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社会风气,正是处于保守和开放对冲的时间段,但基本来说还是偏保守的。
但是,这个保守也并不是老古董一样的那种行为和思想。
只要脑子一热啥也不管不顾的年轻人就不用说了,虽然不至于在大街上狗斗,但也已经是相当放的开。
穿着上一分裤齐逼裙小吊带半透装早已不足为奇,在街上搂个脖子亲个嘴儿也已经蛮正常。
(一分裤可不是扎根裤带哈,是指没有裤腿儿,五分就是半截裤腿儿,九分是露脚脖子)
而这个风气的偏保守,指的是社会中间层的倾向,也就是三四十岁这个范围。
相对来说,他们已经能接受一些新风气,但是行为上还是比较保守的。
不过,不包括影视文艺方面的从业人员,在所有行业当中演员和文艺从业人员是最早放开的,不论思维还是行为。
最起码的就是,这些人处个对象就会同居,这在这个时候来说是需要一些勇气的,因为社会普遍并不接受。
还有就是分手的比例相当大,移情别恋的人有点多。
到不是说这些人就不好,但是明显在感情上,在行为上,他们确实是比普通人快了那么几步。
处对象同居其实到也没什么,前提是要奔着结婚去,而不是为了同居而同居。
处对象黄了也是很正常的事儿,不管是什么年代不接触不相处都不知道两个人到底适不适合。
但是相处同居了好些年然后说有喜欢的人了闹分手,这就未免会有点奇怪。这是渣中渣。
所以徐洁这么理直气壮坦然的说出来,也是需要一点勇气的,说明起码她自己问心无愧。
“处了多久?”
“一年多吧?有一年多,他也是我们学校的,当时我分到台里来,他被分到了电台,然后……反正就分手了,也不好说因为什么。”
“没事儿,正常事儿,就是后来你为什么再没处了?都二十七了。”
九十年代这会儿女人二十七了还不处对象不着急结婚,真的是很另类的了,在这会儿一般来说二十三四差不多就算晚的了。
哪怕是全国知名的人物也一样,主要是这个时候的婚姻观家庭观还都很正常。
国家台的主持人里只有后来的董清很晚才结婚,但也只是领证晚,她有四个前任,同居的时间超过十五年。
“领导你不要总问我这些问题好吧?我在家成天被我爸妈说就够呛了。”徐洁噘嘴。小屁孩儿总问这些,也就是我不敢骂你。
“行吧,不说,”张铁军点了点头:“那你现在还和父母住在一起?”
“我也不想啊,可是租房子,离着近的太贵了,要么条件就特别差,离着远的我还不如和我妈挤挤,还不用自己煮饭。”
这是实话,这会儿离电视台近的房子确实两极分化相当严重,要么就是装修的楼房,要么就是老房子或者地下室。
而且这个时候没有合租的概念,要租就是一套,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就是大几百上千块,她负担不起。
地下室便宜,几十块钱一个月,但那真不是人住的地方,不到万不得已给逼到那个份上,估计没有人想住。
“领导你要给我分房子啊?”反应过来的徐洁惊喜的瞪起大眼睛。
她本来长的就特别人妻相,这一瞪眼睛像在撩人似的。老杨头是有眼光的。
“看你,”张铁军说:“监察部这边的房子估计要等一等,最快也得下半年或者明年上半年,着急的话就只有商品房了。
咱们手里的商品房有几种,一种是卖的,一种是租的,都不能保证邻居是什么人。
还有一种是自用的,里面住的都是我家里一些公司工厂的职工员工,但这种可能就不太会考虑地理位置。”
自家职工员工的住宅需要考虑的就是他们上下班方便,外面人的实在是照顾不到。
“那我还是等等吧,也不差这半年一年的。”徐洁毕竟是在电视台工作,对邻居这一块还是有点考虑的,也不想住的太偏。
这和从小长大的地方不一样,老街坊老邻居都是知根知底的,环境也熟悉,相对来说非常安全。
“咱们部的房子建在哪儿啊?”
