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远听罢,低头哈腰,忙道:“老爷,这事儿是柳万山催的,我也没想闹这么大。”
县令哼了一声:“柳万山给你银子,你就敢乱来?
许长安不是好惹的,你不知道?”
“你去,带上十倍赔偿,给许长安送过去,这事儿赶紧了了,别再给我惹麻烦!”
张文远低着头,满脸不甘,心里却翻起了浪。
他原以为许长安就是个小酒肆掌柜,背后靠着柳万山的银子,怎么砸都没事。
可如今县令这态度,分明是怕了那小子。
他暗暗纳闷,这许长安难道跟县令还有什么交情?
不然怎么连府城通判都插了手?
他前些日子收了柳万山的银子和丫头,满心以为这事儿稳了,谁知踢到这么硬的茬子。
他攥着袖子,心里乱得很,可县令的话不敢不听,只得点头道:“老爷放心,我这就去办,十倍赔偿,一文不少。”
县令挥挥手:“快去,别拖!”
张文远拱手退下,袍子晃荡着,透着股憋屈。
日头刚偏西,柳氏府邸的正堂里暖意融融。
柳万山坐在主位上,手里玉珠被他摩挲得微微发热。
堂下站着柳福,身上裹着厚棉袍,低着头,手垂在身侧。
柳福慢悠悠开口道:“老爷,今儿清河县那边传了消息,张文远被县令叫去衙门训了一顿,还得赔给许长安十倍的银子,说是府城通判发了话,不许差役再扰民。”
柳万山听罢,手里的玉珠停了停,眉头皱得紧紧的。
柳福站在原地,瞧着他这模样,大气都不敢出,心里暗暗发怵。
柳万山转过身:“张文远这废物,拿了我的银子,还办砸了事儿。
许长安那小子,竟能惊动府城通判,倒是小瞧他了。”
他顿了顿,手指攥着玉珠,像是掂量着什么:“软招不管用,那就来硬的。
这小子不除,迟早是个祸患。”
他挥手冲柳福道:“你去,通过府城的人脉,联络‘黑水帮’,我要见他们帮主。”
柳福听罢,忙拱手应下:“老爷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他转身出了正堂。
柳万山坐回椅上。
他心里明白,许长安这小子不简单,粮价炭价涨了没压住他,差役砸铺子也没吓倒他,如今还搭上了府城的关系,眼看着就要翻身。
留不得了,得下狠手,一了百了。
深夜,天黑得像泼了墨,风吹得有些急。
一座破庙立在荒野间,庙顶的瓦片掉了大半,墙角爬满了枯藤,透着股阴冷。
柳万山披着件厚斗篷,跟着一个府城掮客走进庙里。
那掮客推开庙门,里头的烛火跳了跳,照得四壁泛着昏黄。
庙中央摆着一张石桌,上头搁着个羊腿,油光发亮,旁边散着几块啃过的骨头。
黑水帮帮主马彪斜靠在石桌上,嘴里叼着羊腿慢悠悠嚼着。
他四十多岁,满脸刀疤,穿着件粗布短袄,腰间别着把短刀,瞧着有些凶悍。
柳万山走上前,拱手道:“马帮主,在下柳万山,久闻大名,今儿特来拜访。”
马彪放下羊腿,拿过一块布巾擦了擦手:“柳老爷,府城的大买卖人,找我这粗人啥事儿?”
柳万山笑眯眯挥手,身后两个下人抬上来一口木箱,箱子漆得乌黑,边角包着铜皮,沉甸甸的。
下人掀开盖子,里头满满当当装着银锭,白花花的光晃得人眼晕。
马彪瞧着这银子,眯着眼露出几分贪婪的笑意。
柳万山慢悠悠道:“马帮主,这点银子是我的心意。
我有个小麻烦,想请您帮忙解决。
清河县有个酒肆掌柜,叫许长安,酿的醉逍遥抢了我的买卖。
我想请您毁了他的酒口碑,若能解决得干净些,直接把他除了也行。
若真能除了他,我再奉上十倍酬金。”
马彪听罢,拍了拍石桌,站起来,抓起羊腿又咬了一口,油光顺着嘴角流下来。
“柳老爷出手大方,这买卖不难。
毁个酒肆的名声,泼点脏水,砸几坛酒,简单得很。
至于杀人,嘿,我暂且先答应下来,但是至于能不能真杀了,可不敢打包票。”
这银子来得容易,毁个口碑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可杀人他早就不干了。
如今他年纪大了,江湖上混了半辈子,刀口舔血的日子过够了,不想再给自己惹麻烦。
况且这许长安听着不过是个小买卖人,砸了他的酒肆,断了财路,也就差不多了,何必多此一举。
“不过,柳老爷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三日内保管叫那醉逍遥卖不出去。”
柳万山听罢,拱手谢道:“马帮主痛快人,那我就等着好消息了。”
马彪摆摆手,抓起羊腿又啃了一口。
“银子我收下了,事儿办完,柳老爷再来瞧瞧便是。”
柳万山笑眯眯点头:“成,马帮主办事,我信得过。”
……
天刚蒙蒙亮,风吹得有些凉,马彪慢悠悠走回黑水帮的窝点。
那是个破旧的院子,墙角堆着些烂木头,屋顶的茅草被风掀得东倒西歪。
他推开院门,里头已经聚了十几个泼皮,一个个穿着破棉衣,蹲在地上啃着干粮,嘴里嚼得吧嗒响。
院子中央摆了张歪斜的木桌,上头搁着个缺口的陶碗,里头装着些浑浊的水。
马彪走过去,站在桌前:“都起来,有活儿干了。”
泼皮们闻言,纷纷站起身,围了过来,靴子踩得地面扬起几粒尘土。
马彪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巾擦了擦手,接道:“清河县有个酒肆,叫水晶糖肆,卖的醉逍遥挺火。
咱今儿要去弄点酒回来,十个人,分头去,扮成外地商贾,每人买两坛,高价也成,别露了马脚。”
一个瘦高汉子点头道:“帮主放心,咱扮商贾熟得很,保证瞧不出破绽。”
马彪嗯了一声,又道:“买了酒,别急着走,跟掌柜的要张凭条,就说回去跟东家报账用,别让他起疑。”
另一个泼皮咧嘴道:“成,这事儿简单,糊弄个掌柜还不容易?”
马彪挥挥手:“去吧,下午回来交货。”
泼皮们应下,各自散开,脚步踩得院子里的泥土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