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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妃 第85章 肠断,桃夭

作者:尉迟有琴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4-04 02:05:11 来源:小说旗

第085章 肠断,桃夭

那两个黑甲兵退后一步,一道绯色的小小身影顿时露了出来,那是无论怎么抹都抹不去的绯色,鲜艳,明媚,灼人……

萧陌望过去,便见那个小公主正定定地看着他,比任何时候都要专注。

台上台下那么多的人,她能看到的只有萧陌,无论是在怎样拥挤的人潮中,她第一眼就能找到他,因为,她是她喜欢的萧陌。

桃夭立在原地,听着那些熟悉的名字,忽然被告知都已经离开了人世,她不相信,或者,是她不愿意相信。

二哥清早才和她打过招呼出门了。

四哥刚刚才和她下过棋,他们的那盘棋还没有下完呢,四哥从来不是会半途而废的人……

九弟说要带鸢尾一起去御膳房吃好吃的,他那么聒噪那么调皮比她还要不懂事,怎么会突然就不在了?

父王去了西城山修道,几个月前她才和他一起去的西城山,那个太上老君的雕像比无极山上的还要高大,可是模样却差了很多,她几次想告诉父王,那个太上老君像太大了,眉宇间也一点都不慈祥……

太子哥哥前几日才对她说,小七,若是你真的喜欢王宫,就留下来吧……

她的生活渐渐地才开始平静,那些从前不熟悉看不习惯的人都对她好起来,可是,现在却突然被告知那些人都不在了……

不在是什么意思呢?就算她哭得再大声,他们也不会听见,他们也不会回来了……

是不是?

她不信。

没有亲眼见到,她不肯相信。

眼前那个挺拔修长的身影,是她心里面最喜欢的萧陌,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牵挂了那么长久的人,他甚至前不久才告诉她,他会娶她……明明此刻离他这么近,却开始看不清他的脸……

“世子,西陵蜀国最后的小公主找到了,请世子赐她一死!”萧陌没有开口,他身侧的黑甲将军却躬身提议道,态度很坚决。

桃夭看清了,那是蓄奴场的将军苍术……

“请世子赐她一死!”随后,九五高台之下,那些黑甲军整齐划一地喊出声来,声音在偌大的王宫中久久回荡着。

萧陌收回看向桃夭的目光,面对着台下众多的黑甲军,淡漠地开口道:“从今日起,蜀国的奴隶全部恢复自由之身,废除千百年的奴隶制度,只有西陵王室除外!天下之大,只有西陵王室一族为奴!”

黑甲军愣了愣,然而他们身后的奴隶们却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后来连带着黑甲军士兵们也开始雀跃起来,萧梁忍辱负重了上百年,终于于今日扬眉吐气,再登九州霸主之位也是理所当然!众人的欢呼声响遏行云,把整个猝死的西陵王宫摧毁干净。

再没有人要求处死西陵桃夭,西陵王室一族为奴,换句话说,天下之大,只有西陵桃夭一个奴隶,这,比处死她更让人感觉快意!信奉了这么久的奴隶制度,终于在今日做了了断,西陵王正是因为庆贺西陵桃夭的十五岁及笄礼而提前准备奴隶大会,这才闹得奴隶人心惶惶,如今奴隶们翻身做主,如何能不快意?

听着耳边震天的欢呼声,萧陌的眉头却未舒展开。

“世子。”一道熟悉的女声从左侧传来,萧陌看过去,目光从绯色的身影掠过,看向她身后缓缓走来的夙锦,夙锦的脸色灰白,并没有往日的那种镇定自若,甚至,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脚步也颓唐不稳,然而她还是走到萧陌身边,将手中握着的那块金色的令牌递给他,一字一句道:“我拿到了。”

那块金色的令牌沉甸甸的,上面镶着碧绿的翡翠宝石,中心的位置凸出一个大大的篆体字“盟”,显示了它尊贵的地位——

九州盟主令。

萧梁百余年前丢失的霸主地位,终于要随着这一块令牌的回归,以及西蜀的灭亡而重新崛起。

夙锦淡笑,开口:“世子,夙锦幸不辱命。”

好一句幸不辱命。就在方才,东宫之中,那个从来从容淡笑的男子将匕首插入心腹,直视着她,问道:“夙锦,我只你问一句,三年以来,你可曾有一点爱过我?”

