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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门36天局 第1章 观火者

作者:小说故事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4-04 00:27:11 来源:小说旗

第1章 观火者

1

夜深了,混乱的京都汴京,总算静了下来,疲惫的人们也纷纷入睡。

却有一人愁听铜壶滴漏,惊看窗外残月,哀叹不止,怨恨未休。他不敢想到未来,那会使他恐惧不安,他只在回忆,探究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宋钦宗靖康元年(公元--二六年),这是个多灾多难的年头,也是个稀奇古怪的年代。

正月戊辰,金将斡离不率兵攻相州、浚州,渡黄河,陷滑州。黄河两岸的宋朝官兵,无一人御敌,纷纷望风

而逃。

庚午,寇闻日至,汴京戒严,宰相们议请钦宗赵桓避敌离京,行营参谋官李纲极力劝阻。赵桓听了李纲一番话,决心守城御敌,接着,又因为太宰白时中、少宰李邦彦一番话,赵桓又想逃离京都。最后又因为禁卫六军矢志坚守,呼声一致,才确定固守京师的方案,遂命李纲为东京留守、亲征行营使,准其便宜行事。

癸酉,金将干离不的军队抵达汴京都城西北,占据军事要地。钦宗赵桓接受李邦彦的建议,向金人卑辞求和。

乙亥,金兵攻天津门、景阳门,李纲亲自督战,自卯时至酉时,斩敌人酋长十余人,杀敌数千人。一时士气大振,赵桓决定弃和就战。

丙子,赵桓又因李邦彦等人一番话,答应金人议和的条件:交纳黄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牛马万头,表缎百万匹,尊金帝为伯父,割让中山、河间、太原三镇土地,以宰相、亲王为人质。.....

庚申,皇帝不顾李纲反对,命少宰张邦昌为计议使,命上皇宋徽宗的第九儿子康王赵构,前往金营充当人质。康王与张邦昌乘竹筏渡过城壕,自中午至夜晚,始到达金营。

丁亥,种师道率军队入援京师,直迫敌军大营,金人恐惧,向北移寨。钦宗接受种师道的力劝,决定不与金兵议和,并发兵攻击敌营。金将斡离不大怒,责问宋朝使者张邦昌及康王赵构,两人险象丛生。

不久,钦宗又以李纲、种师道误国为名,诏令罢官。太学生陈东等人与汴京数万百姓到官阙上书,钦宗又恢复李纲、种师道的官职。后来又因台谏官员的议论,把李纲驱逐出京城。..... 于是恢复议和,金人退兵,康王赵构脱险回京都。

可是,事过几个月,这种不战不和、又战又和的局面又周而复始,再重复一遍。

八月,金兵再次南侵,斡离不、粘没喝分道入寇,九月陷太原、攻诸州,十月克真定、破诸军,十一月兵迫京都汴京。钦宗赵桓,时而下诏募天下勤王之师,时而命勤王之师按兵不动;时而下诏坚壁清野,时而下令不再坚壁清野。交战时不决心于战斗,议和时不一心于和议。现在,他又答应金军,令康王赵构再次去金营充当人质。.....";这哪像个皇帝呢?“不眠之人又哀叹一声。这人正是康王赵构。他彻夜不眠,想到近几个月以来的时局,愈觉得大哥钦宗皇帝,威而不凛、坚而不决、阳而乏刚、阴而缺柔,根本不是块皇帝的料子,充其量只能当个司礼官。父皇偏偏把宗庙江山交给他,能不令人失望!

最令赵构心寒的是,皇上居然第二次强令他去金营当人质,令他愤愤不平。自己究竟是哪个地方得罪了兄皇,那么多亲王兄弟,为什么光盯住他老九?什么”诏令出使金营“,分明是羊入虎口,还说什么”出使“!眼看明日就要出京,此去吉凶如何?他实在不愿想下去,只对皇帝抱怨不休,不知不觉地骂出了

口:

”庸才、无能啊!";

“王爷,你在说什么呢?”一个女人的声音。赵构这才注意到身边枕着发妻邢氏,本着“大事不谋妻子”的原则,他不想正面回答,故作吃惊地问道:

“你没睡着?";

”妾身。..... ";

赵构静待想听下文,她却住了口。但女人那带有鼻息的余音却在锦帐内回旋。尽管他此时思绪纷乱,但想到此去金营,归日无期。赵构于是翻身把邢夫人搂住,却发现她满脸都是泪水。

“怎么,你哭啦?”赵构吃惊地问。

这一问,反使邢氏更加压抑不住悲情。只见她抽泣不止的同时,把她捏在手里许久的一件东西,塞到赵构的手中。";这是什么东西?";

“这只金环,是妾身陪嫁之物,备有一对,请王爷留一只在身边。”

“这是什么意思?”赵构不解地问。

“环就是还,妾愿大王,出使早还,早日夫妻团聚。”邢氏说着,哭得更厉害了。

“这不成为生离死别了吗?”赵构心里骂道,旋而浑身凉透。

此时更鼓已转四更,赵构睡意全无,索性起身,稍作梳洗后,便与邢夫人前往生母韦氏寝宫辞行。一到寝宫,方知当今皇上,为了奖励康王去金邦当人质,特把韦氏从“婉容”进封为“贤妃”。皇恩浩荡,母子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新封的韦贤妃见儿子来辞行,更是哭成泪人儿。连康王的胞妹,十三岁的环环公主,也似懂非懂地哭得一塌糊涂,扯住哥哥的后衣,硬是不肯放手。邢夫人极力唱和,这场面悲天悯人,简直就是活活的生离死别!