“车公庄那边儿,挨着二环路。”张铁军啾了啾嘴:“原来我想的是把办公楼建在那边儿,顺便起几个住宅小区。
结果都建起来了,冬天都没停工,这又在大会堂边上给了一块地给咱们办公。
这边的地块要比车公庄那边小,边上还有几个单位,所以只够办公用,住宅的话就只能还放在那边了。
反正,到也不算多远,到时候可以搞几台大客车回来通勤。”
张铁军在想等石碑胡同到闹市口那一片儿是不是需要建一些住宅,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这会儿说了也没啥用。
估计地方可能不大够,要建也是得往南推了,建到宣武区去。
“能轮到我吗?”徐洁动心了,盯着问。
“你虽然过来的时间晚,那也是部里的人,为什么没有你?咱们这不讲资格,人人有份儿。”
“那能有多远?”徐洁问景海洋。
景海洋想了想:“差不多……得有五六公里吧?也就是五六公里,比我过来要近,咱们几个我住的最远,秦哥住的最近。”
其实他比秦哥还要大几岁,不过张铁军都叫哥了,他也就跟着这么叫了,反正就是一种称呼。
刑海龙在一边笑:“那我住的才最远,我住沈阳北大街。”
“那你现在住哪?”徐洁好奇的看了看刑海龙,问了一句。这大个子,这大高鼻梁……真帅气,肯定有劲儿。
“我也不知道啊,我今天第一天来报到。”刑海龙看向张铁军:“有住的地方不?我看这边上也没个宾馆招待所啥的。”
“你还想住招待所?”张铁军看了看刑海龙。
徐洁往东面指了指:“有啊,怎么没有呢?后面就是内蒙古宾馆,三星级。”
“给报销不?”刑海龙就大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张铁军。
张铁军脸一抽抽:“凭啥呀?你心怎么这么大呢?凭啥你来上班就得住三星级我还得管报销?你脸大呀?”
几个人都笑起来,刑海龙也嘿嘿乐:“那我住哪呀?总不能叫我在办公室对付吧?”
“不是给你安排宿舍了吗?”
“那边也太远了点儿,吧?”刑海龙的笑脸就一僵:“从那边过来我早晨得几点起呀?我路还不熟。要不我就在这拼凳子吧。”
“宿舍在哪?”景海洋问刑海龙。
“部里呀,颐和园那边儿。”
“好家活,那,坐车过来得俩小时,快一快也得一个半点以上,开车的话能快点儿,四十来分钟怎么也到了。”
“那我不得六点就出门儿?”
“让领导给你配台车。”景海洋笑着朝张铁军晃了晃下巴。
“你有配车吗?”刑海龙眨着眼睛问景海洋。
“有啊,我那车是单位配的,要不你回去管部里要呗。”
“啧,拉倒吧,我这才来了几天就找人要车呀?我怕挨骂。”刑海龙抓了抓脑袋,有点惆怅。
他在沈阳,在厅里大小也能算是个人物,不说呼风唤雨吧,也是有些面子的,办事什么的,配车呀这些,方方面面还是有些优越感的。
结果现在调来京城,一个小小副处真的是啥也不是,心里那种失落感还是挺大的,尤其刚来哪也不熟悉。
最主要他还没有同事。
“这段时间你不急,”张铁军对刑海龙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熟悉情况,熟悉部里各部门还有人员,熟悉工作。
你现在暂时不用跟在我身边儿,还是先待在部里办公做做上传下达的事儿。
过段时间熟悉了咱们再说。
你别忘了和媳妇儿商量,看看是喜欢住院子还是楼房,我这边叫人给你安排,还有就是让你媳妇儿把户口办一下。
啧,孩子太小了,也是个问题,过来以后……你妈或者你丈母娘谁的不能过来帮帮忙?帮你们带一年。”
“我得问问,实在不行就先把孩子放我妈那,反正离上学还早。”
宁哥把孩子先放到老人那带几年也不能让媳妇儿错过来京城工作的机会,这个他拎得清。
“咱们自己有幼儿园,三岁就可以入园了。两岁其实也不是不行,就是确实有点太小了。”
其实部委这边都有育红班托儿所保育院,奶孩子都给带,还可以全托,但是这会儿的家长和以前不一样了,肯定不放心。
以前的父母心是真大。
或者说人不一样了,那个时候的精神面貌摆在那儿。
“我问过,”刑海龙说:“部里的幼儿园就可以办全托,主要是我媳妇儿不能干。”
“你们条件真好。”徐洁感叹了一句。
国家台没有自己的幼儿园,编制职工是把孩子送到文化部幼儿园,没有编制的只能自己想办法,或者不生。
“监察独立出来了,是不是也得办自己的托儿所?”景海洋问。
张铁军点点头:“托儿所和保育院都要办,就放在住宅区那边。”
刑海龙问:“景哥是总政的,徐姐在电视台,那,领导你监察这边没安排人啊?”
