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兽领域 第43章 都是我的错

斯特里格气呼呼地离开了操场。尽管他拥有混血带来的新天赋，也接受了训练，但还是没能战胜克莱皮厄斯，这让他懊恼不已。

他一直太过专注于魔法学习，忽略了体能训练，看来得找时间弥补一下了。

“嘿，斯特里格！可算找到你了。”普卢姆在附近的走廊里喊道。

“普卢姆？我们不是约好在图书馆见面吗？”斯特里格歪着头问道。

“是约好了，但项目讨论可以先等等。我想在那之前跟你聊聊。”她示意斯特里格进一间空教室。

出于好奇，斯特里格跟了进去。

普卢姆扶了扶眼镜，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想为那天在贸易区的事向你道歉。”

“因为你冲上去救那个女人，做了件蠢事？没必要。那暴徒踢你肚子那一脚，我觉得已经给你教训了。”

“不，不是因为这个。我不后悔救她。”

普卢姆皱起眉头，“你先听我说完。我是想为我对你说过的话道歉，关于你杀了那些人的事。虽然我还是不认同你的做法，但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谢谢你。”

“……不客气。”斯特里格歪着头，“但如果你因为我帮忙而开心，那为什么又不认同我的做法呢？这说不通，我不理解。”

普卢姆叹了口气：“你真的想知道原因吗？”

“我想知道。这个地方和这里的人有太多让我不理解的了。”斯特里格也叹了口气，“你能给我讲讲的话，会帮我不少。”

“这是我的私人原因，你确定要听？”

斯特里格挑了挑眉：“我记得有人说过我们是朋友吧？还是说那是骗我的？”

“哟，某人变机灵了，还挺精明。”普卢姆笑了笑，但笑意未达眼底，“你确定要听？”她低声问道。

斯特里格在旁边的一张课桌旁坐下：“应该吧。”

普卢姆缓缓点头，靠在墙上说道：“你知道吗，我母亲很聪明。她年轻时，尽管身为女性饱受歧视，但还是在安格罗夫特谋得了一份抄写员学徒的工作。她表现出色，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但在她学徒生涯的最后一年，我出生了。她突然决定放弃学徒工作，把所有时间都花在我身上。你能相信吗？她为了我这个傻丫头放弃了自己的未来。”

“她没去给某个贵族家庭当抄写员，而是教我读书写字，我也因此爱上了书籍。但在安格罗夫特，我父亲没有足够的机会养活我们一家三口。于是，我父母决定搬到繁华的贸易城市霍洛·谢德。”普卢姆提到这座城市的名字时，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对我们来说，这是一次艰难的转变。穿越黄昏山谷的旅程充满危险，到处都是土匪和掠夺者。幸运的是，我们平安抵达了。但我们和霍洛·谢德的卓尔精灵贵族家族都没有关系，找工作并不容易。我父亲是个木匠，但我们现在身处黄昏山谷，周围没什么树，木匠铺也不多，仅有的几家还不招人。”

“我父亲连个普通劳工的工作都找不到。和安格罗夫特不同，这里的平民大多是人类或哥布林，他们更倾向于雇佣自己种族的人。我母亲偶尔能找到一些文书工作，勉强维持我们的生活。但我们还是很难支付名牌税，连温饱都成问题。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一整年。”

普卢姆转向他，“斯特里格，你知道神灵节吗？”

“从没听说过。”斯特里格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每年夏天开始前，四大城市的人们都会举办盛大的节日来庆祝神灵。霍洛·谢德在市中心举办的节日最为盛大。”

“那时我才十岁，听其他孩子说，节日里有专门进口的美味糖果和玩具，我特别想去，就不停地求父母。我妈妈说我们没钱付门票，更别说在里面买东西了。我记得有好多个晚上，我哭着求爸爸让我去。”

普卢姆抽了抽鼻子，紧紧闭上双眼，缓缓深呼吸后继续说道：“我以为只要我哭得够厉害，爸爸就会让我去，就好像有魔法一样简单。结果，我只是让深爱着我的父亲更加愧疚和不安，觉得自己没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我父亲是世上最善良的人，我的哭闹让他崩溃了。”

“那段时间，我们家结识了一个哥布林。他为人善良，就是有点粗枝大叶。他告诉父亲，他有一些不太光明的活儿，如果父亲愿意，可以一起干，还说能帮着补贴家用。我父亲一开始拒绝了。但在我不停地哭闹下，父亲最终还是答应了，我和妈妈都不知情。”

“他们做的都是些小偷小摸的活儿，这儿偷点，那儿偷点。有一天晚上，父亲和他的朋友偷一个花瓶时被主人发现了。他们当时戴着面具，本可以把那人打晕了事。但我父亲的朋友在那人报警前就把他杀了，我父亲因为害怕被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

“从那之后，我父亲就不再干偷鸡摸狗的事了。但没了父亲的帮助，他的朋友在另一次作案时被抓，没能逃脱。他被关进监狱接受审讯，把一切都招了，甚至说出了我父亲的名字。”

普卢姆咽了口唾沫，“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卫兵闯进我家，把父亲从床上拖起来。他们把他打得很惨，然后才拖走，到处都是血，地上、墙上，还有我身上。”

