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瑜和安娜并肩走进京海一中的大门,刚进校没多久,就引来了一阵骚动。
“裴瑜,你下午跑哪儿去了?”教英语的赵老师急匆匆地迎上来,“我们找你大半天了都。”
“赵老师好。”裴瑜礼貌地打招呼,解释自己不在校的原因,“我下午去京海市图书馆自习了,顺便带这位外国同学在市区转了转,她刚来华国,不太熟悉路怎么走。”
赵老师闻言稍稍放缓语气,但表情依然严肃:“你父亲刚才给学校办公室打来电话,说家里有急事,让你尽快回去一趟。”
今年京海市把装电话列为了全市重点民生工程之一。裴瑜的父亲为了能跟远在美利坚的大女儿通上话,一咬牙交了60块钱的保证金,给家里安了部私人住宅电话。要不是这样,他今天也没法直接往学校办公室打电话找人。
“好的,谢谢老师告知。”裴瑜转头看向安娜,眼中流露出歉意,“看来我们周日的学习计划要取消了。”
安娜还没来得及回应,一群学生就已经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几乎是一下午之间,新鲜出炉的裴瑜分享会笔记,在京海一中的学生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不光是一中的学生在疯传,影响力还在不断往校外传播,连京海外国语中学、二中、三中的学生都在打听这事。
现在这帮学生手里都攥着分享会的笔记,争先恐后地往裴瑜跟前凑,想请她帮忙解答疑问。
安娜站在一旁,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裴瑜在京海一中的受欢迎程度,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听爸妈说起甲壳虫乐队来德意志演出时的疯狂场景。
只不过现在被围追堵截的不是四个摇滚明星,而是她刚认识的这个华国女同学。
过来围观裴瑜的同学越聚越多,安娜拉了拉旁边一个女生的袖子:“裴瑜平时在学校这么受欢迎吗?”
女生点头如捣蒜:“可不是嘛!她上午刚办了个学习经验分享会,现场挤得水泄不通,我挤破头都没挤进去,最后还是蹭室友在会上做的笔记看的,就这都学到不少干货。裴瑜真的超大方,把自己的独门学习方法全分享给我们了。”
赵老师赶紧稳住场面,带着裴瑜和安娜往办公室走。
往办公室走的路上,裴瑜指了指安娜,主动向赵老师介绍:“赵老师,这是我们学校新来的交换生安娜,从德意志汉堡来的。”
赵老师仔细打量着安娜,笑得很亲切,用英语说:“哎呀,原来是你啊!我在办公室看过你的资料。怎么样,还适应吗?这天儿挺冷的,多穿点厚衣服,别着凉了。要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叫赵嘉,也负责国际学生事务。”
安娜的身上穿着T恤和牛仔裤,外面随便披了一件外套,看着还是略显单薄。
“没关系的,我真不冷。”安娜摆摆手说,“京海市冬天的温度和汉堡市差不多,甚至要更暖和一些,我下午本来还想找个地方游泳来着。”
“游泳?”赵老师很难想象,这大冷天的为什么还要游泳。
“对,我们汉堡市有新年游泳的传统。结果我今天找游泳馆的时候迷路了。看见个写着'Library'的牌子就进去问路,正好碰上裴瑜在图书馆学习,她帮我翻译来着,就这么认识了。”
“那你可走运啦,碰到我们学校出了名的英语天才了。”赵老师笑着拍了拍裴瑜的肩膀,“这次全校分班考试,裴瑜的英语直接拿了满分,不止是这样,裴瑜几乎科科满分,所有科目加起来的总分还是全校第一名。”
“赵老师过奖了。”裴瑜客气了一下。
“一点也不过。”安娜立马接话道,“裴瑜的英语说得比我还标准。我的爸爸是德国人,妈妈是法国人,在他们的教育下,我说英语还带着很明显的德法口音。不过法国口音很优雅,你们都应该学习一点法语。”说到后面,安娜抬起了下巴。
赵老师被逗乐了:“安娜同学的自信也很值得我们学习。”
裴瑜彻底勾起了安娜的好奇心。
看起来裴瑜除了在数学这门学科上的造诣很高之外,在其他所有学科方面都有自己独到的理解。
当晚,安娜就把这个新发现分享给了她的好朋友鲍蓉。
此时,她们正在参加晚宴。
餐厅被雕花柚木窗环绕。窗外,夜色中的法兰西梧桐在花园里投下婆娑树影,室内的鎏金水晶吊灯将光线洒在餐桌上,将铺着雪白台布的餐桌映照得格外明亮。
鲍蓉笑眯眯地亲手给安娜倒了杯维他奶:“这是专门从港岛给你带过来的,知道你爱喝这个。京海这边现在还买不到呢,他们还没正式进军内地市场。”