“嗨,这些女娘们!”康王赵构无奈地叹了口气。

2

靖康元年十二月初一,天地冥暗,雪大作不止。有人说,在雪未下之时,阴云中有雪丝长数寸堕地。谁也不明此乃主何天象?第二天,则日赤如火无光,更叫人匪夷所思。

就在这一天,河北西路磁州城内,出现了一位陌生的长者。五十上下年纪,衣着不新不旧,装束非儒非商。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在这离乱时刻,也无人去留神他的行踪。倒是他自己小心翼翼地,不跟任何人搭讪,只是专注地往远处望去。忽然有一队车驾出现,其中有一乘革辂,饰以金涂铜紫色,十分显眼。陌生的长者立即迈开大步,直朝车驾的方向奔去。

当他赶到时,却发现众多州民把一个朝廷命官紧紧围住,指着这个官员,你一句他一句地骂开了!陌生的长者不顾这些州民为什么闹事?只急急地暗中寻找革辂的主人,车内车外,前后左右,都不见其人身影。

奇怪?那分明是康王乘坐的革辂,为何车在人不在?难道康王失踪了?

康王并没有失踪。他偕同副使出汴京、经长垣,来到磁州后,即被磁州守臣宗泽暗中引进州署。此时他正在聆听随驾而来的,王邸都监蓝圭禀报:

“大王,那议和副使王云,经不住州民拳打脚踢,

已经一命呜呼了!";

”州民敢这般闹事?为什么打死朝廷命官?“康王赵构惊问。

”据奴才所知,这个王云不得人心!他首倡向金人屈膝求和;又强令磁州居民撤掉近城的民舍,因而众怒难犯。“

赵构不由沉思:这个王云,字子飞。召拜刑部尚

书,此次又授予资政殿大学士,奉为副使,与他一起去金营议和,谁料半途命丧在州民之手。

”王爷,奴才有句不得体的话,不知当说不当

说?";

赵构一听,抬头望了望蓝圭。

蓝圭很留意赵构的眼色。这个老都监,最擅于观察别人的神色。在主子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以及什么情况下该说什么话,都掌握得非常到家。此时,蓝圭看了看赵构,便放胆地说:

“依奴才看来,宗泽的话不可不听。敌营以诡辞诱大王为使,只怕一去便无生还之日。”

赵构闻言,为之一凛!宗泽的话是一针见血啊!但他又想起王云一路上不只一次地说过:“大王与臣同奉朝命,出使金军议和。倘若不去,便是违逆圣旨。”说实在的,莫看他对当今皇帝虽是一腔怨恨,却不愿犯上逆旨罪名。他觉得别无选择,只有先赴金营后再作打算。

蓝圭见赵构不动声色,正想再进劝言,忽有侍卫进来禀道:

“禀大王,有人送来帛书一封。”

“帛书?";

康王接过,打开一看,那熟悉的笔迹立即映入眼帘。

帛书出自相州知州汪伯彦之手。汪伯彦,字廷俊,徽州祁门人。登进士及第,现为相州知州。其从叔曾在康王邸授过赵构文章,因有这层关系,伯彦才有机会出入王邸,与康王渐有翰墨书帖往来,颇算投契。

这封帛书,力请康王急赴相州,说有要事相禀。什么要事?为何帛书不肯言明?

”送信人现在何处?“赵构问道。

”就在府门外,他恳求见王爷一面。“侍卫说。送信人被传进来,赵构乍见其人,猛地一怔,以为认错了人。再仔细一看,分明无差,不由失声叫道:

”啊,你是--";送信人忙以眼神示意,并请求康王屏退左右,以便说话。

蓝圭听命退了出去,心里嘀咕:这个什么鸟人,装扮得不伦不类,怎么连王爷都听他的?

这人正是不久前出现在当街上的陌生长者。他并非鸟人,而是相州知州汪伯彦。

赵构有点不悦,责道:

“廷俊,你在弄什么花样?怎么自己替自己送帛书,又装扮成这般模样,想拿本王开心吗?";

”大王切勿误会。“汪伯彦忙解释道:”实不相瞒,臣写好帛书,本想差下人送来,忽觉不妥,就把它带在身边,一则取代名帖,二则也好掩人耳目。“

”看你如此神秘,莫非真有要事?";

“事关重大,此处不好说话,请大王另选方便之处。”

赵构见伯彦神情紧绷,语气凝重,意识到事关非小,就把他带进密室之中,急问:

“究竟是何要事?";

”敢问大王,如今打算滞留磁州,或出使金营?“伯彦问道。

”这。.....“赵构叹了一口气:”看来君命难违呀!";“去不得,千万去不得!";