她不答,双手握拳,怔在原地,看着血自男人的胸口潺潺流出,没有上前阻止,不过片刻,男人拔出匕首,任汹涌的血流淌得更欢畅,他一步一挪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那些修剪整齐的花木道:“夙锦,这一生,我从未那么渴望得到一个人的心,后来,时日越久,我渐渐地也就认命了,只要你肯多看我一眼……那就已经很好很好了……父王专注于求道,我却潜心看了些佛经,佛经里说,不论爱一个人或是恨一个人,下一世都不会再遇到彼此了,那么,夙锦,你这么恨着的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再遇见了,你是不是会开心一点?”

夙锦仍旧一言不发,只是那双美丽的杏眼却充了血,她几乎要把唇咬破。

“呵呵,”西陵远苦笑了一声,忽地叹了口气,慢慢地转过头,温柔地看着她:“夙锦,跟我在一起,你总是没有话说,让我一个人说得很无趣,你听得也很聒噪,是不是?”

她还是不说话,西陵远却不介意,自袖中取出一块沉重的令牌来,望着她,仍旧在笑:“九州盟主令,世人最想要得到的东西,可在我的眼里,却比不上你的一个微笑……不论你是不是会记得我,这一生,我最爱的人,她的名字……叫夙锦……尽管,她从来不爱我……”

男人微笑着,在逆光之中倒下去,犹如崩塌的西蜀社稷。他说,不管爱着还是恨着,下一世都不会再遇到彼此了……每个人之间的缘分止于今生。

“世子,该将西陵桃夭带往何处?”一个粗厚的声音打断了夙锦的思绪,她循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那个一身绯色衣衫的小公主,她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是一眨不眨地望着萧陌的方向,仿佛要将他看穿。

夙锦心里忽然涌起复杂的滋味,她怎么说都比这个小公主要来得精明,她从来不去做那些实现不了的梦,她从来都记得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才不会像西陵家的人那么愚蠢!

她也在等着萧陌的回答。

萧陌从来没有见过桃夭那样的表情,从前她就算是伤心了,也会大哭出来,她的悲伤从来不会停留很久,任何时候,她看他的目光比任何人都要专注,可是这一刻,萧陌分明感觉她的眼睛越过他,看向了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

等了好久,所有人屏气凝神,突然听到那个小公主开口,她说道:“萧陌,你从来没有喜欢过鸢尾花,是不是?”

莫名其妙的一句问,夹着十分的肯定语气,听得所有人莫名其妙,然而那个白衣白袍的男人却浑身一颤,低沉的嗓音犹如裹挟了千年寒冰,他冷声道:“带她去有奴司,做那些奴隶该做的事!”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桃夭没有挣扎,任高大的黑甲军将她带了下去。

夙锦偏头看着身侧的男人,他的漆黑凤目一直盯着那道远去的绯色身影,一瞬不瞬,面色却冷凝如冰。

西陵蜀国几乎一日败亡,犹如蛀空的大厦只许轻轻一推,便是摧枯拉朽的崩塌。西陵王室一日灭族,只剩下那个愚蠢到引狼入室的小公主,传说她会御鹰,会骑马射箭,还在去年的奴隶大会之上夺下了头筹,可正是她的骄纵和一意孤行,将整个蜀国社稷推向了灭亡的深渊——

整个九州,议论纷纷。废奴制度的大潮还未过去,九州各国皆被战乱波及。萧梁国卧薪尝胆百余年,举国皆是兵士,黑甲军训练有素,作战以一当十,很快,大军压境,控制了整个西蜀的局势,平复掉意图反抗的地方势力和意图趁机作乱的奴隶叛党,就算废除了奴隶制度,君主仍是唯一的神明,在萧梁的国土上,尤其如此。

