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寒韵 第345章 醒目

都灵儿站在音乐厅前的喷泉旁，不停地调整着连衣裙的领口。这件淡紫色的裙子是她特意为今晚借来的林小满的\"战袍\"，据说是某轻奢品牌的过季款，穿在她身上却依然像偷穿了别人的衣服一样不自在。

\"灵儿！\"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都灵儿转身，看到齐云川穿过人群向她走来。他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西装，没有领带，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随意地敞开着。即便在衣着考究的音乐会人群中，他依然醒目得像杂志上的模特。

\"你...很漂亮。\"齐云川在她面前站定，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又礼貌地移开。

都灵儿感到脸颊发热：\"谢谢，裙子是借的。我平时没机会穿这种...\"她没说完，突然注意到齐云川手腕上今天戴的是一块精致的机械表，表盘在灯光下泛着低调的蓝光。

\"我们进去吧。\"齐云川轻轻扶了一下她的后背，引导她向入口走去。

都灵儿跟着他，注意到周围的人流自然地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更奇怪的是，检票口的保安看到他们时，眼神明显变了。

\"请出示您的门票。\"检票员公式化地说。

齐云川从内袋掏出两张烫金的票券递过去。检票员接过一看，表情立刻恭敬起来：\"啊，VIp区的客人，请走左侧专用通道，有专人引导。\"

都灵儿瞪大眼睛。VIp区？她偷偷瞄了一眼票面，上面的数字让她差点惊叫出声——单张价格5888元。这相当于她整整一个半月的生活费。

\"云川，\"她压低声音，\"这票太贵重了，我...\"

\"公司福利，不用就浪费了。\"齐云川轻描淡写地说，但都灵儿注意到他的下颌线条绷紧了，这是他说谎时的微表情，她已经在视频通话中观察过好几次。

一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引导他们穿过铺着红毯的走廊，来到二楼正对舞台的一个半封闭包厢。包厢里有两张天鹅绒扶手椅，一个小茶几上摆着香槟和水果拼盘。

都灵儿站在包厢入口，突然不敢迈步。这个华丽得不像真实的世界让她喉咙发紧。她想起自己租的那间八平米小屋，墙皮剥落的天花板，公共浴室永远修不好的热水器...

\"怎么了？\"齐云川回头看她。

\"没什么。\"都灵儿深吸一口气，走进包厢。天鹅绒椅子柔软得让她有种陷进去的错觉。

齐云川拿起香槟：\"要喝点吗？\"

都灵儿摇摇头：\"我不喝酒。\"其实她从未喝过香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如何，在这种场合出丑是她最不愿发生的事。

齐云川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体贴地换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演出快开始了。\"

灯光暗下来，钢琴家走上舞台。第一个音符响起时，都灵儿忘记了所有的不安。马克西姆的演奏有一种魔力，能将最复杂的技巧化为纯粹的情感冲击。她不知不觉地前倾身体，双手紧握在胸前，仿佛这样能更靠近那些音符。

第三首曲子是一段激昂的变奏，钢琴家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都灵儿听到身旁的齐云川轻声哼唱着旋律，不仅如此，他还能准确预判每一个即将到来的转调。

\"你以前听过这首？\"中场休息时，她忍不住问道。

\"《野蜂飞舞》？\"齐云川笑了笑，\"小时候练过，不过没弹到他这个水平。\"

\"你学过多久钢琴？\"

\"十二年。\"齐云川脱口而出，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补充道，\"不过都是业余爱好。\"

十二年。都灵儿在心里计算。什么样的家庭会让一个孩子业余学琴十二年？她想起自己高中时曾在校外琴行蹭过几节钢琴课，直到母亲无力支付学费。

\"你知道吗，\"齐云川突然说，\"这首曲子其实改编自歌剧《萨旦王的故事》，原版是...\"

他开始详细讲解曲目的历史背景和音乐结构，用词专业得让都灵儿惊讶。这不是普通乐迷能掌握的知识，更像是专业音乐人的素养。

\"你懂得真多。\"都灵儿试探地说，\"大学辅修音乐？\"

齐云川喝了口水：\"只是...个人兴趣。\"

下半场开始后，都灵儿发现自己无法再全神贯注于音乐。她的余光不断瞥向身旁的男人。在昏暗的灯光下，齐云川的侧脸棱角分明，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听音乐时的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无声地敲击着复杂的节奏。

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矛盾之处。自称普通上班族，却随手拿出价值过万的门票；说钢琴是业余爱好，却有着专业级的理解和技巧；穿着看似简单的西装，细节处却处处考究...

