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寒韵 第42章 约定

轮回台前，罡风凛冽。

都灵儿赤足站在刻满符文的玉石平台上，雪白的仙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低头望着脚下翻腾的云海，那里通往凡间，通往她未知的百世轮回。

\"时辰已到。\"司命星君手持轮回册，声音不悲不喜。

都灵儿攥紧了衣角，指节发白。她仍不明白那日的魔气从何而来，更不明白为何无人听她辩解。五百年的清修，换来的竟是百世情劫。

\"且慢。\"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都灵儿转头，看到夜无痕踏云而来，玄色衣袍在风中如泼墨般展开。

\"魔界少主还有何指教？\"司命星君皱眉。

夜无痕没有回答，只是走到都灵儿面前。他比都灵儿高出大半个头，靠近时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都灵儿本能地后退半步，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你——\"

\"别动。\"夜无痕的声音很轻，却不容抗拒。他另一只手覆上她的眉心，一股冰凉的气息瞬间涌入她的灵台。

都灵儿瞪大眼睛，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在她元神深处扎根。那不是伤害，而是一种...保护？

\"你在做什么？\"司命星君警觉地喝道。

夜无痕已经收手后退，面色如常：\"不过是一道追踪印记，方便魔界监督刑罚执行。天帝已准许。\"

司命星君将信将疑，但见都灵儿并无异状，也就不再多言。

都灵儿抚摸着眉心，那里还残留着冰凉的触感。她望向夜无痕，想从他深不可测的眼眸中读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一片沉寂。

\"跳吧。\"司命星君催促道。

都灵儿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一步，坠入云海。

下坠的瞬间，她似乎听到夜无痕的传音：\"无论转世为何人，我都会找到你。\"

风声呼啸，吞没了这声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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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王朝，将军府。

\"小姐，您又在发呆了。\"丫鬟小桃将一件披风搭在沈璃肩上，\"虽说已是春日，但清晨风凉，您要保重身体。\"

沈璃回过神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她刚才又做了那个梦——梦中她站在云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对她说会找到她。

\"小桃，你相信人有前世吗？\"沈璃突然问道。

小桃噗嗤一笑：\"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莫不是前日偷看的话本子还没忘？\"

沈璃摇摇头，不再多言。她年方十七，是镇国将军沈巍的独女，自幼丧母，父亲常年驻守边关，她一人撑起偌大将军府的内务。外人眼中她端庄稳重，却无人知她心底总有种莫名的缺失感，仿佛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对了小姐，今日府上有贵客到访。\"小桃一边为沈璃梳发一边道，\"听说是北燕来的使团，那位质子皇子也会来呢。\"

沈璃手中的梳子一顿：\"宇文墨？\"

\"正是。老爷不在府中，只得由小姐接待了。\"小桃压低声音，\"听说这位皇子虽为质子，但在北燕极受宠爱，此番来我大周和亲，朝中不少大臣都想把女儿嫁给他呢。\"

沈璃蹙眉：\"敌国皇子，何谈和亲？不过是换个名头的囚禁罢了。\"

梳妆完毕，沈璃换上一袭湖蓝色长裙，腰间系着银丝绦带，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钗，既不过分华丽，也不失将军府的体面。

前厅里，北燕使团已等候多时。沈璃踏入厅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使团最前面的男子——他身量极高，一袭墨色锦袍，腰间悬着一柄乌鞘长剑，面容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眉宇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沈小姐。\"宇文墨拱手行礼，声音低沉如大提琴的弦音。

沈璃回礼，却在抬头对上他眼睛的瞬间，心脏猛地一跳。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竟与她梦中那个模糊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小姐？\"小桃在身后轻轻提醒。

沈璃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请众人入座。接风宴上，她强自镇定地与使团周旋，却总感觉宇文墨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让她如芒在背。

宴席散去，沈璃独自回到后院，倚在梨花树下出神。春风拂过，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有几片沾在她的发间。

\"沈小姐似乎对在下颇有戒心。\"

