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幕渐起 第45章 草长莺飞

流州的事情告一段落，面对少载酒的追问，鸩九槐挑了几个问题简单的回答，比如那个同样参加招亲的老头子后来怎么样了？鸩九槐说那个人手上有着很多辽岚的消息，溧阳可不敢动他。比如如何从流州城离开的？鸩九槐说这种战斗开始两三天就就能预测到结果，自然是准备了后手，自己只是知道斗家的离开是沾了少夫人和大魏的光。其他的问题，鸩九槐并没有太多的解释，自己也并非什么都知晓，只是斗家参与了流州招亲才知道这么多内幕。

简单的休息和整理思路，鸩九槐叫来逗猫的少载酒说起剩下的，他说道“流州城被破，辽岚颁布诏书将流州改名为西蜀，并没有明确说明西蜀是辽岚的领土，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流州城破，辽岚一路向北，直奔武神峰，同时辽岚本土也加强了对无主之地的防范，甚至可能会打和占城的辽岚军队形成合围一举拿下无主之地，将辽岚和大魏之间的无主之地直接吞并，最终叩关襄城。”

少载酒问道“流州城都守不住，这无主之地是如何守住的？”鸩九槐解释道“从现在的局势无主之地确实是守住了，可是那个时候没几个人看好无主之地的人，其实也并没有完全守住，不然为什么叫无主之地，大魏的谋士也不是软柿子，这件事情上他们比辽岚做的更绝，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这块无主之地，他们知道保不住的，无论是实力和计谋，那个时候的大魏都不是对手，所以他们要不留一点念想的打烂那里，我后来才打听到，那一年春，大魏大赦天下，大魏的临安城里那座不可能重见天日的死牢，开门了。同一年，大魏例行文书中简单的提了一句，狱卒可存一。大魏尚武，大小摩擦不计其数，现如今狱卒十仅存一，这可不是说明他们已经被皇家法令制服，你猜是为什么？”

少载酒低头思考着，他说道：“大赦天下牢房里哪里还有人，狱卒也就没有太多活计了，减少也算正常，可是留的也太少了，那不成是派去其他地方了，刚刚老师刚谈及无主之地，莫非他们被派去了无主之地？”

鸩九槐摇了摇头，说道“那些狱卒也是寻常人，一份公职而已，哪里还有什么战力，只不过那些说是大赦天下放出来的犯人并没有放回家，而是全部聚集在无主之地，那些人可都是刀尖舔血的狂徒，大魏好大魄力，这地方我要不了，谁也别想要，有幸在那段时间去过几次无主之地，在一个朋友的介绍下，通过赏金猎人买过几个辽岚人的命，在那里只有价格是良心的，其他的没有。”

少载酒还是有点想不明白，他问道“老师，按照我的想法，溧阳建立的流国，他是一个完整的国家，背后还有溧阳，可为什么最后是嗜血成性毫无规矩可言的无主之地守住了。”

鸩九槐明白少载酒问的问题，他说道“你的意思是一个五脏俱全的国家，像是一个有舵的大船，理应比无主之地那种各自为政的小船走得更远，为什么无主之地最后还守住了？”