”为什么?“赵构惊问。

伯彦深吸一口气,一脸严峻地说:

”王爷当知覆巢之下无完卵吧!事关国家兴亡,更关系大王生死荣辱,臣不敢不拦驾以告:臣获敌方最新机密,金人准备将上皇的子孙,--携去金邦当人质,绝我大宋宗嗣,最后攻破汴京,俘我二帝,以达到一举灭宋的险恶目的。所以,大王急急奔赴金营,名为效忠当今皇帝,实乃成全金人奸计而已。“

赵构吃惊一阵,又问:

”既言敌方机密,消息从何而来?";

“不瞒大王,犬儿原在故太尉郭药师部下,郭药师叛国降金,犬儿一时难以脱身。众所周知,郭药师是参与金邦机密的,犬儿既为药师随从,这消息当不是空谷来风。他得此机密之后,不顾千辛万苦,奔回相州相告。”汪伯彦道。

康王赵构这才深信不疑,也不得不为自己的安危着想。

“大王,去金营当人质,等于是自投罗网,灯蛾投火哪!”汪伯彦又提醒道。

“本王何曾不知?”赵构幽幽地说:“赴金营为质,毕竟是兄皇的圣旨。倘若逗留不前,朝中大臣必有非议。我实不愿背上逆旨的罪名。”

“大王开口兄皇,闭口兄皇,你认为这个兄皇能否守住汴京?能否保住大宋?";

”兄皇忽而主和,忽而主战;忽而下令天下各路勤王,忽而将各路勤王兵强行遣返。忽而重用李纲等主战派,忽而毫不留情地打击主战派。他身边的大臣,几乎全是一群贪生怕死,无才无德的小人。因此可以断言,汴京必将不保,“赵构一脸苍茫,道:”大宋在劫难逃。我这个人质,实则是个俘虏,一个永无回乡之日的俘虏。..... ";

说到这里,赵构眼泪双垂!

“所以,”汪伯彦接过话,道:“比起汴京的陷落、大宋的沦亡,所谓';逆旨';又何足道哉!倘若大王更弦易张,与金邦针锋相对,毅然不赴金营,那么形势必将改观。非但大宋可保,大王也将';反客为主';,成为大宋的中兴明主!";

赵构心头一震,脸色一亮,又有所禁忌地说:“廷俊,这话岂是随便可说的!";

”这里并无他人,说也无妨。何况此事已深思熟虑过。“

”那。..... 就请道其详。“

”大王不赴金邦当人质,金人势必以此为借口,大举进攻汴京;能战的李纲已被罢去,京都已无守城的强将,城破必矣!王室宗亲势必扫数归金,届时朝野定然一致推举殿下君临天下,收拾残局。殿下天纵英明,必能重整河山,中兴大宋社稷。所以,臣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祈请殿下认清形势,看准时机,断然反客为主!";

赵构听罢,震奋之极,忽又袭来某种不安,沉吟道:

“此事非同小可,卿暂且切勿外传,容孤。...... 三思后行。”

“既如此,容臣告辞回相州。”

“卿为何急急思回?”赵构不解地问。

“磁州非我地盘,逗留无益,而且臣乃悄离相州

的。不过。..... ";

”不过什么?";

“臣还要提醒一点,大王若滞留不进,金人必不肯罢休,必将派兵前来硬取。况敌兵已经渡河,距磁州只方寸之间。城外已有金人巡弋,州内必潜伏夷敌奸细。险地不可居,危墙安可立?恳求大王今夜潜师早发,臣在相州专候大驾。“

汪伯彦说罢,便急急告别而去。

3

康王赵构静坐一处,连茶饭都无心享用。汪伯彦的一席话正在他脑子里翻滚。从眼前局势看来,他赵构去金邦当人质,不仅有去无回,也对大局无补;他不去当人质,不仅保全自己,还可以在危急存亡之际,出面收拾残局、维系人心,重整河山。这是何等浅显的道理,也是何等急迫的抉择啊!

当晚,天低云垂,风缓气寒。康王赵构趁夜色掩护,带着几名贴身侍卫,悄悄地走了。

磁城州署内康王的临时馆舍四周,有人听到这样的对话:

”什么人?";

“宗(泽)大人有事求见大王,特命小人通报。”“大王出谒嘉应神祠去了,大王留言:请宗大人有事明日商谈。”

“哦,待我回禀宗大人。”

是夜,磁城外的嘉应神祠,几个不明身分的人奔进庙来,急急地搜巡着,唧唧喳喳一阵交谈之后,便骂出声音来:

“他娘的!连个影子也没有!";

”俺们上当了,操他奶奶!";

正说话问,忽地,冲进了另一批人。

两批人很快地辨识出彼此是敌,立即杀了起来,双方身手高下有差,交手几回合便分出胜负,只听得有人对着几个被制伏的人大声喝道:

“你们哪来的?不说就宰了你!";

”啊呀,别、别。..... 我们都是金兵,奉命潜入磁城,负责跟踪康王的。“

”啊!快、快去禀报宗大人!";

磁州城外,漳河北岸,夜风强劲。

河岸边的沼淖地带,正有两股人马,一前一后,亦步亦趋地,摸索着前进。

一方是毫无掩饰的金兵,一方则是乔装易服的宋人。金人的目标是活擒那个长得福相的青年贵人。混进磁城的金兵密探,已查出康王赵构在半夜里易服潜逃,眼前这个青年贵人,正是赵构。无奈赵构被仆从们死死保住,金人一时无从下手。

赵构趁有人掩护的空隙,一溜烟不见踪影。金兵火冒三丈,向掩护者大杀大砍!

