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机的事儿还真不是小事情。
而且这事儿还不能笼统的当做贪污**来看,情况有一点点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这东西一个人两个人搞不来,基本上都是集体操作,钱的流向也相当模糊.
中饱私囊这个肯定是存在,但挪用占用才是普遍现象。
最起码账面上肯定是给你整的明明白白的,肯定让你挑不出来大毛病。
而挪用占用这个事儿就不大好说,虽然这也属于是一种违规,但是由来以久,上行下效,哪里都存在都在这么干。
层层剥皮已经是一种习惯,不管什么钱急不急是要做什么用,反正路过就肯定给你截流。
甚至剥一层但按期能给下来的那都不叫事儿了,有很多钱到了省里市里就直接没有了消息,你就去找吧,求爷爷告奶奶完全没用。
其他的还有打白条,口头协议,包括三角债,在这个时候都特别常见,已经可以称之为一种危害或者灾害了。
连坑带骗,侵占挪用,欠债不还,无理气壮已经渐渐成为一种趋势。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公信力突然大面积崩塌的主要原因。
删删改改,改改删删,越写张铁军就感觉越烦燥,这牵一发动全身的,感觉哪哪都不好了似的,到处都是问题。
这是个最好的年代,也是个糟透了的年代。糟透了。
去洗了把脸,回来点根烟让自己安静下来,告诉自己不要急,不要急,慢慢来,慢慢都会好的,什么都会好起来的,事情得一件一件做。
就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瞬间就特别的疲惫。
张铁军是个有点复杂的性格,一边是积极向上认真努力,一边又有些悲观消极,白天他开朗活泼热爱生活,到了晚上他又经常会情绪低落。
有人陪着还好,一个人的时候就经常会陷落到某种情绪当中难以自拔。
关键是这种东西自己很难对自己进行调解。
就特么挺那什么的。
天色已黑,宾馆里的路灯把婆娑的树影映在窗子上,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鬼怪在那里扭曲扭动着。
整个宾馆更像似一个森林公园,曲径通幽林木虬劲,院子里所有的建筑都挤在东侧,并且进行了人车分离。
这里原来是小日子关东军司令官邸。
就是那个处于中心位置的四层欧式城堡建筑,有尖尖的塔楼宽敞的半圆形窗户和欧式的老虎窗,壁柱。
正门口还建有英式的雕塑和喷泉。
八六年的时候,这个院子被修整成立松苑宾馆,在院子的东一侧建了四栋功能楼,这座主楼官邸被改为了宾馆的餐饮楼。
张铁军的晚饭就是在这栋楼里吃的,一共有十几个贵宾包房,他今天坐的那一间大抵上应该是当年山田乙三的卧室。
宾馆的东侧就是省委大院儿,原来的关东军司令部驻地。其实这是关东军的第三任驻地了,第一个在大连,第二个在沈阳。
省委大院儿继续向东隔着大马路就是省政府,是当年小日子的关东宪兵司令部。
关东宪兵和关东军本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体系,成立于一九零六年,大概就相当于我们现在的武警部队,军警,由小日子本土的宪兵司令部指挥。
九一八以后,关东宪兵大队升格成为关东宪兵司令部,改由关东军司令部直接指挥。有一任司令官就是大战犯东条英机。
他策划了七七事变,炮制了察南自治政府,独断专行凶狠残暴,被称为关东军的剃刀将军。
这里要说一句,九一八事变事实上是关东军搞出来的,并不是小日子大本营的命令,因为这事儿大本营吵成了一团。
东条在这里面可没少蹦哒,对发表不利于陆军部政见的政党人员进行了抓捕调查,指控他们挑拨军民关系。
也就是因为这事儿,他被任命为军事调查部少将部长,踏入了将军的行列。
九月的长春事实上已经进入了秋季,昼夜温差至少得有十几度,晚上这会儿夜风清凉,估计也就是七八度的样子,得穿厚外套了。
其实张铁军他们来的时间不凑巧,这会儿东北的枫叶刚开始泛黄,要九月底才会化作火焰般的红,那个时候的松苑宾馆才是最漂亮的时候。
到了九月底,整个宾馆内外的五角枫会美成一幅画,美的惊心动魄。
凉风一吹,不知不觉心里的愤懑悄然消退,乐观积极重新占领了高地,一股子大事可为的情绪又充满了心间。
特么的,就挺莫名其妙的,这一阵儿一阵儿,像特么精神病似的。难怪人家大哲学家说每一个人都特么有病。
但是没招啊,心里知道是心里知道,情绪这东西虚无缥缈的完全不可捉摸呀,也完全无法控制。
所以,精神病就精神病吧,病病更健康。
要不还能咋整?