桃夭被带去了有奴司,天下的奴隶一下子都扬眉吐气了,一沉百踩的王室贵族如今是这样的落魄,他们全都居高临下地嘲笑她如今的卑微。

天下忽然就变了样子,原来没有那王室公主的身份,没有那一身权势的包裹,她也会被人踩在脚下,从前她责备的一切现在都明白了,可是当初在她身边无奈笑着的人却都已经不在。

她的父王、哥哥们从前是有很多不对的地方,他们错在身于帝王家,其他的,没有错。不过,现在追究错与不错,全都没有意义了,她只是,在等一个答案。

那一天,萧陌不知怎么,突然来了有奴司,有奴司早已不是奴隶的住所,这里所有人的待遇都比从前好了许多,天下之大,只有她西陵桃夭一个奴隶。

桃夭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头发随意地用桃木簪别在脑后,萧陌去的时候,她正蹲在那里洗着堆积如山的脏衣服,都是些太监和杂役们的衣服,味道难闻,直让人作呕,她却毫不在意地用力搓着。

期间,有很多抱着衣物走过来的宫人们,恶狠狠地丢下衣服,对她呵斥:“快点洗!手脚麻利点!你再也不是养尊处优的公主,你是下贱的奴隶!”

“要是天黑之前洗不完,晚饭也别想吃了!”

“这衣服我可等着穿的,可不像你,整天脏兮兮的!”

“……”

小女孩听到呵斥,竟也不怒,她抬头冲那些宫人笑一笑,又沉默地继续洗着手上的衣服。那些宫人被她这么平静地一瞧,便觉得无趣,自顾自都走了,他们原本都想看着一国尊贵的公主如何在沦为奴隶之后痛哭惨叫,可是,他们失望了,这个小公主她不哭也不闹,好像发生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一双云靴停在她身畔,素白的袍子纤尘不染,那熟悉的脚步声终于引得桃夭回头,她手中还拿着脏衣服,曾经莹白的小手粗糙不堪,整个手掌被水浸泡得皱巴巴的,还有数不清的伤痕……

“世子,这奴隶洗个衣服都洗不好,请世子下令责罚她!”身边执着鞭子的宫女幸灾乐祸地禀报道。

萧陌那双漆黑的凤目沉沉地落在桃夭脸上,却见她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毫无畏惧,且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她也没有笑。

萧陌忽然转身:“这世上唯一的奴隶,本王自然要留在自己身边,即日起,搬去紫宸殿偏殿!每日负责清扫事务!”

所有人都惊呆了。然而,他已经是绝对的王者,谁都不能忤逆他的意思。

桃夭还是没有说话,萧陌让她去她就去,她向来最听萧陌的话。

不管世界怎么变,只有她怀中的鸢尾一直陪着她。

“桃子,你不要去……”鸢尾从她怀里钻出来,浑身发抖地祈求她。

桃夭摸了摸它小小的脑袋,笑道:“鸢尾,我还有个问题要问问萧陌。”

收拾好东西,她被宫人带去紫宸殿的时候,恰好萧陌从长廊另一头走过来,两边都是大红色的圆柱,顶起宫殿的脊梁。

萧陌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平时的那身素白袍子已经换做了黑色,镶着金色的绲边,锦袍上绣着五爪的飞龙,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就冷傲起来,让人不敢接近。

她在看他,萧陌也看着她。

桃夭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忽然笑了,这是她这么多天来说的第一句话:“萧陌,我越来越觉得,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萧陌,他不是这样的……”

萧陌突然眯起眼睛,一言不发地望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桃夭停下脚步,突兀地问道:“你会娶我么?”

周围的宫人和侍卫纷纷愣住,都已经到了什么时候,这个天真的小公主居然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国家已经灭了,就算世子说会娶,她又能如何呢?把国仇家恨全部抛却,却惦记着一个微不足道的承诺,西陵蜀国的小公主,果然是这世上最愚蠢的女人。

萧陌望了她许久,冷笑一声,声如寒冰:“不会。”

不仅不会,他还当着她的面宣布:“来人!昭告天下,五日后,本王将册封夙锦为妃!她为本王牺牲这么多,本王必须要娶她。而你,普天之下唯一的奴隶,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本王的身边?从此以后,不准直呼本王的姓名!”说完,大步朝前走去,再不看她。

桃夭咬咬唇,不叫他的名字,该叫他什么呢?从前,他不准她叫他哥哥,现在他又不准她直呼他的名字……他说他不会娶她……

小女孩低下头去,声音又轻又小:“从前,你都是在骗我的,对不对?你根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娶我,是不是?”

