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透过门缝,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劲儿。
此时园门外,花如锦心急如焚,天色暗那最后一丝光亮也吞噬殆尽。
她今儿个换了身着一袭月白绫罗裙,裙摆绣着粉嫩娇柔的桃花,恰似春日云霞落于衣角;如云乌发半数挽起,簪着莹润珍珠,随着跺脚晃个不停;小脸憋得通红。
“三圣公爷爷,听闻九殿下在你那儿呢?如锦是来接他的!你快开门啊!”
她一边叫嚷,一边急跺脚,精致的绣鞋把地面跺得咚咚响,扬起细微尘土。
“啊?他们刚刚被我撵走啦,不在我这儿。走吧走吧,我要休息了!”
金三圣扯着嗓子回了一句,想着这般说辞,这女娃子定会乖乖打道回府,省得扰了自己的清净。
说罢,他转身就欲回屋,衣角带起轻微气流。 谁成想,脚跟还没站稳,门又砰砰砰地被敲响了,比先前更急促,好似密集的鼓点。
园外风声渐起,吹得树枝狂舞,落叶簌簌纷飞,似也在为花如锦的焦急添几分声势。
“三圣公爷爷,你别骗我了,我知道的,他这个人不爱交际,朋友少得可怜。在这偌大京城,权贵府邸勾心斗角,酒肆茶楼喧嚣嘈杂,他哪处都不愿多待,除了你这儿,再没地方可去了。
你就开开门让我把他带走吧!”
花如锦拔高了声音,话语里裹挟着委屈的哭腔,眼眶中泪水打转,恰似荷叶上摇摇欲坠的露珠。
金三圣这下可气坏了,白胡子被吹。
圆溜溜的眼睛一瞪,满是嗔怒。
“哎呀,你这女娃子,老夫何曾骗过人?再说我这儿的地就巴掌大点儿,屋内堆满医书药材,落脚之地都稀缺,已经容不下一只脚了,你说说看,他们又怎能挤进来呢!回吧回吧,说不定他们已经回到拂云宫了。”
花如锦一听,心一横,脱口而出:“啊?三圣公爷爷,你可莫哄我!若是我发现他没有回来,我就叫我爹爹带着 十万大军冲进青青园里去。”
那模样,活脱脱一只被逼急了的小兽,呲牙咧嘴,全无平日里温婉仪态。
“啊哈哈!”
金三圣听了却乐得哈哈大笑,双手叉腰,身子后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园内静谧被这笑声打破,惊得栖息在屋檐下的鸟儿扑扑振翅飞远。“来吧来吧!十万大军来了也找不着那臭小子的一根汗毛。”
他得意至极,这园子可是自己精心布置的,机关暗格隐匿于砖石草木间,奇门遁甲之术布下迷障重重,旁人想寻人,简直是痴人说梦、海底捞针。
更别说人不在他这儿了。
听这口气,李睿渊确实不在这里了。花如锦咬了咬嘴唇,满心的委屈、焦急瞬间化作熊熊怒火。
“好!叨扰爷爷了!”
心里却直犯嘀咕,这李睿渊不在这儿,难不成住进狗窝了?
“走,回拂云宫!”她跺跺脚,心底又暗暗期待着,说不定这会儿九殿下已经悄无声儿地回拂云宫了。
花如锦急匆匆往回折,一路上裙摆飞扬,仿若灵动的彩云。夜色浓稠如墨,宫灯摇曳,光晕昏黄黯淡,仿若随时都会被黑暗掐灭。
碰见了正在闲游的几位殿下,立马跟瞧见肉骨头的哈巴狗般围了上来。
大皇子手持折扇,轻摇慢晃,扇面上墨竹飘逸,口中殷切道:“如锦妹妹,这是打哪儿去啊?瞧你脸色不佳,可是累着了?”
二殿下顺势递上锦帕,帕上绣着鸳鸯戏水,眉眼含笑:“妹妹莫急,擦擦汗。”
其余殿下也是七嘴八舌,这个嘘寒,那个问暖,殷勤得很。
想起李睿渊,那副清冷模样,仿若高悬夜空的冷月,与之对比真是天上地下呀。
花如锦心里一阵酸涩,暗自思忖:可真是怪了,哥哥都上赶着讨好,偏他跟块捂不化的冰似的。
难不成是月老喝醉了,穿错红线了?还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了?谢过了各位皇子殿下的关爱,怀揣着满心忐忑,花如锦回到了拂云宫。
宫里静谧得有些压抑,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细碎光影,似给地面铺上金纱。
除了规矩站立、目不斜视的奴仆,什么都没有。她的心瞬间揪了起来,不死心地拔高声音问道:“九殿下没回来吗?”声音在空旷宫殿回荡,隐隐有回声。
“禀花小姐,主子还未归来!”一奴仆恭敬地垂首应道,身形笔挺,不敢有丝毫懈怠。
花如锦一听,火“噌”地一下冒了起来,双手握拳,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恰似汹涌澎湃的海浪:“好啊!这三圣公老匹夫竟敢诓骗于我!”
花如锦大喝一声:“左干右练,带上一百精兵进攻青青园!”
“是!”
一夜之间拂云宫鸡飞狗跳……
青青园。
“你这女娃子,怎么就不相信了老夫呢?哼!李睿渊那个臭小子真是搅得老夫不得安宁。明日,看我怎么收拾他?哼!”
金三圣气得吹胡子瞪眼,那一头白发胡须瞬间根根直立,一颤一颤的,活脱脱就是一只被彻底惹毛、怒发冲冠的老白猫。
脸色涨成火红色,眼珠子瞪得如?,只差没喷出火来,那架势,真真是恨不能手撕了眼前人。
花如锦此刻满心焦急,头这边甩甩,那边甩了甩,就差眼珠子没甩出来。
哪有空理会金三圣的满腔怒火,人跟个陀螺似的,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指挥侍卫们四下搜寻。
“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把每个犄角旮旯都翻个底朝天,哪怕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我揪出来!”
侍卫们得令,立马化身成一群横冲直撞的“人形旋风”,在园子里疯狂肆虐。
一时间,原本摆放得规规矩矩、好似小士兵站岗的干药草堆,被翻得漫天飞舞……
好家伙,那场面,就如老天爷童心大发,在园子里降下一场荒诞离奇、黄绿交杂的“草药雨”。
雕花精美的药柜被粗暴地拽开,噼里啪啦一阵响,瓶瓶罐罐活像一群受惊乱窜的鹌鹑,乒乒乓乓碰撞个不停,有的还骨碌碌滚落地面,汁水四溅,一股子刺鼻气味迅速弥漫开来,呛得人直咳嗽……
桌椅板凳更是遭了大殃,歪七扭八地瘫倒在地,如同醉倒的酒鬼,东倒西歪起不来了。
园子彻底沦为一片狼藉的战场,可即便如此,地毯式搜寻了半天,依旧不见李睿渊那滑不溜秋、仿若泥鳅般的家伙的半点影子。
金三圣脸红眼鼓得如金鱼,指着此时满地狼藉的场面,拍着大腿大叫道:“我这是造了什孽啊,要遭如此大罪呀……”
他揪住花如锦气呼呼地责备,“花家那个丫头,你你别想跑,你你你说说,你把我这宝园子弄成这样,该怎么办,怎么办……”
花如锦伸了伸小丁香,看着翻得乱七八糟的青青园赔笑道:
“诶嘿嘿,三圣公,刚刚回去 ,九殿下根本就没有在宫里,我就以为是你骗我的,所以所以,嘿嘿,冲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