……
九六年九月五号下午,东北地区黑土地保护工作讨论会在长春松苑宾馆会议楼胜利召开。
与会人员一共十二个人,黑吉辽的六位,张铁军,特意赶过来的涛哥和地质矿产部,国土局,测绘局的三位负责人,还有内蒙的刘书记。
这会议的规格和层次歘一下子就给拉起来了。
“涛哥,您啥时候到的呀?我怎么不知道呢?”来到涛哥的房间张铁军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真的是一点动静也没听到啊。
“为什么要让你知道?”
涛哥笑着拍了张铁军一巴掌:“我刚刚去了淮南,这次要去四川看一看,打算去渝城转一转,来这里是顺便。
我看了一下你的报告和计划,也查了一些资料,你的这个计划还有保护工作提的很好,这是我们一直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那,就是表示会重视呗?”
“要重视起来,”涛哥点了点头:“还有你说的稀土这一块,都要重视起来。”
“对了,我昨天晚上写了点东西,正好直接拿给您得了,我去拿。”张铁军扭头又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陈秘书笑着在那小声和涛哥嘀咕嘀咕,估计是在说张铁军什么事儿。
杨雪带着龙灵雨和张倩,万向军几个人老老实实的在走廊一侧站着,就瞅着自家老板像个活猴子似的跑来跑去。
李树生和跟着涛哥来的几个警卫人员在一边小声说着话。
“你们在这站着干什么?”拿着昨晚写的材料出来,张铁军这才注意到杨雪她们几个。
“我们要出去去那边上班呗。”杨雪往对面指了指:“我们几个出来就这情况了,这不等你吩咐嘛。”
“该干嘛干嘛去,还有人不让你们上班怎么的?”张铁军往那边看了一眼:“等下我要开会,这头你盯着点儿。”
松苑宾馆这边的条件还是相当不错的,不管是环境还是布置,用品这些都相当豪华,就是房间太少了,地方有点不够用。
像在花园邨宾馆那样一大家子占用一栋楼的事儿在这是想都别想,那根本就不可能。
张铁军他们人多,稀里哗啦的小二十号,能住在这边的也就他们五个人三个房间,其余人都给安排到商务楼去了。
其实那边房间也没多少,这会儿整个宾馆的客房也就是几十间。
这宾馆开起来就不是为了接待多少客人弄的,只不过是后来有要求要对外服务这才改了一下。
临时的办公场地是在会议楼,给腾了一间小会议室出来。
杨雪她们几个午休好了洗了脸换好衣服一出来,就被涛哥的警卫人员给堵在那了。到是也没什么,就是核实一下身份信息。
这不正弄着呢,涛哥就打发人过来把张铁军给叫过去了。
涛哥是临时转道过来的,谁也没通知,到了宾馆吃了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就叫陈秘书去喊张铁军了。
张铁军拿着昨晚写的关于农机这一块的材料回到涛哥的房间:“我昨天被张书记和王省长逼着接手拖拉机厂。”
他把材料递给涛哥,笑着说:“顺便了解了一下,才知道现在农机这一块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现在是大厂没销量,小厂赚补贴,农民用不起,集体不想用。
昨晚上回来我睡不着,琢磨了一下,写了点东西,我感觉农机这一块需要彻底的整治一下了,现在太乱了。”
“长拖?”涛哥接过材料看了看张铁军:“多好的厂啊,现在也要不行了吗?我到是没听说。”
“嗯,”张铁军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怕是要不大行了。”
“你去没去一汽看一看?”涛哥问他。
“没有。”张铁军摇了摇头:“那也不是我该去看的地方啊,我有啥资格?到是挨着拖拉机厂的那个柴油机厂还能比划比划。”
反正一汽这边他是绝对不会沾手的,不管是哪一个方面。
一汽,上汽,二汽,首钢宝钢武钢鞍钢,等等吧,这些企业只要不是下了命令让他必须去,他就肯定不会去,不管什么情况什么时间。
能躲多远躲多远,沾都不想沾。没有必要,他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和人家指手划脚的。
“你对他们有意见?”
