,哪样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进账多了,他也没亏待家里,早先那院子早换成了这占地宽敞的大宅子,青砖红瓦,门口还立了两棵石狮子,气派得不行。
宅子里人气也旺起来了,许长安花银子买了十几个下人,丫头小子忙里忙外,洒扫庭院、烧水做饭,个个手脚麻利,把这大宅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今儿许家摆宴,院子里热热闹闹,下人们忙着抬桌子、搬椅子,厨房里飘出阵阵肉香,几个丫头端着刚出锅的蒸饺子跑来跑去,笑声不断。
堂屋里,许长安和白霜坐在一处,两人挨得近,白霜靠在他肩膀上,手里剥了个橘子,掰了一瓣喂他嘴里,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许长安接过来吃了,捏了捏她的手。
屋里桌上还坐着宫婉清和她爹宫龙建,岳母白氏和许长安的老娘今儿不在,早起就结伴去城里庙会逛了,留他们几个在这儿吃席。
宫婉清坐在对面,瞧着许长安和白霜这黏糊劲儿,眼皮子耷拉着,脸色不大好看。
心里那醋坛子早就翻了,酸得她牙根都痒痒。
宫龙建坐在旁边,瞅出闺女这心思,暗地里伸出手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
“收着点,别让人瞧笑话!”
宫婉清咬了咬唇,硬是挤出个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掩住那点不痛快。
许长安没注意这边的动静,吃了橘子,拍了拍手,抬头冲宫龙建和宫婉清道:“这次多亏了你们帮忙,柳氏那六家酒肆才一举塌了!我琢磨着,没你们找的证据,这事儿指定没这么利索。”
他冲宫婉清拱手:“尤其得谢宫姑娘,那状纸递得漂亮,柳万山这老东西怕是到现在都没猜出是谁干的!”
宫婉清嘴角抽了抽,强撑着笑应道:“许先生过奖了,我不过是跑了个腿,主意还是你出的。”
宫龙建哈哈一笑,摆手道:“长安啊,你也甭谦虚了,这事儿要没你的主意,咱哪能这么顺当扳倒柳氏?
那老东西横行裕州多少年了,这回可是栽了个大跟头!”
许长安咧嘴一笑,摆手道:“您可别捧我,这事儿还得靠你们配合。
说起来,柳氏那六家酒肆能封,也不全怪咱。
那老家伙这些年为了省银子,烧刀子里掺了不少烂粮,喝了拉肚子是常事儿,城里好些人都埋怨过。”
宫龙建眯着眼,接过话头:“那天你跟我说,柳氏酒肆里不光掺假,还得给他安个害人命的罪名,才能一棍子打死。
我一听就觉着靠谱,回头就让我手底下的人去查,果然挖出点东西。”
他瞅了眼宫婉清,笑道:“婉清这丫头胆子大,我让她扮成个苦主,假装家里有人喝了烧刀子死了,带着几个人证去衙门递状纸。
她还特意改了口音,柳万山那老东西压根儿猜不出是谁。”
堂屋里热热闹闹,下人们端上热腾腾的菜,鸡鸭鱼肉摆了一桌子,香气扑鼻。
许长安招呼着宫龙建多吃点,宫龙建也不客气,夹了块红烧肉塞嘴里,点头道:“长安啊,你这日子过得真是红火啊!”
许长安笑着应道:“宫老爷子,咱这买卖才刚起头,往后还得靠你们多帮衬。”
……
柳万山这几天被抽了魂儿,坐在柳府正堂里,眼皮子耷拉着,手里攥着个空茶盏,半天没动弹。
这日子过得跟踩了狗屎似的,柳氏酒肆这摊子眼瞅着要塌到底了。
他咬着牙,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这些糟心事儿,账本翻得稀烂,家底就剩那么点碎银子,连下人都不敢多留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