萧陌的背影猛地一顿,然而,仅仅是一顿,他又快步离开,没有给她一句回答。

萧梁灭蜀不过半月,便嚣张地要迎娶昔日蜀国太子的侧妃夙锦,此举引起九州一片哗然,连萧梁王后也派人询问,儿女私情本不该被放在社稷大业之前,国乱尚未平息,立妃还太早了。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尤其是帝王之言,更是不能轻易更改。

婚礼于五日之后如期举行。

夙锦从未想过萧陌会如此心急地要娶她,从前他在天下人的面前做戏,使得九州人人都以为萧陌挚爱着夙锦,哪怕是弃了国祚丢了性命,他也爱着她。

只有夙锦知道,这是假的,她甚至从未想过他会在西蜀王宫举行立妃大典,他这一次的嚣张带着很多任性和鲁莽。然而,她努力了这么久不过是为了今日,萧陌肯娶她,她不可能推脱——

看吧,忠于自己理想的女人,到底是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抛却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吧,只有正确的坚持才值得坚持,西陵家的人多么愚蠢。

丝竹之声遥遥传来,宫中一派欢腾喜庆,桃夭蹲在地上,用冰冷的抹布一点一点地擦着桌椅,明明已经擦过很多遍了,她却反复地重复着这一个动作。

“桃子,我们回无极山好不好?”鸢尾蹲在她的肩膀上,小声地跟她说话。

“桃子,萧陌娶了别人了,他是个骗子。”见桃夭不答,它又道。

桃夭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靠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点点头,微笑着看向鸢尾:“好,我们回去,等我明天告诉萧陌……可是,也许,我走不了呢。”

“为什么走不了?”鸢尾不解。

“我是西蜀的公主,他是萧梁的世子,他不会放过我的吧?”桃夭笑笑:“鸢尾,萧陌和四年前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了,他一点都不喜欢我,他一直在骗我。若是我回去了,师父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难过呢?”

鸢尾啄了啄她的发,闷闷道:“桃子,师父爱桃子,他不会生气的,只要桃子好好的。”

桃夭低下头:“是么?”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暗下来,远处那些喧嚣的乐声都停了,桃夭爬起来去点灯,刚刚把灯点亮,火折子还来不及放下,却不想殿门被一个大力推开,一股扑鼻的酒气随风灌进来。

桃夭惊惶地看过去,门口立着的人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如墨的长发高高竖起,更加映得他面容英俊无匹,他漆黑的凤目翻卷着沉沉的怒意,跌跌撞撞地上前来,一把将呆住的她拽进了怀里,冰冷的唇猝不及防地压下来,他恶狠狠地吻她,随后扯去她的衣带,将她单薄的身子压在了榻上,他粗声喘气,大声地质问:“你后悔了么?!说!你有没有后悔?!我不能输得一败涂地!我不能输得一无所有!看清楚!我是萧陌!我是萧陌!你不能后悔!不能!”

桃夭不解,明明输的是蜀国,他赢得这么彻底,为什么还要说自己输了?她躲他的唇,躲他的手,却怎么都躲不过,蜂鸟鸢尾急得去啄男人的手,却被男人一把扫落在地,软软趴在了地上,桃夭大惊,叫出来:“鸢尾!”

听到这两个字,本来已经停下动作的男人颤了颤,呼吸粗重地又俯下身,狠狠地又将小女孩所有的反抗都吞下了肚,甚至,他恨不得把她整个人都一起吞下去!他这么想着,借着酒的刺激,他真的就这么做了。

这个漆黑的夜,身为新郎的男人,没有回自己的洞房去找等候已久的新娘,却在醉意之中去了那个天下第一奴隶的住所,借着隐隐约约的迷醉,他把所有的爱与恨通通告诉她……

一夜狂乱。她在深爱的男人身下,由一个女孩被迫成为一个女人。

桃夭醒来时,却不愿睁开眼睛,她宁愿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她还是无极山上的小桃子,无望而卑微地等着那个她喜欢的男人——萧陌。