赵构钻进了芦苇丛,顾不上烂泥没胫,急急蹲下身来。

河岸上金兵大开杀戒,宋人声声惨叫,一个个倒进血泊之中。

掩杀声止了,剩下的是搜捕声。......

分不清是冷是惊,赵构但觉抖索不止。他正要调整姿态,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啊!赵构急下跪,膝盖没入烂泥。慌乱中把他随身佩戴的金环塞给这个人。

“金环?”这人试往口里一咬,觉得无假,就悄然离去。

夜更深、云更浓、风更猛!一叶小舟在河面飘摇。

赵构在惊魂甫定之后,摸索到河岸边的渡口,碰上了一位年轻人。此刻,赵构正在这名年轻人的搭载下,缓缓地渡过漳河。夜色中看不清年轻人的脸庞,但听得出那和善的心。

赵构低声地,诚恳地对年轻人说:

“感谢你救我一命,后日必将重报。”

“俺娘说,只管救人,不要贪图人家报恩。”

“那你为什么救我?";

”是俺娘交代的。“

”你娘认识我?";

“俺娘特别交代:凡看见有人被金兵追杀,无论如何把他救下来。”

“唔。..... 你叫什么名字?";

”俺名字也是娘起的,唤作李码。“

”李马。..... ";

“俺娘说:那年是在江边码头生下了我,所以才取了这个码字。”

“唔,是加石的码字。李码、李码。..... ";

康王赵构是如何悄离磁州、怎样渡过漳河,未有一人知晓。这天凌晨,漳河南岸,汪伯彦佩带弓箭,率领部卒,隆重地把康王直迎进相州。

4

康王赵构拒绝出使金营当人质,这一明显的抗旨举动,钦宗皇帝非但不追究,反而派遣敢死之士秦仔、刘定等四人,持蜡诏,穿过金兵占领区,送至相州,拜赵构为兵马大元帅,汪伯彦、宗泽为副元帅。特准康王“辟官行事,并从便宜”,命令他们征调河北的全部军队,急速入卫京都。

读罢蜡诏,赵构对皇帝哥哥不禁生出感激之情,军民为此深受感动。于是便在相州开设大元帅府,很快就聚兵万人,分为五军前进,进驻大名府。不久,信德府知府梁杨祖率张俊、苗傅、杨沂中等三千部下抵达相州,兵威为之一振。

是时,金兵入怀州、破西京,进而兵迫汴京城下。

兵马副元帅宗泽急急履冰渡河,面见康王,陈言“京师被围已久,入援京师不可缓”,主张“急速引兵奔赴澶渊,逐次推进,以解京城之围”。

赵构也认为应立即驰援京师,但他以兵力薄弱为由,只拨给宗泽二千兵马,令其奔赴澶渊。自此以后,宗泽名为副元帅,但一直被赵构派驻在外,一直都无法参预大元帅府的议事与决策。

眼看着汴京城危在旦夕,以入卫汴京为号召的兵马元帅府,非但迟迟不入卫,反而节节向东转移。先从相州进驻大名,又由大名移至东平,最后居然转到济州去,离汴京越来越远了。本来入卫汴京已经有点鞭长莫及,现在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了。

就在那几天,金将斡离不和粘没喝两路合兵攻打汴京,告急消息不断传到济州。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当地父老百姓、男女老幼一改往日的话题,街头巷尾所议所论都是兴亡大事,连那些贪官污吏也都来关注赵宋天下的命运。

有一天,两个小伙子在悄悄议论:";喂,听说京都即将失陷,宋朝要完蛋了,你怎么打算?";

“干嘛想那么多?反正兴也百姓苦,亡也百姓苦';,俺们不过跟土一样高,管他日月怎么运行!";

”万一金兵攻到俺济州,你打算投降,或跟胡骑拼命?";

“既不投降,也不拼命,只守一个准则:有钱就是爹,有奶便是娘,谁给俺好处,俺就给他磕头!";

这个守原则的小伙子说着说着,突然听到”啪“的一声,对方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他被打得眼前直冒金星,挥拳欲打出去,一睁眼,发现面前立着一位老者,惊呆了!

