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道藏 第22章 夜尽天明

嬴无尘回到客栈时，天已蒙蒙亮，淡薄的晨光透过窗棂，洒落在院中的石板上。空气中还带着寒意，而院里的人影正缓缓收功，周身蒸腾着淡淡的热气。

樊老五盘膝而坐，吐息绵长，双手按在膝上，缓缓睁开双眼。

“你回来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倦意，但目光依旧锐利。

嬴无尘随意找了个石凳坐下，目光扫过庭院：“练功？”

“养伤。”樊老五活动了一下肩膀，“巡防营那帮人下手可不轻，我这把老骨头还得活下去。”

嬴无尘轻笑了一声，抬头望向渐渐泛白的天空：“王允告诉我，‘最锋利的刀，不是庙堂之权，也不是江湖之剑，而是潜伏在敌人身边的棋子’。”

樊老五皱了皱眉，显然对这话有所思索，但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这话听着玄乎，我只知道阎王殿的刀一直都是真刀真枪。”

嬴无尘轻轻叩了叩桌面，语气淡然：“你真觉得，阎王殿只是杀人放贷的江湖门派？”

樊老五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你什么意思？”

嬴无尘目光幽深：“王允和阎王殿的交易，绝不只是买命那么简单。我想见见阎王殿主，让他亲口告诉我，阎王殿究竟站在哪一边。”

樊老五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警惕：“见殿主？这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嬴无尘却毫不意外：“所以，我才需要你引荐。”

樊老五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眼神微微眯起，似乎在衡量利弊。这件事，牵扯太大。

嬴无尘并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一个必然的答案。

良久，樊老五才轻叹一声：“我若答应了，等于将你带进阎王殿的棋局，这对你未必是好事。”

嬴无尘嘴角微扬：“可若不见，你也不会甘心。”

樊老五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低声道：“好，我带你去，但有些规矩你得遵守。”

嬴无尘微微颔首：“愿闻其详。”

樊老五压低声音：“殿主的行踪，外界从不知晓，即便是阎王殿内部，能与殿主见面的也不过寥寥数人。我能带你去见他，已经是破例，你若有任何不敬之举，我也保不了你。”

嬴无尘神色不变：“我只是想谈一笔交易。”

樊老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吧。但现在，你先去休息，别到时候见了殿主，连气息都不稳。”

嬴无尘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正有此意。”

他迈步回房，天色渐亮，晨光洒在庭院的青石板上，映出一片清冷的光辉。

午时，客栈内，一盘卤牛肉，一碟腌菜，一壶清酒。

嬴无尘坐在窗前，一边用筷子夹起一块牛肉，一边缓缓咀嚼。他的动作并不快，像是悠闲地吃饭，实则在沉思着接下来的步骤。

樊老五则直接拿起酒壶，咕噜灌了一口，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看着嬴无尘：“等会儿见了殿主，少说多听。”

嬴无尘嘴角微扬：“你放心，我一向谨慎。”

樊老五冷哼了一声：“谨慎？你夜闯太师府的事，恐怕整个洛阳都知道了。”

嬴无尘轻笑：“若我当时不那样做，你也不会认识我。”

樊老五翻了个白眼，最终没再多说，直接起身：“走吧，我带你去见殿主。”

嬴无尘缓缓放下酒杯，整理了一下衣袍，跟上了他的步伐。

两人走出客栈，沿着洛阳城的街道缓缓前行。

洛阳的正午，依旧喧嚣而热闹。街市上商贩叫卖，行人来往，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孩童的嬉笑。然而，嬴无尘的目光却始终保持警惕，暗暗观察着四周。

樊老五并未走向任何显眼的地点，而是绕过了几条偏僻的小巷，最终来到了一条幽深的小巷口。

嬴无尘目光微微一凝，隐约感觉到空气中的冷意渐浓。

“到了。”樊老五停下脚步，低声道。

嬴无尘扫了一眼周围，这条小巷幽暗无光，似乎与外界隔绝了一般。尽管街市就在不远处，但这里却给人一种压抑的气息。

他没有急着踏入，而是问了一句：“这里是？”

樊老五低声道：“阎王殿在洛阳的一个秘密据点。”