身体很痛,从未有过的痛,然而,她却吃惊地发现萧陌并没有离开,他紧紧地抱着她,正轻轻地吻着她的脖子,好像她是他的珍宝一般,动作温柔到极致,与昨夜他的狂野完全不同……

然而,桃夭身子一僵,瑟瑟发抖,身边的萧陌显然察觉到了,他蓦地松开她,坐起身来,沉默地将衣服一件一件穿好。

“萧陌。”桃夭忽然开口叫他。

萧陌顿住,转过头,怔怔望着她,凤目深沉,却没有怒意,也没有要解释,很平静。

桃夭望着她,整个身子还掩在锦被中:“萧陌,我想回无极山去,你可以放我走么?”

萧陌忽然冷笑起来:“不准叫我的名字!昨夜本王喝醉了,才会认错了新娘子!”

桃夭两手紧紧地揪着锦被,原来他是认错了人。

萧陌眸光微微一闪,对外唤道:“来人!从今日起,这紫宸殿偏殿不准任何人靠近!违令者,斩!”

桃夭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萧陌不放她走,她回不去了。

转眼,到了五月,这两个月里,萧陌没有再踏入偏殿半步,甚至,他也从来没有派人去探望过她,陪着她的,只有鸢尾。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那些宫女个个都欺软怕硬,见萧陌再没有去偏殿探望她,便也就渐渐地不给她送饭、送水,还常常欺负她,而近日桃夭每次吃了便吐,惹来那些宫女更多的谩骂,只有一国公主才有可能被捧在手心里,奴隶只配被欺负。

然而,她到底是个小孩子,身量还未长足,瘦弱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有个名叫桑榆的宫女很可怜她,经常偷偷地给她送吃的,桃夭很感激她,便称呼她桑榆姐姐。

萧陌并没有囚禁桃夭,她还是可以在宫中行走自如,这一日,宫女桑榆带着桃夭去了太医院,仍旧是昔日那个安静的院落,里面的人却不再是楼隐哥哥,桃夭望着院中的梅树忽然落下泪来,三个月的期限要到了,楼隐哥哥会回来么?他回来若是看到这一切,会难过么?

桑榆拉着她的手,道:“你进去找常御医瞧瞧,我在外头替你看着。”

桃夭点点头,走进去,从前她来太医院都是心情很好的时候,因为知道楼隐哥哥会在这里,只要她来了,就会看到他,可是现在看不到他了。

意外的,太医院中的那个大夫并没有对她冷言冷语,而是温和地将她引进了屋子,屋内的陈设也变了,和楼隐哥哥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那大夫让她坐下,笑道:“小公主,身体不舒服么?”

见桃夭意外,他又笑道:“我叫常清,楼太医临走之前托我照顾小公主,却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

桃夭咬咬唇,楼隐哥哥他想得真周到,他总是说放心不下她,可是,他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然而,搭上桃夭的脉,那个常大夫的笑脸突然就变了,大惊失色道:“小公主,你、你有身孕了!”

身孕?

桃夭出来的时候还一直怔着,她喜欢萧陌,从那么小的年纪就喜欢着他,从来没有想过太深太复杂的东西,却在最无望的时候遭受到最无情的对待……而且,萧陌说他只是认错了新娘子……

他必定不肯承认这个孩子。

“怎么样?身子有什么问题?”桑榆见她出来,忙拉着她的手问。

桃夭摇摇头:“大夫说没事。”

桑榆放心了些,忽然又听得桃夭道:“姐姐,你能不能替我给萧陌传个口信?”

“快住口!”嗓音惊慌失色,喝止了她,敢直呼世子性命的人不是自寻死路么?这个小公主,经过了这么大的变故,居然还是没有懂事。

不过,桑榆还是答应了她,是夜,在萧陌休息的时候送去茶水,趁机道:“世子,奴婢想大胆禀报一件事。”

萧陌头也不抬:“说。”

“奴隶西陵桃夭胆大包天,说是今晚想见您一面,被奴婢喝止了,奴婢觉得是不是该惩罚她一番,好绝了她的念头,让她从此不要痴心妄想。”桑榆很聪明。

萧陌手中的杯盏一滑,所有茶水都泼在了面前的公文上,吓得桑榆立马跪下认罪,男人却没有说话,猛地从王座之上站起来,匆忙就要往台阶下走,等走下了台阶,才有些怔住,他竟是这样迫不及待……两个月里,他都在等……一直在等……

他匆匆跨出门槛,往紫宸殿而去。

才转过殿角,灯火暗淡中,便见一身华丽宫袍的夙锦正迎面走来,看到萧陌脚步匆匆,忽地问道:“世子,您是要去见那个小公主?”