老者是这个小伙子的爹。他还嫌一巴掌不够解气,怒不可遏地大吼:

”不争气的小子,哪像爹的儿子!";

此老平日最爱道听途说、议论国事,言谈之间不忘忧国忧民,最能唤起人们的匹夫之责,因而很受济州百姓的尊敬。这一日,他又出现在街上。

“宗爷仅以二千人马,连破敌兵三十余寨!”老者向大家传捷报,激动地说:“这都归功于兵马大元帅康王爷啊,有他在,社稷江山毁不了!天塌下来,自有康王顶着!";

他这么一说,原本陷于悲观、惊慌的济州百姓,一个个像获救般的振奋起来。最令听者感到新鲜又神奇的,是他讲述的”泥马渡康王“的故事:

话说那一日,金兵派出强将数十骑,欲强掳康王当人质。康王当时正避入崔符君庙,因一路困乏,倚在神桌旁打盹。忽于梦中听得神人唤道:';追兵来了,速行、速行!';康王惊醒,见有一马在侧,就飞身上马,加鞭疾驰,一昼夜行七百里。及至渡河,马便立着不动了。仔细一看,方认出是神庙的泥马。康王忙拱手谢过神灵。“

老者说得活灵活现,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于是议论开来:

”这康王命大啊!所以有神明暗中庇护。“”说不定是天上星宿下凡,是咱百姓的真正救星。“

”这么说来,他甚至。..... ";

这神话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到大元帅府。

京都告急,赵构正等待与汪伯彦前来,共商应变大计,无心听人闲扯。乍闻阁奴蓝圭转述“泥马渡康王”之说,不由怔住。

“王爷,这件事一定是真的吧?”蓝圭笑嘻嘻地问

道。

对奴才的问话,当主子可以置之不理,本是司空见惯。但眼前赵构却有点不自在。一想起那夜陷身在芦苇丛的狼狈相,脸上就火辣辣的。对这件狼狈事,最好是讳莫如深。不过,船夫李码相救一事,赵构确曾在渡过漳河后,向前来接他的汪伯彦实说了,还特别交代要找到李码这个人。

明明是“李码渡康王”,怎么变成“泥马渡康

王”?

康王赵构思之良久,忽然一怔,莫非那夜果真有神明暗中庇护?又莫非那个船夫李码,正是崔府君庙

的泥马。.....

蓝圭以为主子无言便是默认,一激动,便把市井上所听所闻都搬出来。

“王爷,老百姓都说爷是--”什么?";

“大宋的真命天子!";

蓝圭一脱口,便听到”啪“的--声惊响,几案上的文房四宝一时稀里哗啦飞起来。但见康王的大掌还停留在案上,对着蓝圭怒斥道:

”狗奴才,你想造反不成?";

蓝圭如同被当头棒喝,完全傻了眼。.....

这一切汪伯彦都看在眼里。他在门外站立多时了,暗忖道,阉奴的话并没有错,康王拍案也不无道理。

汪伯彦装做不知,神情自若地,报门而进。

赵构也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说句实在话,他对汪伯彦不但感恩,而且极为折服,觉得此人满腹经纶,通古诸今,守进知退恰到分寸,持重老练却少藏奸,对时局的把握,犹有独到之处。因此,对他越来越看重了。

汪伯彦自然觉察到,但没有受宠若惊。在康王面前,他是守君臣之礼,但不阿谀逢迎;抒高阔之见,但不摆高姿态。

眼下,赵构和汪伯彦达成的默契是,彼此对“泥马渡康王”的传闻,都心照不宣地回避,一下子就言归正题。

“廷俊,据闻金兵已经围住汴京,宗泽差人送来急信,要求立即援兵京都。”

“大王之意呢?";

”正待与卿商谈。“

";恕臣直言,宗泽大人的主张乃是下策。“”那。..... 总不能隔岸观火。“

”以臣之见,暂时拨兵三千入援京都便可。“”啊!“赵构叫了起来:”廷俊呀,当初差二千人入卫京都,是因为元帅府才一万多兵马,还情有可原。现今咱魔下有兵八万了,仅拨兵三千,于情于理如何说得过去?";

“三千只能减,一个也不能增!”汪伯彦十分坚定说。

“仅仅三千兵马,岂不是去送死?”赵构确实不解。

“且勿说目下天意如何,也不论京都可救不可救?就算是大王的八万兵马倾巢入援,京都真的解围了,届时又如何?";

”那。..... 不是挺好吗?";

汪伯彦沉吟着,不停地摇头。

“廷俊,你有话但说!”赵构有点不悦。

“莫怪臣背后说皇帝的坏话,其实有些事大王更清楚。”汪伯彦分析道:“照我看,大王真的解围了京都,当今皇上仍然无计可守。只怕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地,到时还得与金人讲和,说不定你康王爷,又得去金营充当人质!";

一语惊醒局中人。赵构一震,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与其如此,反不如按兵不动。“伯彦又道。”可是,万一京都真的失陷了?";

“嘿,何止万一,依臣看来已经是万万不可救了!所以。.....”伯彦欲言又止。

";所以什么?“赵构似乎也悟出什么?但又故问。”所以臣主张,蓄势以待,乘隙插足,扼其主机,渐之进也。“

”这是';三十六计';之一的。......“赵构一边暗中自语,一边又看着伯彦。

”大王难道忘了,这便是反客为主!";

汪伯彦进一步向赵构分析:要达成“反客为主”的大目标,眼前的急务就是按兵不动、蓄势以待;现在金兵已经逼到了汴京,兵赞已起,但是他要做的,却是“隔岸观火”!