徐洁就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张铁军,心里突然冒出来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其实她自己也知道不可能,但是忍不住想啊。
一边是电视台栏目督导室和监察室联络员,一边是部长秘书,那能一样吗?肯定不一样啊。
“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张铁军笑着说:“就算监察这边我需要一个秘书也不可能用女同志,你还是安心在这边好好干吧。”
徐洁嘟嘴:“不公平,我又不是干不好。”
“那我也没招啊,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我还觉得不公平呢,为啥男的只能配男秘书,而女的就可以男女都行?你说我去哪说理去?”
“那,领导你就不会反抗一把?”
“你去吧,我还是算了。”
几个人都笑起来。
张铁军又把几个人的工作说了一遍,每个人具体负责的部门这些,让他们相互之间都有个数。
“电视台这边的工作还是很重要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同意设你这么一个职位,”
张铁军对徐洁说:“杨台长既然推荐了你我也没啥意见,
但是希望你能安下心踏踏实实的把工作做好,把保密工作做好,该有的都会有。”
徐洁也严肃起来,小脸绷着:“是,我明白,领导你就放心吧。”
“嗯,你们三个以后平时多联系,互相能帮的就帮帮,都是自己人,同时也要相互监督,守好底线。”
梆梆梆,办公室门被敲响。
刑海龙大步过去打开房门,迎面就看到一张(脸?颗?)大胡子,吓了一跳。
“能进来不?”连文礼拿着文件袋站在门口往里看:“这边确实瞅着比那边宽绰,你这办公室就大了不少。”
“你说你,像个猕猴桃似的,就不能刮刮呀?这咋越说还越上脸了呢?”
张铁军看他那一脸胡子就难受,就想上去给他揪干净。
“刮,今天回去就刮。”老连笑着往里走:“我这特么我自己刮不了,我媳妇儿回娘家了。”
“咋的?打架啦?还是半夜起来吓着了?”
他这一脸胡子自己确实刮不了,刮不干净,得有人帮忙才行。
你看外国不少地方都有留胡子的习惯,各种大胡子打理的漂亮漂亮的,那是都有一个团队每天专门就干这个。
“你就窝囊我吧,天天就拿我找乐儿呗?我还不敢说啥,是不?”连文礼把文件袋递到张铁军面前,左右看看,没凳子了。
屋子里的沙发还没弄回来,就这四把凳子。
“你坐这个。”刑海龙把自己的凳子推过去。
张铁军把三个人给连文礼介绍了一下:“连文礼,老连是东方实业公司的总经理,咱们的房子都是他盖的。”
“你家是哪的?”刑海龙问老连:“我沈阳大东的。”
“我是本市的,你家还没搬过来吗?”
“我刚过来,还没安排好,以后多照顾呗?”
“那得是你们照顾我,你们都是领导,我就是一小老百姓儿。”
张铁军拿出文件看了看,是石碑胡同到闹市口大街的拆迁方案还有估价,动作到是挺快的,预计拆迁费用三十六点二亿。
“除了学校以外,这些单位都不做预计,”张铁军拿笔画了一下:“单位全部原地还建,但是位置要服从统一规划。
学校方面一定要协商好,要把方方面面都考虑详细,不要留尾巴,再一个就是老百姓这边不要太过于斤斤计较,过得去就行。
还有就是需要提前统计要迁过来的部委和单位,要签署相关协议,还有对家属院也要有完善的处置办法,即然动了就要彻底。”
“家属院也得管哪?”老连挠头。
“还是管管吧,其实也没多少东西,这个账可以另外算,现在不少部委的家属院条件也不太好,一样的挤,也算是落个人情。”
“有啥用?”老连摇摇头:“这个人情有和没有有啥区别?过不到几天谁还记着?而且我感觉这些家属院肯定不好谈,你看着吧。”
“谁让你去和他们谈了?谈什么?我们是要迁部委办公楼。这边协议签署了以后你提一嘴,具体的让他们自己搞去。”
“那可完了,起码得有一半肯定是不管不顾的状态。”
“那就不管,等咱们恢复到那个位置再说。”
“行吧。”连文礼把张铁军签好字的文件收起来,想了想问:“你说,要不要把胡同里各家的大门都给它统一起来?”