泪水从普卢姆灰色的脸上流下来：“如果他只是个小偷，他们顶多砍了他的胳膊。但我父亲被牵连进了一起无辜之人的谋杀案。

我还记得审判时，被害者家属的样子，我忘不了他孩子们的眼泪，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被带走了。我父亲毫无胜算，第二天晚上，他们就把他喂给了城墙上的影魔。”

“我很抱歉。”斯特里格轻声说道。

普卢姆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这不是你的错。”

“那个哥布林轻易就供出了你父亲的名字，他给所有哥布林都丢脸了。背叛自己人是不可原谅的。”然而，斯特里格想起在蛇妖洞穴时，自己抛下了部落同伴，他同样也给哥布林丢脸了。

“……经历了这些，你怎么还能和我做朋友呢？我就算是个混血哥布林，也是哥布林啊。换做是我，经历了哥布林对你们家做的这些事，我肯定不会和兽人做朋友，毕竟几个世纪前我们和兽人还打过仗。”

普卢姆摇了摇头：“你不能因为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就对整个种族有偏见。而且，严格来说，他也不是主动供出我父亲名字的。审讯他的是个和我一样的紫色魔力魔法师。我专注于学习黑暗元素与紫色魔力融合来施展幻术，而很多紫色魔力魔法师擅长的是另一种法术形式。”

“紫色魔力和雷元素。”斯特里格恍然大悟。

普卢姆点了点头：“没错，就是精神系法术。那个魔法师用精神系法术读取了哥布林的思想，他不是自愿供出我父亲名字的。但我妈妈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她无法接受发生的这一切，她现在看到哥布林就受不了，把发生的所有事都怪到了我父亲那个朋友头上。”

她哽咽着说：“但我父亲的死，真正该怪的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她不停地求父亲给她买没用的玩具。”

不知为何，斯特里格很同情她，这和他以往的认知相悖。在他看来，哭泣是软弱的表现，同情弱者是不对的。

但此刻，普卢姆却显得无比坚强。斯特里格拖过一把椅子，站上去，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你不用这样。”普卢姆流着泪喃喃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我一直觉得你这点很特别。你不用像别人那样安慰我，也不用跟我说这不是我的错，说什么都没用，改变不了任何事。”

斯特里格认同她的话，他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轻轻拍着她。普卢姆的肩膀开始颤抖，她突然紧紧抱住斯特里格，放声大哭起来。斯特里格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加快了拍她头的频率，但她没有松开的意思。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张开双臂，回抱了她。斯特里格把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这种感觉莫名有些熟悉。

他们就这样抱了很久。普卢姆的眼泪干了之后，她颤抖着吸了口气，松开了手。斯特里格从椅子上跳下来，往后退了一步。

普卢姆摘下眼镜，用袖子擦了擦脸：“我现在肯定狼狈极了。”

斯特里格打量着她：“考虑到所有事，我觉得你现在还不错。”

普卢姆翻了个白眼：“我是说我现在的样子……不过，经济状况后来确实好了起来，我妈妈最终找到了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我也很幸运，是个魔法天生者。这算是幸福美满的结局了，对吧？”她苦笑着说。

“这是童话故事里的说法，对吧？你不是得有个爱人，再加上个日落场景，才能说这话吗？”斯特里格回忆道。

“差不多是这样。”普卢姆轻笑了一声。

“对了，你和巷子里遇到的那个女人后来怎么样了？你约她出去喝酒了吗？”斯特里格好奇地问道。

“我……约了。”普卢姆摆弄着眼镜。

“哦，居然真成了，哇。”

“什么？是你让我这么做的！”

“是啊，但我只是听别人说可以这么做，没想到真的有用。”

“天哪，有时候我真想揍你。”普卢姆撅着嘴说。

“你没机会的，你太慢了。”斯特里格咧嘴一笑，露出小小的獠牙。

“我还觉得我进展太快了呢。”普卢姆调侃道。

“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邀请她去参加冬季舞会了。”

“然后呢？”

“她答应了！”普卢姆开心地轻轻挥了下拳。

斯特里格点了点头：“看来我的喝酒建议还挺靠谱。”

“闭嘴，你根本不懂女人。”

“这可不一定。”斯特里格走向门口。

“你这话什么意思？等等，别转移话题。你是不是和谁恋爱了？什么时候的事？在哪儿？快跟我讲讲细节！”

“我们该走了，卡勒姆和基西娜可能在等我们。”斯特里格打开了门。

“等一下。”普卢姆抓住他的肩膀，“……谢谢你听我倾诉，还有之后的安慰。我是认真的，我很久没跟人说过这些事了。我没什么朋友，但很高兴有你这个朋友。”普卢姆微笑着说。

斯特里格一直不太理解家庭的意义，但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或许就是拥有朋友的感觉。“我也是。”

“等等，你脸红了？”普卢姆睁大眼睛，凑近他问道。

“没有。”斯特里格把脸别开。

“你的脸比平时更蓝了，你肯定脸红了！”普卢姆笑了起来。

“闭嘴，变态。”斯特里格快步离开了。

“嘿，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