嬴无尘没有再多问，迈步走了进去。

幽巷深处，一扇不起眼的木门静静地立着，门口站着两名黑衣人，身上透着冰冷的煞气，见到樊老五，两人皆是一惊，其中一人立刻上前，神色警惕：“你怎么会在这里？！”

樊老五皱眉道：“什么叫‘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来见殿主。”

“你……”那黑衣人猛然抽刀，眼中满是戒备，“樊老五，你招供了？！你把人带到这里来，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空气瞬间变得肃杀，另一名黑衣人也跟着拔刀，浑身杀气腾腾。

樊老五脸色一沉，厉声道：“放屁！我若招供了，还会站在这里跟你们废话？”

嬴无尘眯起眼睛，迅速意识到 阎王殿的人还以为樊老五在董卓手上，而他的出现，让他们误以为樊老五叛变了。

樊老五刚想再开口，嬴无尘却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语气沉稳：“听你们的口气，似乎还不知道樊老五已经被救出来了？”

那黑衣人神色一怔，皱眉道：“这几日阎王殿没有接到任何消息，殿主一直以为樊老五还在董卓手中，正准备派人营救……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樊老五被这话弄得一愣，随即怒道：“你们以为我被抓后没消息就代表我叛变？！”

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终于收敛了几分敌意，其中一人沉声道：“你若不是叛变，那为何今日才现身？”

“废话！我被关在大仓受刑，刚被人救出来没多久！”樊老五没好气地说道。

黑衣人脸色变了变，终于放下了刀，沉声道：“原来如此……看来，我们确实误会了。”

嬴无尘眯了眯眼睛，平静地问道：“既然你们不知道樊老五被救了，那你们的殿主，应该也不知情吧？”

黑衣人点了点头：“殿主不在组织内，数日前离开，说是去执行一个秘密任务，我们也不清楚他去了哪里。”

嬴无尘眼神微微一凝，心中隐隐生出一个猜测。

“秘密任务？”樊老五皱眉道，“到底是什么任务？”

黑衣人摇头：“殿主未曾透露，我们只知道，他这次任务的重要性极高，很可能关系到阎王殿的未来。”

嬴无尘微微一笑，但他没有当场说出自己的猜测，拍了拍樊老五的肩膀：“既然殿主不在，那今日也就不打扰了，走吧老五，请你去喝顿酒，感谢你的引荐。”

樊老五皱着眉点了点头，两人转身离去。

回到客栈后，嬴无尘点了一桌菜，倒了一壶酒，举杯向樊老五道：“感谢你的引荐，今日这顿，就算我请你。”

樊老五没有心情喝酒，皱眉道：“你刚刚问的那个问题……你是不是在怀疑什么？”

嬴无尘轻轻晃着酒杯，淡淡道：“王允提到‘敌人身边的棋子’，然后阎王殿的人说殿主执行着一个不知去向的秘密任务。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若还看不出端倪，那我也不配在江湖上行走了。”

樊老五目光一沉：“你的意思是……殿主去了董卓身边？！”

嬴无尘微微颔首，轻声道：“若是单纯的刺杀任务，不可能连组织内部都不知情，唯一的解释就是潜伏。问题是，能潜伏到董卓身边的人，身份必然非同一般。”

他放下酒杯，目光沉稳地看着樊老五：“所以，我需要你告诉我，阎王殿主是谁。”

樊老五神色阴晴不定，沉默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殿主是……貂蝉。”

嬴无尘握紧酒杯，手指微微一滞。

“貂蝉？”眉心微皱，他缓缓重复了一遍。

貂蝉？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可如果这个名字出现在董卓身边……那么，她究竟是谁？他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眼神深邃，脑中迅速拼凑出新的棋局。

王允的那句话，再次浮现在脑海——‘最锋利的刀，是潜伏在敌人身边的棋子’。如果貂蝉是阎王殿主……那她，便是那把藏在董卓身边的刀。

他微微皱眉，显然 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但 仅凭这个名字，足以让他在与王允的谈判中占据主动。

“看来，我得再去找王允一趟了。”他淡然一笑，眼神却比刚刚更深邃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