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芳要买,张铁军自然不会扫她的兴。
让保纤哥把所有家具都拖走,黄文芳和他签了协议,大家一起去房管所过户。
这个时候的房产交易手续要简单的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把房产证一填,这房子就是黄文芳的了。
家具抵掉了两万,花了七十三万。
其实张铁军也没想真的能抵掉两万美元,结果保纤哥直接就答应了下来,还拍着胸脯说他还有钱赚,绝对亏不着。
他给张铁军看了他当初买房子的手续,他是七十万收的。不过这东西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
这年头出来混的估计有几句实话也不会太多,尤其是涉及到钱的方面,如果真是那么实诚早就被人给卖了。
诚意有,但不多。
一万美元就是八万三千多人民币,干他们这行的一套房子挣个一万两万人民币的时候都是极少的,这套房子他确实是赚到了。
“我这也是捡个了漏儿,当时那老外急着回国到处找下家儿,嗨,就让我赶上了,他要七十五我就给个七十,成了。
其实那孙子也不亏,当时这房子刚出来的时候才六十四刀,他还住了这么些年呢,您说是吧?”
“你挺有钱哪?”
张铁军打量了他几眼,这个年头能拿得出来七十万美元的老百姓可不多,那可是相当于五百八十多万。
“嗨,我哪有那些钱哪,这都是和哥们攒的,要木我怎么厚着脸皮收您七十三个呢。
这钱回去大伙都得分分,要是我个个儿的肯定不二话。”
“你能分多少?”黄文芳问他。
“嘿嘿,”保纤哥抓了抓头皮:“我能拿个零头吧,反正,这一年家里的嚼咕是出来了,也是松了口气儿。
现在弄这个,猫一天儿狗一天儿,卖家不好找,买家更不好找,都是靠碰,碰运气。”
“你干这个多少年了?”
“哎哟,那可有得数了……怎么着也有个七八年了吧,最开始是在杂院儿给发小帮忙,后来一看这东西有点搞头,就这么慢慢入了行。
其实基本上也都是小打小闹,那会儿还得瞒着来呢,都是街坊道里的串弄着弄俩零花儿。
后来,这几年胡同里不好串道了,大伙合计合计这才出来弄楼房这些,也就是混个饭碗,多少也比混着强,又没工作。”
京城和申城的无业游民是全国最多的,尤其是知识青年回城以后,说乌泱乌泱的一点都不夸张。
不过好在七九年以后允许私人做生意了,算是解决了大问题,大家猫走猫道狗走狗道,不管干什么好赖也都能有个营生。
说起来,这些敢出来拼混出来模样的,基本上都是当初最不得待见最能茬架的那伙,老老实实的到这会儿还有不少在家床着呢,啃老。
事实上一直到了二零年以后,京城的待业人口就没低于过适龄人群的四成,是啃老族最密集的地方,也是低收入家庭最多的地方。
申城也差不多,和京城大哥不说二哥。越是光鲜亮丽的地方,阴影越大。
房屋中介这个行当这会儿在京城并不好做,这些人依仗的是地头熟人头熟,消息比较灵通,挣的是信息差的钱。
主要是楼房太少,商品房又少又贵。而且商品房一出来就被抢了,也轮不到他们来挣差价,所以这才盯上外销房了。
不过搞外销房那就得有实力了,没有点底子想都别想,动辄就是几百万这样子。
像这套房子,四舍五入利润有二十五万,但是这钱就像他说的,得十来个人分,钱都是大家伙凑出来的。
但就算是分,这会儿一两万也绝对是巨款了,这已经是正经的高收入群体。
九六年京城的平均工资还不到八百,七百九十八,大多数家庭的月收入也就是五百上下。家庭哦,不是个人。
“你们这也算是高收入了。”
“还真算不上,今儿个您这单算是成了,后面那一单还说不上要到什么时候儿,弄不好就等明年去了也正常,反正,养家糊口还成。”
“你们在这小区有几套房子?”张铁军问他。三个人在等来拉家具的车。
“让您说的,这一套都是倾家荡产了,”保纤哥苦笑:“您是大人物,和您我瞒不上,就这一套我们哥几个都凑不齐,还拉了饥荒的。”
“现在这小区里卖房子的多吗?”