少载酒点了点头，这是肯定的，这些狂徒自相残杀都是有可能的，怎么比得上军队齐全的流国。鸩九槐说道“你说的没有错，可任何事情都有特殊性，溧阳为了掩人耳目，进展的很缓慢，先是渗透，渗透之后的他们在等一个时机，等辽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进攻溧阳，当辽岚走进看似还是没有势力归属的流国的时候才动手，重创辽岚，可惜那一次遇到的是上次说佯攻，这个时候他们才开始建国，你口中的五脏六腑才慢慢的建设起来，到这些大战也没过几年，再给他几年真的可能挡下这次进攻，可是辽岚肯定是不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至于无主之地，大赦天下的第二年各个组织帮派甚至修炼者的山头就立起来了，**是最好的猛药，溧阳的碟子还没有渗透结束，这边早就开始了买卖，更让辽岚难受的是，自己国家的不少犯人只要跑到无主之地的地盘就像是石沉大海，下一次发现行踪可能就是干一些替人消灾的活计，算是熟门熟路了，听说还能给他们组织里的人带上不少特色美食。”说到这里鸩九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辽岚吃不下这无主之地的另外两个原因，第一就是无主之地的生意是面向所有人的，没错，不论是辽岚那些身居高位的人，还是人模狗样的辽岚修炼者也都可以在这里出钱消灾，真的鱼死网破，辽岚的国内至少动乱三年，那些表面和和气气的仙门突然发现自家天赋卓绝的修士并非死于意外，怎么说也要不死不休吧。第二，也是在我看来最难的一点，你刚才说嗜血成性而且毫无规则，嗜血成性没错，可是真的毫无规则么？现在的酆都指的就是你师傅的那个酆都，算是一个组织门派了，当年的酆都那可真的是传言中的酆都，酆都大帝曹不一，手下的五方鬼帝，还有地府八爷等等，这些并不是自封的，全是出自无主之地那些狂徒之口。那场大战之后，曹不一带走了一大部分人成立的酆都，也就再也没有出来管理过无主之地。”

鸩九槐半开玩笑的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前段时间发布阎王帖去接人，酆都已经多少年没有出手了，找都找不到踪迹了，我看你师父的样子，多半是已经厌倦了，想过点花天酒地寻常人的日子。你现在要是以周康徒弟的身份在无主之地吆喝，那些还记得以前事情的老不死的说不准会像爷爷一样供着你。”

少载酒撇着嘴说道“我怕是被别人寻仇，捆起来一刀一刀割死。”

鸩九槐眯着眼看着少载酒，问道“你怕了？”

少载酒大声说道“怕个卵！”

鸩九槐冷哼两句，拆穿道“敢说这种豪言壮志，我看你是知道你不会在无主之地说出你是周康徒弟这件事的，不说就不会有问题，你当然不怕。你放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看看你师父混日子混了多少年，这段时间很多后起之秀的，加上酆都销声匿迹，现在不会有太多的人去理睬你这种自称是酆都徒弟的人。”

少载酒点了点头，心情好一点，心里还是比较担心自己不知道哪一次喝多了就开始说胡话，引来杀身之祸。鸩九槐继续说道“从流州城出来以后我就没怎么关注了，我听闻辽岚也对无主之地动手过，而且不止三次，这一点我肯定，最狠的一次打到的襄城城下，最后不知为何退了回去。在事情结束，曹不一带着新成立酆都消失在无主之地，这片无主之地才算是真的没有了规矩，也可以说是有了自己的规矩。”

鸩九槐指了指整个皇宫里面最雄伟的宫殿的说道“流州城之后就是这里和武神峰了，去了武神峰你就知道了，那才是溧阳的门户，三面三面环山，只有西北方向是平原，这天然的屏障是溧阳建城时候当世数一数二的风水师算出的龙兴之地，建城完成以后那个风水师就被销声匿迹了，多半是被派去给皇室寻找帝王陵墓了。在三面环山之外还有一条大江环绕，完全的隔开了溧阳和流州城。辽岚大军布阵的江对岸，而那些修士早早的就来到了武神峰脚下，准备问剑武神峰为后面的大军开路。那时候的溧阳旧城就在武神峰的身后，武神峰一破溧阳旧城唾手可得，溧阳必定灭国。可是武神峰并不是那么好攻克的，更何况后面就是溧阳城，武神峰的底蕴完全显露出来，多少人一辈子都没有看过的宗门阵法提前启动，三个主峰上三个大阵启动，附近山头上还有不少阵法在互相呼应，有些不长眼的二品武夫想去争个头功，刚踏入阵法里面，自身只剩下三品的修为，这就是阵法的奇妙，而掌管这阵法的人就是，武神峰的那位老真人，一人可当百万军，可惜当时并没有亲眼看到。辽岚不敢轻取妄动，这种大阵都是借用外力和修士修为来维持的，他们在等，不仅仅等武神峰的自我消耗，还在等另外一个支奇兵，一个被号称辽岚双壁之一那个人，早在攻打流州的时候，他们就借道无主之地，进入襄城，然后饶了一大圈差一步就到了临安，突然横叉大魏的腹地直奔这里，辽岚早就预见到武神峰的特殊位置，想从后出发，奇袭溧阳城，就差一点，在他们到达的前一夜，当时溧阳的国君突然宣布迁都，溧阳城的人像是提前安排好了一样，在一夜之间只剩下走不了的和不想走的，第二天这溧阳城剩下的最高官职就是国师了，还有一个年纪尚小的太子，我家少夫人最喜欢的弟弟。前国师张浮休也离开了，新的溧阳城离不开他的，应该是他们之前就商量好的。”