5

大宋靖康二年四月庚申,大风吹石折木,卷地三尺,江河失色,日晕无光!

从汴京通往滑州的大路上,五百多辆牛车载着几千男女,被迫逆风行走,一路掩泣。北风呼叫、犊车低鸣,伴着车上人悲咽抽泣,叫人撕心裂肺!

漫长的车队,不时传来大声的吆喝:

“快走、快走!";

吆喝者今天特别卖力。尽管风沙扑面,他们视若无睹。

这是一队金国侵宋军团的步卒,正要把大批俘虏及战利品押送回金邦。自从随着主帅南下攻宋,陷城池、克州府,长驱而入势如破竹;但是胜利的愉悦往往瞬息而逝,厌战情绪却与日俱增。而今天的情况大不一样--宋朝的京都汴梁竖起降旗,金兵直入皇官,从上到下,一网打尽,或捆或囚或押,一起遣送金邦。堂堂大宋太上皇(徽宗)赵佶,靖康帝(钦宗)赵桓,双双成为俘虏,被押同行的还有太后、皇后、众嫔

妃、诸亲王、公主、驸马。......, 真乃旷古未闻!

此时,这些金兵无暇去思考主子发动这号场战争所为何来?也不去揣摩号称泱泱大国的宋朝何以

兵败如山倒?只觉得能亲自押解这样的重俘,确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喂,听说前面那两个骑马的正是宋朝两代皇帝?”押送俘虏的金兵议论着。

“什么宋朝皇帝?他们早被我主废为庶人,只能称为';废帝';。”

“废帝?”金兵正待咀嚼这两个字眼,忽然发现了什么?

“看,那个年少的废帝哭啦!";

钦宗赵桓确实哭了!他身着民服,头顶青颤笠,和父亲徽宗赵佶一样,除了被允许骑马外,一切都和庶人无差。他骑在马上,但觉风如刀、尘如垢,简直无法蒙受。

回想赵宋自太祖开国,经九个皇帝,历一百六十七年,到今日,国破家丧,堂堂皇帝沦为俘虏,所有皇族被掳北迁。输金四十三万两,银七百一十四万两。皇帝的法驾、卤簿,皇后以下的车辂卤簿、冠服礼器、法物大乐、教坊乐器,以及八宝、九鼎、圭壁、浑天仪、铜人、刻漏、古器,景灵宫供器,太清楼、秘阁、三馆书,天下州府图,及一切珍玩宝物,皆被搜刮一空,撵送金邦。大耻大辱都刻在”靖康“二年,所有一切都毁在赵桓手中!

”啊,这话从何说起,从何说起?“赵桓一边饮泪,一边寻思:我接替皇位仅仅才一年多,这一年多来,没有一日安宁过。为什么要我承担如此大的罪责?要我当历史大罪人?

“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赵桓忽然嘶喊出声。“桓儿!”走在前头的徽宗赵佶急勒住马,回头惊愕地呼唤:“桓儿!";

赵桓的一声嘶喊,遭到金兵监军呵斥,正想收敛之际,听到其父呼唤,不知为什么,猛然抬头,盯着赵佶,两道目光犹如两支强弓待发的利箭,令人悚然!

”桓儿你。.....“赵佶直觉寒气迫人,不由畏缩地问着。

”真正的历史大罪人是--“赵桓口中一个”你“字还未说出,一阵疾风卷起飞砂扑面而来,赵桓被噎住了。待他用力地吐了一口浊痰后,却发现本来打愣的赵佶,此时更是抖索不止。

看到生父这般弱不禁风,赵桓的心软下来了。也许一切都是天意?不知受什么牵引,心绪纷乱的赵桓,忽而出现这个思路。他想起去年四月间,他从父亲手中接过皇位才三个月多,金兵扬言再度入侵中原。京都谣言四起,人心惶恐不安。为此,他特地下一道诏:

”有告奸人妄言金人复至以恐动居民者,赏之。“不久,有一位朝臣入官举报一事,当面奏道:”京都近日传说一桩奇事:在前些时候,市井中出现两个疯颠和尚。一个手持一布囊,内装枣子,以手探囊,口中念念有词,尽把枣子散给市人;另一个则左手捧着破瓦片,右手捏着石头,一边哭着,一边把瓦片击碎。市井纷纷传言,说此乃天降征象也。“

”所说是何象征?“赵桓急问道。";传言说是,散枣者谓之';早散';,击瓦者则预示 ';国家瓦解';矣:“朝臣回答说。

”啊。..... ";

赵桓已不记得当时震怒得似要爆炸的他,是怎么消气收场的。如今想来,所谓的妖言惑众,偏偏成了眼前的事实,不等于说,一切都是上天注定了吗?