音乐会结束时，全场起立鼓掌。都灵儿跟着站起来，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今晚的一切太过美好，美好得不真实。她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疼痛提醒她这不是梦境。

\"送你回去吧。\"走出音乐厅时，齐云川说。

都灵儿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坐地铁就行。\"

\"这么晚了...\"

\"我习惯了一个人。\"她坚持道，随即觉得语气太生硬，又补充，\"谢谢你的邀请，今晚...很特别。\"

齐云川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那至少让我帮你叫辆车。\"

\"真的不用。\"都灵儿后退一步，\"我...我想一个人走走。\"

她转身快步走向地铁站，没有回头。夜风吹在发烫的脸颊上，带不走那些盘旋在脑海中的疑问。地铁上，都灵儿掏出手机，在搜索栏输入\"齐云川 投资管理\"。

几条无关的社交媒体资料，一个同名的健身教练，再往下翻就没有有价值的信息了。她又尝试去掉关键词，只看\"齐云川\"，结果更加杂乱无章。

\"奇怪...\"都灵儿喃喃自语。按理说，能在金融区工作、买得起这种音乐会门票的人，至少该有些公开的职业信息。

回到合租屋，林小满正敷着面膜看综艺。

\"音乐会怎么样？\"林小满含糊不清地问，\"见到你的'云端先生'了吗？\"

都灵儿把包扔在床上，长叹一口气：\"小满，我觉得他有事情瞒着我。\"

\"哦？\"林小满立刻来了兴趣，撕下面膜，\"展开说说。\"

都灵儿把今晚的见闻一一道来，从VIp门票到专业的音乐知识。林小满的眉头越皱越紧。

\"等等，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齐云川。\"

\"齐？\"林小满突然跳起来，抓起床头一本财经杂志快速翻动，\"是不是这个人？\"

杂志页面上是一篇关于齐氏集团的报道，配图中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男子正在剪彩。虽然照片上的男人发型更正式，表情更严肃，但那眉眼轮廓，分明就是今天与她共度夜晚的\"云川\"。

\"齐云川，齐氏集团太子爷，哈佛商学院毕业，现任集团副总裁...\"林小满念道，声音越来越高，\"灵儿，你钓到大鱼了！\"

都灵儿夺过杂志，盯着那张照片。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耳边嗡嗡作响。照片旁的简介清楚地写着：齐云川，29岁，齐氏集团继承人，个人资产估值超过50亿。

\"不可能...\"她声音发颤，\"他说他只是个普通上班族...\"

\"有钱人装穷不是基本操作吗？\"林小满兴奋地说，\"天啊，你居然认识齐氏集团的公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都灵儿把杂志扔回床上：\"这意味着他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哎呀，别这么较真嘛。\"林小满搂住她的肩膀，\"说不定人家就是怕你因为钱才接近他呢？这不是更说明他对你是真心的？\"

都灵儿摇摇头，胃里像塞了一块冰。她想起那笔被自己退回的五万元打赏，想起咖啡馆里AA制时齐云川复杂的眼神，想起他谈论音乐时闪闪发亮的眼睛...所有碎片突然有了新的解读。

\"我需要静一静。\"她推开林小满，走向浴室。

热水冲刷着身体，都灵儿的思绪却越来越乱。如果杂志上的人真的是云川，那么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建立在谎言之上。那些深夜的音乐讨论，那些看似真诚的交流，甚至今天这场音乐会...全都变成了富家公子体验平民生活的游戏。

但另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小声反驳：那他为什么选择继续这个游戏？为什么费心安排音乐会？为什么看着她时，眼神温柔得像是看着什么珍宝？

都灵儿关掉水龙头，镜子里映出自己通红的脸和湿润的眼睛。她想起齐云川今天说的一句话：\"《野蜂飞舞》最难的部分不是速度，而是在疯狂的技术展示中依然保持优雅。\"

也许这就是他们关系的写照——表面上是简单的相识相知，实则暗藏着巨大的阶级鸿沟和谎言。而她，一个住在破旧巷弄里的女孩，要如何在这样的关系中\"保持优雅\"？

擦干身体，都灵儿看到手机亮起一条新消息。是齐云川发来的：\"安全到家了吗？今晚很开心，谢谢你陪我。\"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不知该如何回复。最终，她只回了一个简单的\"到了，晚安。\"

放下手机，都灵儿望向窗外。城市的夜空被霓虹染成暗红色，看不见星星。她突然想起自己那首《巷弄间的星光》——在看不见真正星光的地方，用音乐创造光明。

而现在，她不确定齐云川是另一颗孤独的星星，还是仅仅投射在她平凡生活中的一道幻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