少载酒还是弄不清楚，他问道“京师不应该是国本吗？还是风水师算出来的龙兴之地，现在毫无征兆的离开迁都，就不怕下面民众人心惶惶吗？这日后如何管理？”

鸩九槐点了点头，他说道“我就不清楚了，这种事情都是最高的机密，不是之前的流州，那个是我们斗家参与的，这个具体我就不知道了，你要有兴趣可以去问问当事人，忘了说现在能知道的这件事情的，只剩下张日炤的两个徒弟，还有老真人，以及当今国君，至于张浮休早就没了踪迹，其他人也只是知道一点点。那可是，怎么可能随意的迁走呢？紧接着溧阳旧城的仙人渡一个白日仍可以清楚看清的烟花炸裂在空中，武神峰下面的修士开始攻山，这边混杂这修士和军人的奇兵也打开了江水上面的横锁，辽岚大军顺江绕过武神峰从大魏和辽岚之间直奔溧阳城。这场大战我只是从零星的传言和打探消息中推演猜测，溧阳所有的算得上精锐的部队都藏在溧阳城里了，除开武神峰以外哪怕只有三四境修士都猫在溧阳城周边，最多一个时辰就能赶到，我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但是很明显守住了，这些年我随我家公子来到这里，经过我的观察，溧阳在建城初期就埋了一个阵法，这个阵法等级之高不下于武神峰主峰宗门大阵。后来在无主之地淘到一副山水图，不知道之前别多少人翻阅过，上面已经看不出清山水了，只看得到满卷的红色，滴血的红，武神峰三峰法阵法破碎以后，血流成河。”

少载酒看了看脚下的青砖，抬头看着武神峰的方向，他轻声问道“老师，这些所谓的谋士真的可以挥手间，血染千里？这种国家大势碾压下来，区区修为有什么作用呢？我都有点动摇了。”

鸩九槐拍了拍屁股，顺着少载酒的目光瞥了一眼远处，他拍了拍少载酒的肩膀，少载酒才缓过神来，鸩九槐开始往回走，说道“不要想这么多，在这种事情上没有对错之分，只是立场不同，让你礼让大魏三分是完全出于对他们的敬佩，因为国家之间的事导致亲人离世，家园被毁，自己也不得保全，对于这些人来说是一个灾难，但是对于这些谋士来说，棋逢对手本就是最大的幸事，这么大阵势最后还是两败俱伤，更说明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弈。”

鸩九槐停下脚步等了等后面的少载酒，并肩前行之后他低声说道“你当真以为修为没有用？那是因为你的修为还不够，当你修为足够了那你的话语比任何一方势力都要让人忌惮三分。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听了之后可不能外传。”

后半句的嘱托让少载酒如临大敌，他往鸩九槐身边靠了靠，鸩九槐说道“若是修为没有用，你以为那溧阳国师张日炤和大魏前任皇帝是如何死的？而且都是在最关键时候死的，张日炤应该是溧阳迁都前后，大魏皇帝应该是辽岚奇袭开始之后。定国安邦的国师和贤明圣主这笔买卖辽岚不亏。”