沈璃一惊，转身看到宇文墨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三步之遥。落花飘过两人之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质子殿下何出此言？\"沈璃稳住心神，\"将军府待客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宇文墨向前一步，伸手从她发间取下一片花瓣：\"非是待客不周，而是小姐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故人。\"

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沈璃的耳廓，冰凉如玉石般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这感觉...与梦中那个声音如出一辙。

\"我们...见过吗？\"鬼使神差地，沈璃问出了这句话。

宇文墨眸光微动，却只是淡淡道：\"小姐说笑了。\"

一阵风吹过，更多的梨花落下，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待风停时，宇文墨已转身离去，只余沈璃一人站在花雨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他触碰过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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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沈璃辗转难眠。

她披衣起身，推开窗子，任夜风拂面。忽然，一道黑影从院墙闪过，速度极快，若非月光恰好映照，几乎无法察觉。

沈璃警觉地抓起挂在墙上的长剑，轻手轻脚地跟了出去。黑影向后山方向掠去，她小心翼翼地尾随，却在穿过一片竹林后跟丢了目标。

\"深夜跟踪男子，可不是大家闺秀该做的事。\"

沈璃猛地转身，长剑直指声音来处——宇文墨从竹影中走出，月光下他的轮廓如同水墨勾勒，带着几分不真实感。

\"质子殿下夜半私闯将军府后山，又是什么道理？\"沈璃没有放下剑。

宇文墨不答，只是突然抬手，一道银光从他指尖射出，擦过沈璃耳际。她听到身后一声闷响，回头看去，一条毒蛇被一枚银钉钉在竹干上，尚在扭曲挣扎。

\"你...\"

\"这山中多毒物，小姐还是回房为好。\"宇文墨转身欲走。

\"等等！\"沈璃叫住他，\"刚才那个黑影...是你吗？\"

宇文墨侧头，月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道锋利的阴影：\"小姐以为呢？\"

沈璃正欲追问，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打斗声。宇文墨神色一变，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沈璃循声赶去，在竹林深处发现了骇人一幕——

三名黑衣人倒在血泊中，每人喉间都有一道细如发丝的红线，已然气绝。而宇文墨背对着她站在尸体旁，手中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剑正滴着血。

\"你杀了他们？\"沈璃声音发颤。

宇文墨收剑回鞘，转身时脸上竟无一丝波澜：\"刺客而已。\"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刺客？又为何...\"

\"小姐脖颈上的玉佩，\"宇文墨打断她，\"价值连城，江湖上人称'玲珑血玉'，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宝物。这三人已在府外蹲守多日。\"

沈璃下意识握住玉佩——这是父亲去年从边关带回给她的生辰礼，她并不知如此珍贵。

\"你...在保护我？\"沈璃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敌国质子。

宇文墨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小姐多虑了。在下只是...不喜欢睡觉时被打扰。\"

说完，他衣袖一挥，三道幽蓝火焰落在尸体上，顷刻间将之焚为灰烬，连血迹都不曾留下。

\"回去吧，夜深了。\"宇文墨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明日还要启程前往皇都。\"

沈璃呆立原地，看着宇文墨离去的背影，心中的疑惑更深了。这个神秘的男人，为何对她如此特别？而她对他的那种莫名熟悉感，又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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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上，司命殿。

青鸾仙子手持命簿，向天帝行礼：\"陛下，百花仙子已入轮回，第一世为将军之女沈璃，情劫对象正是...魔界少主夜无痕的凡间化身。\"

天帝眉头紧锁：\"夜无痕竟亲自下场？\"

\"正是。\"青鸾低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似乎...格外关注百花仙子。\"

天帝沉吟片刻：\"继续观察。若夜无痕敢干预轮回天道，朕必让他付出代价。\"

青鸾恭敬应是，退出大殿后，她摊开掌心，一缕黑气萦绕不去。

\"都灵儿...\"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满是怨毒，\"百世情劫，我要你世世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