“哇!谢谢鲍蓉姐姐!”安娜捧着杯子小口喝着,“对了,鲍蕙姐姐最近怎么样了?自从上次港岛一别,我们都好多年没见面啦。”
“我妹妹啊,现在忙着环游世界呢。”鲍蓉挨着安娜坐下,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上个月还在悉尼晒日光浴,这个月又飞去了新西兰,可把她嘚瑟坏了。”
安娜笑了起来,又和鲍蓉说起了自己在华国的交换生体验,还有她下午和裴瑜的认识经过。
这不是安娜第一次参加鲍蓉的家宴。
她们之间的渊源还得从鲍蓉的丈夫在德国留学那会儿说起。
那时候,鲍蓉的丈夫是安娜父亲的学生,当年他能够顺利毕业,多亏安娜的父亲从中给予了很大的帮助。
安娜4岁那年就跟随父亲参加过鲍蓉夫妻的婚礼,安娜小时候活泼伶俐的模样让鲍蓉和鲍蕙两姐妹很是喜爱,后来她们就渐渐成了好朋友。
鲍蓉的父亲鲍宇则是个响当当的大人物,他是港岛赫赫有名的地产大亨兼船王,手底下的船队总吨位超过2000万吨,在航运界那是当之无愧的“海上之王”。
鲍宇的眼光毒得很,二十多年前就嗅到石油运输需求将要激增,二话不说砸钱大规模建造油轮,船队规模快速扩张。
十年前的鲍宇更是风光无限,不仅英国女王给他封了爵位,比利时国王、巴拿马总统这些大人物也纷纷给他颁发各种勋章和奖章,排面不是一般的大。
“安娜来啦,”鲍宇端着酒杯走过来,他现在快七十岁了,事业上的成功让他的气场愈发强大,“你刚说的那个裴瑜,是什么人啊?”
“是我今天刚认识的同学,”安娜开心地说,“下午我找不着路,看见个写着'Library'标注的门牌就进去问路。正好裴瑜在里面学习,她帮我翻译来着,我们就这么认识了。”
“哦?”鲍宇突然想起了什么,眉毛一挑,来了兴致,“听你刚才那意思,她的数学很厉害?”
“非常厉害。”安娜说起这个,放下了杯子,一脸认真道,“我见过不少数学天才,但裴瑜的水平绝对不比他们差。而且她有一套自己的学习方法,在京海一中特别受欢迎。”
“这可真是巧了,我记起来了,你说的这个裴瑜啊,应该是裴家的小女儿。这次回来,我本来就打算去看看裴家。”鲍宇的脸上露出了怀念的表情,“裴家以前也是开轮船公司的,可惜现在大不如从前了。裴瑜的曾祖父裴良当年可没少指点我,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裴瑜不愧是裴良的后代。”
说着,鲍宇转头问一旁的助理,“明天和裴家约的午饭,时间定好了没有?”
“都安排好了,就定在明天中午12点,鲍爵士。”助理毕恭毕敬地回道。
“好。安娜啊,我看你可以多跟那个裴瑜来往,这个小姑娘听着不错,”鲍宇满意地喝了口茶,接着说,“说到图书馆,我这次还打算给京海第六机械厂下属的交通学校捐个图书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碰钉子。”
“现在内地政策宽松多了,爸爸。”鲍蓉安慰道,“说不定这次会顺利很多。”
几年前,燕京市里的国际酒店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根本不够用。鲍老爷子一行人回国,风尘仆仆地到了燕京饭店,却被告知就剩一间套房,子女和随行人员根本没地儿住。
旅游总局的领导赶紧把酒店工作人员拉到边上商量,结果那员工一脸为难:“领导,真不是我不帮忙,这阵子来燕京的外宾实在太多了,燕京饭店早几个月就被订满了。鲍先生这间套房,还是我反复强调他是您的重要客人,才勉强保住的。”
那时候旅游总局的领导经常大半夜被电话吵醒,得赶紧派车把没地儿住的客人往津沽送。有时连津沽都安排不下,就得连夜打电话把其他领导从被窝里薅起来,调民航飞机把重要外宾直接送去镐京旅游,等燕京腾出空房了再接回来。
鲍老爷子一看这情况,大手一挥,说要捐1000万美元给市里建一座国际酒店。
1000万美元放在21世纪也算多的了,更别说1980年前后了,这会儿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才几十块钱,这一千万美元换算下来,得是多大一笔钱啊!说出来能把人吓一跟头。
鲍老爷子原想着政府肯定乐开花,立马就收下了。毕竟是这么大一笔钱,还能带动其他外资来投资旅游业。
可谁知道左等右等,愣是没人敢接这个茬儿——这会儿谁敢随便收资本家的钱啊?性质该怎么去定?总不能姓资吧?
就这么拖拖拉拉过了一年零四个月,直到81年,上头大领导发话了,这事儿才算办成,那段时间等得鲍老爷子真是心力憔悴,担心现在捐款还会再遇到这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