少载酒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这种人物不应该保护起来的吗？这种地位的人被刺杀，那么辽岚在无形之中就在宣告整片大陆，我辽岚想杀的人就没人能保得住，鸩九槐叹了口气，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和张日炤见一面，只是有过书信的往来，多半是关于斗家和溧阳之间的事。

“说是辽岚也不亏，并不是他们的代价不大，这种刺杀他们谋划至少十几年了，还并不是一定成功，运气这次是站在辽岚那边了，都成功了，这样的功绩已经快赶得上诸葛隐的功劳了。 你也别想从我这里听到他们是怎么谋划，怎么刺杀的，哪怕是我和辽岚的翁有过一些牵扯，这种事情也是没有一点线索的。”鸩九槐坦言。

少载酒点了点头，他试探性的问道“老师，你这个时候跟我说这件事情，你不会是想让我掺和进来吧？”

鸩九槐抬手作势要打，停在半空中收了回去，“就你现在的成色给人家塞牙都不够，这次给你说这么多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来是让你有个了解，给你开开眼界，以后和这些势力的人相处自己心里有个底。二来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寻求一个肯定么？像你这种一无是处，平平常常的人为何被我看中，收徒的第一件事就是过来给你鼓鼓劲，记住了，遇到任何事情可以考虑最坏的情况吗，但是不要怕，越怕那些机缘就越离你而去，这一点你从许志水那件事中已经体会到了，以后闹出什么事情就像你师父说的那样，记我鸩九槐的账上，再不行就记斗家的帐，实在不行就记酆都的账上。”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宫门口，鸩九槐停下脚步，这个略矮枯瘦老头伸手给少载酒理了理衣服，嘱咐道“之前动了收你当学生这个念头，这几天才坚定下来，很多事情就要着手准备了，这次我们师徒二人聊完，下次见面可能是一两个月，也可能是一两年，为师让你再记住一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该如何？”

少载酒看的书不多，但是这句还是记得很清楚，他挺直腰板回道“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鸩九槐笑了笑“夫子说的话自然是不会错的，但是你大可不必如此，到如今我都没有把日后的事情拿出来交代给你，你可能大概猜测是针对辽岚的，可是具体的事情现在轮不到你操心。这件事掺杂了我的个人私情，趁着我年纪还硬朗，能多安排就多安排，等到你接班手的时候，你可不能畏畏缩缩不敢站出来。”

少载酒锤着胸口向鸩九槐一定不会这样的，鸩九槐轻轻地给了他脑门一巴掌“说话归说话，我好不容易帮你理好的衣服，给你锤的都褶在一起了。”

鸩九槐转身想走，每走两步，停了下来，他对着后面的少载酒说道“没事的，到那个时候你要是真觉得自己做不到，那你就帮我物色一个人来接替你既可以了。明天你们出发去武神峰之前，我会把联系我的方法教给你。等下出了这扇门，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当打包藏起来，你唯一做的就是好好享受属于你这个年纪独有的草长莺飞，无拘无束。”

鸩九槐说完轻轻拿出拐杖点了点地面，大门吱呀的打开，门外的嬷嬷安静的站在门口，没有回头看的意思，已经见怪不怪了，可是这次第一个经过他身边的并不是拄着拐杖的鸩九槐，而是一路蹦蹦跳跳的少载酒。

嚷嚷着明天见就没了影子，嬷嬷难得的笑了笑，鸩九槐立在她的身边笑着说道“自从少夫人和我家少爷在一起，就没有见过你笑过了。”

“自从少夫人和我家少爷在一起，我也不曾听你称呼我家小姐为少夫人。”嬷嬷说完挥手关了宫门，他和这个菜花蛇没有什么好聊的，临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这小子以后过来可不用通过小姐，直接过来找我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