“不少,老外今儿走了明儿个又来,没有几个太稳定的,房子就总是在买来卖去的换主儿,不过也不是想有就有,得盯机会。”
“那我建议这钱你们先别分,赶紧再去寻摸一套,争取把生意翻起来。”
“我到是也想,就怕他们不太乐意,都是老底儿,一家子人要吃饭呢。”
“可以发工资啊,就按平均工资发,去年平均工资是六百七十八,你们发七百。”
“你竟能给人瞎出主意,”黄文芳看了张铁军一眼:“他们能凑出来五百多万能是缺这点工资钱的人家?他哭穷呢在这。”
“真没。”保纤哥还想解释。
“没事儿,你有钱也是你挣的,有钱是好事儿,只要是正正当当挣来的钱都是光荣的。”
张铁军摆摆手,给他递了根烟:“但是别忘了交税哈,交税是咱们每个人的义务。”
“那不能,咱不能赖国家的。”保纤哥笑呵呵的点头,不过怎么感觉他都有点发虚。
九六年个体户的税收还都是定税制,实际上严重的低估了大部分个体户的营收和利润,而且这里面还可以讲人情讲关系。
主要是咱们对个体户的标准就没有什么定义,开个五平方的小卖部是个体户,搞个五千平的商场也是个体户,办个厂子职工好几百了还是个体户。
至于什么规模,什么最多雇佣人数的,根本没人在意,什么都管多麻烦哪。
西单特别特就是个体工商户,那家伙最多的时候一天就几十万纯利润,一直到零一年才变更成公司。
而这会儿和他一样的亿万富翁在京城申城广州数都数不过来。
这个年代发财的速度太快了,只要胆子大抓住机会谁都可以。要不怎么就说这个时代公平呢。
很快,保纤哥找来的卡车把一屋子新家具都给拉走了。
黄文芳跟着张铁军楼上楼下把所有窗子都打开给屋子里通风:“真有那么大的害处啊?说的我都不敢买家具了。”
“确实有,这东西的害处比你想的还要大。家具我给你弄吧,咱们自己就有家具厂,还用在外面买?都是实木的。”
“哦,对,我忘了。你原来的那几个公司我都没太接触过。”
家具厂现在的规模已经很大了,还开了分厂,不过一直还是归在商场下面管理,所以和黄文芳这边没什么接触。
不是她接触不到,是不需要她去接触。
“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把房子买到这边来,以后咱们的飞机基本上都不会从这边走,太不方便了。又不是没有房子给你选。”
“我没感觉呀,我坐民航的时间比较多嘛,再说这边环境不好吗?我也不想去你边上挤着,不方便。我不想被人知道。”
本来说的就是要个孩子的事儿,现在两个人都没提这个茬儿,所以有些关系真不是想怎么样的事儿,实际上都是不可控的。
人的内心和情绪这东西本来就不可控制。
张铁军到是无所谓,他是看黄文芳不提还安排这安排那的就跟着走了,反正这辈子也就这样不可能分得开了,怎么都行。
黄文芳是变化了的,从最开始到现在足足变了好几次,越来越贪婪,要了还想要。吃了肉到不是说不能吃素了,但是肉肯定也得抓着。
“你在京城能待几天?”张铁军看了看时间,随口问了一句。
“看嘛,我想多待几天。”黄文芳看着张铁军。
自从渣打进来成立国内公司,投资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成立三总部以后,两个人确实是有点聚少离多了。
两个人都是太忙,事情太多。
而且这不是刚刚把关系捅开嘛,心里又是不一样。
“行,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本来你也应该是跟在我身边的,事情尽量安排下面去做,把团队建好才是真格的,你只抓方向和大件事。”
“嗯。那,你现在的资产方面需不需要交报告?今年变化的有点多吔。”
张铁军咬了咬腮肉,笑了起来。可不是嘛,今年的变化确实是有点大,这边咔咔花,结果花的还是没有挣的快。
金融这个东西确实是有点吓人,要不怎么说它是实业吸血鬼呢。
什么都没干,就靠数据和数字就把钱挣了,你说这钱是从哪里出?
投资公司和龙凤基金两边加起来,今年一共花了一千多个亿,结果可好,张铁军的资产不但没降一点,还翻了好几个番。
按黄文芳的估算,等到九六年年底的时候,不计入固定资产和股票,张铁军手里的现金就至少能达到小三千亿。美元。
当然,这钱只有一小部分在国内,主要是交给中行做为外汇储备,大部分都在渣打和渣打的海外分部账户里。
九五年咱们的外汇储备实际上只有七百亿。张铁军的这部分钱是不予公布的。
“其实你可考虑一下和中行那边建立个海外业务关系,省着他们还得想尽办法换来换去的。”
“已经在做了,是通过渣打的海外分部进行了一些货币合作。”
嗯。张铁军点了点头,给自己点了根烟,琢磨着自家这财产是报告还是先瞒着的事儿,主要是有点吓人了。
要知道去年,九五年咱们的国民总值才五点七六万亿,这真的是富可敌国了。
“还是先不报了,让你安排的事情怎么样了?”
“随时可以开始。”
“嗯,那就好,我估计年底他们就会开始动作了,一定要盯紧,这一波机会可不能错过,以后估计都不太可能再有了。”
“你就这么确定?”
“嗯。你别忘了,我就是靠这个起的家,在这方面我还是有点天份的,直觉特别准。”
“那你感觉明年对香港会有什么影响?会不会影响?”
“会,事实上他们的最终目的肯定是那边儿,只不过,他们不知道还有我,咱们就跟着,从东南亚到日韩走一圈儿,然后定鼎香港。”
“到时候得恨死你了。”
“到时候国家肯定也会出手,再说了,那也得看你做的周密不周密,暴露了我也没办法,而且我也不怕什么。”
“还是别,肯定不会,我有把握。”
“嗯,我肯定相信你,我说的意思就是最坏也就是那样,你也不用太过于紧张。我这辈子都出不了国,也不会出国。”
“真不想?就没有一点点遗憾?”
“没有。”张铁军肯定的摇了摇头:“大好河山如画,这辈子我能把国内走遍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国外多啥?”
黄文芳笑起来:“但是我感觉现在,你就算在国内想走遍也没那么容易了,还不是得看批不批准?限制会越来越大。”
“那不至于,主要是我年纪还小,限制这东西和年纪也是有直接关系的。”张铁军看了看时间:“你说,要不要让安保把这边的物业接过来?”
丽京花园是保利建的,但保利公司这个时候自己还没有物业公司,用的是首开的。首都开发公司下面的物业公司。
“有必要吗?”
“那看看吧,看看这边的物业怎么样。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这个可不能开玩笑。”
“那接过来会不会很难?”
“不会,一句话的事儿。”
保利公司原来隶属于总参,九三年改组集团以后划给了国资委,属于是半军半民的涉外集团公司,在九二年开始涉足房地产。
“我还是先看看吧,我感觉这边的物业也应该不会太差,毕竟这里面全是老外。”
“行,那就看看,反正你自己把握,我的要求就是能让我放心。”
“好。”
黄文芳笑起来,把手塞进张铁军手里让他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