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道藏 第114章 酒约犹在

190年，六月二十五，午时

由拳县·清风楼

初夏的阳光透过楼檐，斜斜洒在院中，带着几分暖意，又夹杂着一丝令人心头微燥的暑气。

清风楼后院，一张简易地图铺在石桌上，纸上圈点密布，标注着玄影门可能的落脚之处。张益蹲在桌边，神情凝重，洛阳五鼠围在一旁，虽嘻嘻哈哈惯了，此刻也难得正经。

“主公，”张益抬头，目光坚定，“属下已让人往这几处探查，一有消息，定会第一时间禀报。”

一旁的洛阳五鼠围着石桌，或蹲或倚，动作懒散，眼神却都盯着地图。

“这些地儿藏是藏得好，就是粮道难打通。”飞天鼠眉头一皱，语气稳重。

“嘿，这事儿交我！挖条地道，走地下，谁能发现？”遁地鼠一拍胸口，自信满满。

“你上次挖地道，不还是把人茅房挖塌了？臭了我们仨天！”穿山鼠翻了个白眼，嗤笑出声。

“呸，那是地软！怪我啊？”遁地鼠不服气，正要争辩。

无影鼠懒得看他们，淡淡插话：“吵什么，动静小点。街尾有盯梢的，别让人听了去。”

话音刚落，过海鼠已转身望了眼巷口，低声道：“第三家酒肆后，那人鞋上沾灰，眼神不安，盯咱半柱香了。”

“妈的，早说啊！”穿山鼠撸袖就想动手。

飞天鼠抬手挡住：“收着点，来探风的，真动了手，尾巴更多。”

遁地鼠咧嘴笑：“可我这手痒了，怎么说？”

无影鼠冷笑：“自己挖坑埋了。”

“滚！”遁地鼠骂道。

嬴无尘负手而立，看着这群人你一句我一句，眼底却浮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闹归闹，事可得办好。玄影门若立不稳，以后有你们哭的时候。此事拖不得，也急不得。你们行事，务必以安全为先。”

五鼠齐声应道：“明白！”

遁地鼠缩了缩脖子，嘴上不服气，终究还是闭了嘴。

一旁的白昱静立未语，直到众人收拾地图准备行动时，才开口道：“少主，此去路远，你自己也当心。”

嬴无尘侧首看他，淡淡一笑：“放心，我这条命还没那么容易交代。”

张益忍不住插话：“主公，不如让我随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嬴无尘摇头：“你在这更有用。玄影门一旦落地，我们才能稳住后路。章安不过一日路程，不必多虑。”

张益张了张嘴，终是没再多说，只是拱手：“那主公多保重。”

“嗯。”

小小院落中，几人目送嬴无尘转身而去。许褚已在门外牵来两匹马，见他出来，咧嘴一笑：“无尘兄，这次就咱俩？可有点清净得过头了。”

“人多未必好。”嬴无尘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眯眼望向远处街巷。午后光影交错，街头偶有行人来去，叫卖声在风中断断续续，似平静无事，却又仿佛暗藏深流。

白昱走上前几步，抬手拍了拍马侧：“若有变故，莫要逞强。”

嬴无尘低笑，策马扬蹄：“我若连自己都顾不好，哪谈得上走这条路？”

许褚哈哈一声：“说得好！走吧，路上再叨叨，老子可憋得慌。”

“走。”嬴无尘一声低喝，马蹄声骤响，溅起尘土。

身后，张益目光随二人渐远，许久未移开视线，直至那人影逐渐被巷尾吞没。

白昱负手而立，半晌，低声道：“风里又变了。”

张益一怔：“大人是说……”

白昱未应，目光远远落向西南天际。云层暗动，光影交错。

风里，隐有杀意未散。

而马蹄声已远，踏出由拳县，往章安而去。

是归途，也是入局。

190年，六月二十五，午后

由拳县·官道口

初夏的风带着几分暖意，掺着远处田野的泥土清香。官道两旁杨柳摇曳，枝叶轻拂过马背，卷起细碎阳光斑驳而下。

嬴无尘与许褚策马缓行，蹄声轻踏黄土，不急不缓。行出由拳县，前方尘土微扬，人影渐显。

待近些，便见孙策负手而立，身后是周泰、甘宁、太史慈与徐盛等人。几匹马拴在一旁，鬃毛随风抖动，蹄踏间带出干脆响声。

“嘿！可算出来了！”甘宁先一步挥手，大嗓门远远喊着，笑容张扬。

嬴无尘微挑眉，勒马而停：“你们怎会在此？”

孙策上前一步，笑容洒脱：“说什么你是奔着家去，我若连这点心思都猜不着，还敢自称江东小霸王？无尘兄，特意在这送你一程。”

许褚瞅了眼甘宁，咧嘴：“还以为谁嚷嚷，吵得耳朵疼，敢情是你们几个凑热闹。”

“热闹不好么？”甘宁翻了个白眼，“江湖路远，谁知道回头还能不能见上？”话虽调笑，语气里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沉。

周泰低声道：“伯符说，江湖再乱，总该约定再见。”

嬴无尘望着这群人，唇角微动，终是下马拱手：“多谢各位。”

孙策摆摆手，拉过他肩膀：“客气作甚！咱们喝过酒、拼过命，都是兄弟。今日一别，他日再聚，必是痛饮三百杯！”

“好。”嬴无尘轻声应下，眼底微热。

许褚大咧咧笑道：“说得对！回头别忘了我仲康，到时候酒别少管！”

“放心，少得了你？”甘宁挑眉，“等你回来，咱们再找个好酒馆，不醉不归！”

嬴无尘抬眸望向远处天际，阳光透过云隙洒下，仿佛铺出一条金辉大道。他深吸一口气，转回头：“我去了。”

孙策退后一步，拳头在他胸前轻轻一碰：“去吧，路上多小心。逍遥门虽远，命更贵。”

嬴无尘笑了笑，翻身上马，许褚早已跃上坐骑，大手一挥：“走咯！再叨叨，天黑也走不远！”

马蹄声起，黄尘卷后。

孙策目送二人背影渐行渐远，声音被风带散：“别让这世道埋了你。”

甘宁双手抱胸，轻哼一声：“他啊，埋不住的。”

周泰点头，沉声道：“无尘兄绝非池中之物。”

风拂过官道，卷起几片柳叶，旋而落下。

——归途未卜，酒约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