“那到也不是,谈不上,”张铁军摇摇头:“就是不想有什么牵扯,大家不是一个路子上的人,扯来扯去都闹心。太麻烦了。”
这话他不怕谁听,当着谁的面都是这么说,就是让大家伙明白他的想法。
这东西没有也不需要什么理由,不想沾就是不想沾,哪有理由?主要是这些企业工厂的想改变太难了,蝇营狗苟的需要太多精力。
不想扯那个。
话说一汽这会儿也在亏损,也在搞买断啥的,各种缩减。不过好像就是,该减的没减啥,不该减的咔咔一顿减。
明年轿车公司就会宣布破产了,也算是九十年代国内汽车行业的一次重大事件。
也就是从这次轿车公司破产开始,研发不如引进的思潮兴起,彻底拉开了各种合资的大门。这一开就是二十多年。
其实这两件事儿能被扯到一起来说,本身就挺奇怪的。这破产和研发有个基毛的关系呢?
涛哥把张铁军写的材料翻了一遍,皱了皱眉头,看了张铁军一眼:“你说的这个,有真凭实据吗?”
“……不是,合着我还是胡编乱造呗?我有那胆儿吗我?”
“全部都是这样?”
“大差不差吧,五十步笑百步。”
涛哥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你这边的事情完了还要去哪?”
“没了呀,回京城,我都跑出来好几个月了。下半年要去趟长沙,时间上到是没定死。”
“嗯,那你回去把这份材料再完善一下,给一个解决办法,等我回去再细说。”他看了看手表:“走吧,先开会。
你这边,工程方面都准备好了吧?一定要仔细,花一点时间是可以的。”
“都准备好了,”张铁军点了点头,跟着涛哥往外走:“其实只要资金充足监管到位,基本上不会出什么纰漏,关键就在监管。”
“好,这一次就辛苦你了,也算是积累一些经验,等事情过后你要认真总结一下。”
“行,这事儿我爱干。”
几个人出来去了会议楼。
张倩和龙灵雨站在窗子里面悄眯眯的往外面看。
“我哥真帅。”张倩捧着脸激动的都要不行了,小脸粉红粉红的。
“你俩行啦,赶紧过来干活。看什么看?等回了京城天天看。”杨雪在一边叫了一声。
“我哥咋这么厉害呢?”
“你俩行了啊,有完没完?”
这边会议正式开始。
张铁军对于黑土地的保护计划还是比较完善的,毕竟这东西其实后来有很多参照,还有专门的黑土地保护法。
虽然说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吧,就是整理个主体意思也完全够用了,剩下的可以以后慢慢细化。
其实主要就是那么几点,植树造林整修河道防止水土流失和风沙,要严控化肥农药的使用,种养殖的科学化,充分做好微物质还田工作。
所谓讨论会,其实不如说是一次发布会,并不用下面这些省份部局提供什么意见建议,只需要执行就好了。
这东西其实没有什么可难的,要说难那就是难在执行,难在彻底的严格的执行。
那么多好经都给念歪了,为啥?不就是执行力不行嘛,监督监管跟不上,全靠个人觉悟,那自然就是奇形怪状五花八门。
吃饱了骂厨子的人才是最多的,剩下的那一部分是边吃边骂,这就是人性,除了自己以外都是爱咋咋的与我无关的。
所以这个世界才需要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