萧陌不答,脚步未停。

夙锦又道:“世子,虽然不知道您要做什么,可是按照您的吩咐,已经追查到了楼隐的消息,听说他正快马加鞭赶回益州,不过一个寻常的太医,世子找他做什么?”

萧陌猛地停下脚步,对夙锦森冷道:“传本王的命令,见了他,杀无赦!”

夙锦意外,却点头:“是。”见男人不再往紫宸殿去,而是折回御书房的方向,轻笑道:“世子,您不去见那个小公主了?您不喜欢她?”

萧陌勾起唇,漆黑的凤目黯淡下去:“够了,夙锦!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复国更重要,如果要说女人,你比她有滋味多了!以后,不准再提她的事!”

语毕,大步走远,再不回头。

夙锦看着男人远去的身影,偏头朝一旁的栏杆上看去,微微一笑,那些栏杆都是大红色的,每日都有宫人打扫,纤尘不染,哪里会有一抹淡蓝?不用说,肯定是那只会变色的蜂鸟……难道是来探听消息的?她记得它会说人话。

果不其然,那蜂鸟扑扇着翅膀向紫宸殿的方向飞走了。

夙锦目光转冷,对身边的侍女道:“柳儿,把王后赏赐的药拿来,我们这就去帮殿下善后。你也听到了,殿下说以后都不要提那个小公主的事情,如此,还留着她做什么呢?”

今日,是五月初八,夜色已深,再过几个时辰便是桃夭十五岁的生辰,十五岁的及笄礼本应在这一天举行,然而,她却成了阶下囚,再不可能有人庆贺她的生辰。

她在等,等萧陌,明知道没有希望,却还在等,他答应了她那么多的事情,却一件都没有做成,这最后一件事……他还记得么?

“世子,您是要去见那个小公主?”

“够了,夙锦!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复国更重要,如果要说女人,你比她有滋味多了!以后,不准再提她的事!”

鸢尾重复着那些话,桃夭一听就知道,这是萧陌的语气,桑榆姐姐把口信带到了,可是萧陌……他不肯来见她。

漆黑的夜幕中只有一轮弯月,可是不一会儿,那月亮也被云朵遮住了,夜空一片昏暗。紫宸殿的门忽然被重重推开,桃夭惊了惊,看过去,便见一身宫装的夙锦走进来,她的身后跟着好几个侍女。

这是几个月以来,桃夭第一次见到夙锦。

夙锦也不再跟她废话,直接开口道:“想必你也知道了,萧陌是不可能再来见你的,死了这条心吧!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萧陌为什么不会喜欢你,因为他曾经发过毒誓,要将西陵家的人斩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否则他将不得好死!所有的西陵王室都已经以身殉国,你作为王室唯一的公主,为什么还要苟延残喘?你活着,还有什么用?!”

桃夭笑笑,手轻轻地放在小腹上,淡淡道:“你准备让我怎么死?”

夙锦很意外她居然这么坦然,仿佛死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她哼了一声,答道:“柳儿,把断肠草给小公主送过去。”

“是。”那叫柳儿的侍女端着托盘走到桃夭身边。

桃夭咬咬唇,镇定地拿起托盘上的药瓶,然而还没有拿起来,手便被鸢尾狠狠啄了一下,药又掉在托盘里,它叫:“桃子!你不要喝!不要!不……”

“多事!”另一个侍女手起刀落,抽出腰间的佩剑将空中的鸢尾斩作两段,那聒噪的小鸟再也叫不出声来。

“鸢尾!鸢尾!”桃夭一瞬间哭出来,蹲下身去捡起鸢尾分开的尸首,鲜血淋漓,平日脸皮最厚的鸢尾,它陪着她这么久,最痛苦的时候它也陪在她的身边……如果说西陵家的人都该死,她的死也是理所当然,可鸢尾有什么错呢?它不过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鸟而已!它一直担心会被那些大鸟吞下肚子,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死在这些人的手上!