“不用。”张铁军摇摇头:“还是按原来方案,三合和小院儿如意门,二进的蛮子门,二进以上广亮门,这个不改。”
“那胡同口还有临街这边儿,下面提议说是不是把牌坊也给弄上,你感觉呢?”
“原来有的可以考虑,原来没有费那个劲干什么?都不如就做个拱门刻上胡同名字,感觉还好看一点儿。”
连文礼想了想:“我感觉你这主意不错,我让设计部弄个图看看。”他拿上文件起来往外走:“图弄好你看看不?”
“你决定吧,我没意见。”张铁军还是摇头:“对了,后面这边儿你抓点紧,我感觉怎么这么慢呢。”
“那怪我呀?”老连不乐意了:“胡同就那么宽,车稍大一点都进不来,我找人扛呗?能讲点理不了咱?”
“你不会三头一起拆呀?把宾馆侧面那一片儿先扒了大车不就能进了吗?那留着干啥?”
“行吧,你是老大你说了算,我去看看。”连文礼转身走了。
张铁军看了看时间,打电话叫蒋卫红过来。
“我要去趟海淀,你们是回去还是怎么安排?暂时你们就保持原样吧,等边办公楼建好了再看,是过来还是怎么的。”
“我们能去吗?”
“可以呀,那边有个规模不小的盗版厂,估计后台有点硬,我去认识认识。”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都想去。
到也不完全是过去看热闹,主要是能跟在领导身边儿,这样的事儿自然是能多一点就多一点儿嘛,也是加深了解的过程。
电话响,张铁军拿起来一看,是大姐夫打过来的。
“姐夫。”
“铁军儿,你现在忙不?”
“不忙,你说吧。”张铁军拿上包往外走,示意几个人跟上。
“你要那个衣服弄好了,你是怎么看看还是怎么的?我找人给你送过来呀?”
“布料选好啦?”
“做都做出来了,就按你的尺寸,你看看要是行的话我这边就下单了。”
“也行,那你叫人送过来吧,要不然就得等五月份我回来。”
“五月你回来呀?”
“昂,不是小华结婚吗?我不回来她不得挠死我?”
“啊,对,小华结婚,我都给忙活忘了,这扯不扯你说。那我喊人给你送过去吧,你穿穿看看,要是没问题就开做。
你这好几万套咋的也得大半个月,还得防备中间有点啥事儿什么的,你说是不?”
“行,这些听你安排,也不是那么急。”
蒋卫红刚上楼,走了个迎面,又跟着下来。
大姐夫说的张铁军定制的衣服,是给监察人员定制的套装,藏青色立领夹克上衣配同色长裤,黑色的袜子皮鞋。
上衣的左胸口是党徽,在右袖口绣职级标识。
张铁军打算等到那边大楼建好搬过去以后,搞一个全员宣誓仪式,服装需要在那之前发下去。
当然了,是先发京城这边,省厅和市局要稍往后拖一拖。
“去哪?”看张铁军打完了电话,蒋卫红问了一句。
“上庄,咱们去会会那个盗版厂的老板。”
“……这也不用你跑一趟吧?”
“我闲着了行不行?人家能在京城搞这么大一家厂,那后背和底牌肯定不小,我不得亲自去见识见识?”
“那,到了地方你得服从指挥。”
“行,都听你的,让我看热闹就行。”
蒋卫红就打电话调动人员,这种行动安保员参加就不合适了,得行动局出面。
“让他们都换上警服,咱们正面作战。”
蒋卫红听的眼角直抽抽,按照命令安排了下去。
徐洁景海洋和刑海龙就在一边听着自家领导有点不大着调的说话和做事,景海洋还好点儿,他还是了解一些的。
徐洁和张铁军接触不多,刑海龙根本就没接触过,他俩就难免有些吃惊,感觉忒新鲜,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跟着这样的领导好像挺好的,起码工作不会枯燥无趣。
都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