既然是上天注定了,是天意,何必徒劳心思去计较,去追究呢?这个发现,竟使赵桓从中寻到自慰,多少有点如释重负。

天还是那么阴沉,但是风稍停了,使人得以睁开眼睛。俘虏队伍经过一个村落,座骑上的徽宗赵佶才抬眼,即瞥见大路两旁,散立着不少父老百姓,顿觉项颈似若受谁一扼,迫得他低首了!自被押出京都,每过一处,沿路都有围观百姓。他们有的摇头叹息,有的大声嚎哭。面对这些子民,他终于体味到,项羽为什么自刎乌江?对于项羽所说的“无颜见江东父老”这句话,他终于有了切肤的感受。

造饭时间到了,传来金人监军歇泊的命令。为防俘虏潜逃,金人喝令所有的牛车前辕向内,按地盘大小,各自绕成圆圈,令俘虏待在圈内,圈外由金兵把守着。

二帝以及恽王楷、肃王枢、景王杞、信王榛、沂王锷等被圈在同一处。这群皇家父子兄弟,往日在宫中,尽管各立门户,彼此心存芥蒂,但每每见面时,表面上都非常守礼节。尤其对当今皇上,虽至亲兄弟,也礼分君臣,当面不敢丝毫不恭。可是现在,除了有人向上皇徽宗赵佶礼节性问安外,谁也不愿理睬眼前的靖康皇帝,弄得赵桓好不尴尬。";父皇,饿了吗?“赵桓只得同上皇搭话。

赵佶既不吭声,连眼皮也不抬起。赵桓猜测,一定是因为路上的缘故,正打算上前赔罪时,却发现父亲忽然蹲下,用发抖的双手,从地上捧起一撮土,口中喃喃、双眼发呆!

”父皇,你这是。.....“赵桓不解地问。

赵佶的喉咙好像被什么噎住,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液,问道:

”桓儿,难道这国土从此真的已非我有?";

赵桓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皇帝哥哥,父亲在问话,该开开金口啊!”说话的是沂王赵锷,他语含嘲讽,更带着挑衅的目光。

赵桓清楚,这次皇族被俘,诸多兄弟只有这个年纪不大不小的沂王赵锷,把所有怨恨都集中在当皇帝的哥哥身上,公开骂他是“笨蛋皇帝”、“亡国皇帝”。此时若与赵锷计较,徒增困扰而已,只得当作无闻,弓下身来,把老父搀起,让父亲坐在车辕上,才缓缓地说:

“金朝显然存心灭我赵氏,所以既迫我皇族全部北迁,又立张邦昌为异姓皇帝,还把国号改为';大楚';。”

“是啊,可怜我皇家宗戚三千人,尽作俘囚,惨哪!”赵佶说着,掩泣起来。

“完啦,赵宋天下亡了!”赵锷绝望地叫道。“不,也许上天见怜,能让九郎。.....”赵佶欲说又止。

一提到“九郎”,有一个人特别留意,他就是信王赵榛,乃赵佶的第十八个儿子。而九郎,正是排行第九、封为康王的赵构。这次所有皇族兄弟被俘,唯独赵构因出使金营才幸免于难。赵榛和赵构虽不同母胎,彼此却很合得来。所以一闻“九郎”二字,赵榛眼睛就发亮。

可是靖康帝赵桓则不以为然。他对康王赵构不

怀好感,基于这个原因,当时才不顾父亲的反对,一次又一次地强旨令赵构去金营充当人质,想不到倒让赵构因祸得福,在半路上遁去,幸免北迁。现在,父亲叨念九郎,是什么意思?赵桓直觉不是滋味。

6

前方不远处传来宋俘同金兵的争吵声。众人循声望去,但见有几个不是皇族的宋人,正在愤怒地指责金兵。

“他们是什么人?”不知谁问了一句。

“这是一班被俘的太学生。”肃王赵枢解释道。“为什么跟金人闹事?";

”他们请求向二帝问安,金人监军不允,因此吵起来。“答话的还是赵枢。

那争吵的地方,相隔有一箭之地,只见其形,难闻其声,大家都无法弄清闹事的原因,唯独赵枢耳朵特别灵。

这一班太学生中,有一年轻者,特别气盛,最是引人注目。

”他便是太学生的领袖,姓秦名桧,字会之,“赵枢热心地为众人解开疑问。提到奏桧,他想了起来,便顺口背诵起一篇文章来:";宋于中国,号令一统,绵地万里,前古未有。...... 昔西汉绝于新室,光武以兴;东汉绝于曹氏,刘备帝蜀;唐为朱温篡夺,李克用犹推其世序而继之。盖基广则难倾,根深而难拔!";

众人对赵枢不合时宜地卖弄文墨,都觉得莫名其妙,唯独徽宗赵佶悟出什么,他特别了解赵枢这个儿子,不管什么文章,凡经他一看,过目成诵。所以急问道:

“枢儿,你在背谁的文章?";

”便是秦会之的杰作。“赵枢庄重地说:”记得今年二月,父皇与皇上被金兵羁留在青城,金人议立异姓为皇帝。正是这个秦会之,带头反对,并掌笔拟书,向敌国进议状。为此,才被金人点名,当皇族北迁的赔罪羔羊。“

”原来如此!“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精彩的还有下文呢。“赵枢继续念道:

”必立邦昌,则京师之民可服,天下之民不可服;京师之宗子可灭,天下之宗子不可灭。桧不顾斧钺之诛,言两朝之利害,愿复嗣君位以安四方,非特大宋蒙福,亦大金万世利也。“

”好一个不避刀斧的秦桧!";

“铁骨铮铮,真乃社稷忠良!";

”如此栋材,为何被人疏忽?";

“可敬啊,秦贤卿!";

赵家父子交口称赞秦桧的同时,又向前方望去。争吵已渐平息,秦桧的余怒却未消去。但见他昂着头,仍在怒视金人,一付凛然不可侵犯的样了。

风全收敛,天色垂暗下来。天压云低,云压人低,使人们透不过气来。那些被塞进牛车里的后妃们,直觉胸膛憋的难受,怨恨苦痛无法言表。此时,十三岁的柔福公主,依在母亲身上沉睡着。这个柔福公主,乳名环环,是上皇赵佶的幼女,与康王赵构乃同胞兄妹。其母韦氏新近才进封贤妃。同车的还有赵构的结发妻子邢氏夫人。

俘虏大队歇了片刻,又起程了。犊车一晃一晃地继续行进,康王赵构的生母韦妃有点不堪重负,又不忍把可怜的女儿推开。邢氏夫人似乎觉察到,起身要把小公主搂过来。韦妃怕被弄醒,忙以手示意。因为这女孩,从小娇生惯养,离开京都以来,不堪受苦,一路上又是哭又是闹,吵得人不胜心烦。与其如此,宁愿让她睡着。还是邢夫人心细,知道婆婆的难言之隐,便轻手轻脚地把小公主扳过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韦妃如释重负,感激地望着邢氏,心里说道:多贤慧的媳妇,这几天要不是她,更加受不了。即令如此,她也越想越怕:这一路上来,乘的是难以遮风的牛车,吃的是不堪入口的粗食,渴无水、脏难洗、坐不稳、睡不着。而且据闻,还有千山万水之遥,苦海茫茫何处是尽头?这有恨不敢言,有苦无处诉,忍辱负重何时得了?

她不清楚成千上百的后妃们是怎么熬过?只知道自家已忍到无法再忍的地步。

“与其这般受苦楚,倒不如一死了之!”韦妃把话进出了口。

“母妃,你在说什么?”邢夫人惊问道。

“我。.....”韦妃苦痛地摇头。";母妃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一定要忍一忍,他日必能与康王团聚。“邢氏忙劝道。

”团聚?只怕今生无望了!“韦妃切齿地说:”都怪皇上太绝情,一再迫九郎充当人质,将咱一家活活拆散。“

”话虽如此,但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唔······";

”何况康王不但未去金营,还被授为兵马大元帅呢。“

”可是,金人既要灭我皇族,岂容他独留中原?";“不、不,他是吉人,自有神明暗中庇护,甚至有望。.....”邢夫人忽然有所禁忌地顿住了。

韦妃明白邢氏所要讲的“有望”是什么?但她也知道那简直是可望不可及啊!

7

云散去了一层,却化作绵绵密密的细雨,下个不停。这雨不一会就下得满地泥泞,寸步难行,对这批北迁的俘虏们简直是灾难。

队伍后面忽然传来女人的惊叫声。原来有一辆犊车歪了方向,陷入几尺深的烂泥之中,车身突然倾斜,一下子失控,不仅车中人滚作一团,而且有个少女被蹦出车外,摔落在地上。

这个少女正是在车上昏睡的柔福公主。“环环、环环!”车上车下、哭声叫声乱成一团。直待大家定晴时,发现环环已在信王赵榛怀中。

赵榛眼明手快,加上他一路上心思都摆在九哥赵构及小妹环环身上,因此当他目睹车子出了意外,那被摔出来的人又是他很熟悉的人影时,便抢快一步,把人救了起来。此刻,只见他咬紧嘴唇,正用自己衣衫上最干净的部分,细心地为环环擦拭伤口。

环环只是受了轻伤,因为她刚好摔在湿地上,只不过这一惊非小。她没留意母亲、嫂嫂如何关切自己,却清楚此时是在信王哥的怀抱中。她知道这个十八哥赵榛,与九哥赵构关系密切,也特别疼爱她这个小妹,所以极想把这几天所受的苦楚一下子向他倾诉。

“环环,还疼吗?";

赵榛看她伤口不流血了,才轻声地问道。”十八哥。.....“环环待要开口,忽然”哇“地一声嚎哭起来!

这一声啼哭却把赵榛的心揪痛了!这位年轻的亲王,自随皇族北迁以来,把”耻“与”辱“深深地埋在心底。他默默地承受一切苦楚,又暗暗在筹划什么?因此一路过来,既很少说话,也未叫过一声苦,更不用说掉眼泪了。

可是此时此刻,赵榛再也无法控制了。

啊!两国相争,何涉无辜?大人纵有过,小孩又何罪?难道就因为她生在皇家?赵榛张口欲问苍天,但欲呼却难出口。他紧紧地搂住小妹,才发觉自己已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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