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众人见少爷神色不佳,皆心怀忐忑,纷纷与他保持距离,各自勤快地忙着手中的活计,就连向来雷打不动的午睡也取消了,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少爷的霉头。
日暮时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乡间的宁静。林峰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心中暗道:谯孟终究还是来了。
他赶忙穿戴整齐,出门迎接。然而,当他踏入大厅,却发现站在眼前的并非谯孟,而是一群军人。
为首的那人见到林峰,立刻单膝跪地,高呼:“参见林都尉!”
林峰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心中已然明白自己遭了算计,而背后主谋就是谯孟。
毕竟,只有谯孟这位刺史才有权随意任命品阶不超过七品的官员,而后再上报朝廷批准。
骑都尉为正七品,林峰原本不过是八品的宣节校尉,谯孟竟将他的职位连升两级实阶任用,看似给足了面子。
益州军步军十八师“师帅”是他的新官职,却如同一副沉重的枷锁,套在了林峰的身上。
林峰只觉手脚冰凉,这些前来的军人,是来送“师帅”的兵符印信,并迎接他走马上任的,说白了就是来监视自己的。
此时,林峰仿佛能听到谯孟那得意的狂笑:“你若是平头百姓,我还真拿你没办法。可你偏偏是个八品小官,哈哈,我身为大官,自然能把你收归麾下,你就乖乖为我卖命吧!若敢不卖力,我随时能砍了你!”
“林都尉,军令如山,明日日出之时,您必须出现在十八师军营点卯,三鼓不到者,斩立决!”随从头子见林峰面色阴沉,小声催促道。要知道,从这里到十八师军营,有八十里的路程。
林峰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满脸疑惑地对随从说道:“咱们益州军的军律,何时变得如此严苛了?三鼓不到者斩,这分明是阵前才有的军律,怎的如今用在这时候了?”
随从头子连忙解释道:“平日里倒也不是这般,只是刺史大人就在营中,情况自然与往日不同。”
林峰绝望地闭上眼睛,已然预见了自己的悲惨遭遇。谯孟在军营中等着他,必定会给他安排一堆棘手的活计,不是让他想办法从河道里捞石头,就是让他去筹措粮食,绝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这分明是要将他往死里用,而他却毫无反抗之力。
即便想要辞官,也得获得谯孟的批准。从今往后,想要过上太平日子,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八十里的路程,即便是快马疾驰,也得花上一个时辰。
林峰望了望西斜的太阳,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便着手安顿家中事务。他特意叮嘱周大牛,在自己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里,一定要悉心看护好家里。
最后,林峰带着熊大、狗子一同拉出的三匹马,毫不犹豫地朝着都江堰方向狂奔而去。
那些军汉满心疑惑,步军十八师昨日才抵达都江堰,这位尚未上任的师帅,究竟是如何得知的呢?
听到军汉的询问,林峰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却并未作答。
还能是哪儿呢?自己这个步军都尉,又不负责打仗,摆明了就是被拉去当苦力的。不然的话,为何不是马军都尉呢?
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在谯孟的治下,权力便是他最大的依仗,只要自己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他总有办法对付自己。
正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更何况谯孟还是一州刺史。
战马在干燥的土地上飞驰,军汉又一次忍不住想问林峰,为何他骑马骑得比自己还要娴熟。
面对这个话痨亲兵,林峰实在无言以对。
这亲兵在战马奔驰之际,竟还能张嘴问话,全然不顾扬起的尘土,也不知他哪来这么多好奇心。
林峰早知大乾的军队状况不佳,却没想到竟糟糕到如此地步。驻军竟然不立营寨,驻地的士兵东倒西歪,敞胸露怀地躺在地上。
听到战马疾驰的声音,他们竟毫无防备,这哪里还像是一支军队?
脏乱不堪,简直脏到了极点,虱子都爬到了他们胡子拉碴的脸上,他们却浑然不觉。
“集合!”林峰尖着嗓子喊了一声,等了一会儿,却发现根本没人理睬自己。
“集合!”他又提高音量喊了一嗓子,可那些该睡觉的军士依旧在呼呼大睡,该打呼噜的家伙连停顿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这时,那个话痨亲兵矮着身子,搓着手,满脸赔笑地走过来,说道:“都尉,您这样可不行。咱们步卒共有八百六十三人,这些家伙向来只认两样东西,一是钱,二是粮。军法,他们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林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按照编制,我的麾下不是该有二千五百名军士吗?为何只剩下八百六十三人?”
话痨亲兵咧着黄板牙,笑道:“您是师帅,这没错。可您手下还有五名旅帅,一名主簿,再加上您和咱们这些亲兵,都需要开销,所以难免会吃些空饷。只要不造反,平日里随他们去便是。小的们给您的孝敬,就放在帐子里,还请都尉笑纳。”
林峰嘿嘿一笑,不再和那些军卒置气,而是拖着话痨亲兵走到岷江边,笑着说:“说说看,如果我想把空额补齐,不吃空饷,有什么办法?”
话痨亲兵嘻嘻笑道:“不瞒都尉,还真没法子。咱们不过是杂兵,真正征伐作战的是正兵,咱们也就是凑个热闹。一旦打起来,跑快些就是了。”
林峰俯身拾起一块石头,用力掷向岷江,溅起一片水花,而后说道:
“我岂会不知,你们这般模样,无非是为了钱财。可你瞧瞧我,可像是缺钱的主儿?老子一心所求,乃是功勋,是赫赫战功!既已成了你们的长官,我的手下便该是一群能征善战的精兵,而非这般如叫花子般的乌合之众。快说,有何良策?爷别的没有,就是不缺钱!”
话痨亲兵小心翼翼地凑近林峰身旁,压低声音道:“都尉,要说凑齐二千五百名战兵,倒也并非难事。只要您允准小的到其他营里走一圈,保证能给您凑齐这二千五百名战兵。只是,这粮饷方面,就得额外支出了。
还有啊,您手下的那几位旅帅,也得适当打点一番。不然,他们要是闹起来,您的脸面往哪儿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