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心狠?

桃夭突然哭着笑了,她大声地笑,笑得所有人毛骨悚然,挣扎着爬起来,执起药瓶,将瓶中的药水一口气喝了下去,望着夙锦笑道:“不过就是死,有什么可怕的呢?活着,才真是可怕……”

夙锦冷哼:“现在这样说还太早了,断肠草一服下,无药可解,所有的痛困在心里,直到肝肠寸断七窍流血而死。听说若是肯喊出声,死的时候倒不会那么痛苦,所以,我建议你可以试着喊一喊,叫破了喉咙也许会死得舒服一点,不过,这种死法,可一点都不好看。”

药效很快就上来了,桃夭咳了一声,跌坐在地上,痛楚从腹中而起,绞裹着蔓延到每一寸骨髓,她从前受过很多次伤,流血、断骨……没有哪一次比此刻更痛。

她从小就怕痛,因此才会在第一见面的时候咬了萧陌,因为他替她包扎伤口弄疼了她。

上天给予每个人的痛楚都是等值的,女孩子不能太怕痛,最好是在小时候能受伤就受伤,习惯了,也就不怕了,也不会累积到痛入骨髓的地步。她这么地怕疼怕苦怕流血,可最后却以最痛的痛,最血腥的伤死去,真是莫大的讽刺。

桃夭的手紧紧地揪着腹部,有什么东西正从她的身下流出来,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滴下,然而,她一直没有出声,她一声痛都不叫。

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身黑色莽龙袍的萧陌跨进殿门,猛地呆在那里,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夙锦平静地笑:“这不是世子的意思么?赐奴隶断肠毒酒。”

“夙锦,你好大的胆子!”萧陌一把将拦路的夙锦推开,仓惶在小女孩身边单膝跪下,伸手却不知道怎么去扶她。

桃夭已经痛得不能动,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是萧陌,又不是萧陌,她分不清他是谁……她曾经想过,若是再遇见萧陌,她一定要把什么都告诉他,悲伤或者快乐,通通都说给他听。萧陌如果爱着她,也一定会心疼她,他会什么都依着她……可是如果萧陌不喜欢她,那她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多么不幸,萧陌恰好就是不喜欢她的……

对,她的脾气不好,一点都不乖,可是,如果她不好,萧陌可以告诉她,可以拒绝她,他为什么要骗她呢?

她骗过师父,骗过师兄,骗过父王,骗过自己,只是从来没有骗过他……

她就这么瞧着萧陌,嘴角慢慢地渗出血来,萧陌一慌,颤颤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嗓音颤抖:“桃……桃夭……”

她不应。

他单手扶着她,用内力去逼她的毒,喝道:“把毒吐出来!”刚刚入喉的毒,尚有挽回的可能,然而小女孩不愿,她咬紧牙关,生生把带血的毒又咽了下去,她已经不愿再听他的话了。

“听话!”萧陌大声呵斥道,眼睛红得充了血。

小女孩笑出来,眼睛里开始流出血泪:“大概是我从前的日子太好过了,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些东西,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比如你,萧陌……我努力了这么久,现在,我放弃了……”

“不!”萧陌摇头,粗声喘息,“不准放弃!”

小女孩耳朵里也流出血来,她果然会死得十分难看,然而她仍旧在笑:“萧陌,你不要生气了……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缠着你,再也不吵你,不烦你了……咳咳咳……反正,我快要……死了……”她说话的时候,口中不断流出黑色的血来。

萧陌胸口起伏,浑身发抖,他试了好几次终于抱着她起来,声音努力地压制却还是抖得厉害,也根本掌握不好力道,听起来像在教训人:“你不会死的!”

又对那些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的人道:“让开!去把所有的太医都给我找来!她要是死了,你们都别想活!”

桃夭靠在他胸口,神志渐渐地涣散,她张了张口,声音已经含糊不清:“萧陌,如果你陪我过十五岁的生辰……我就不走……我想见你,你为什么不来呢?现在,我马上就要死了,你就会……开心了吧?我是西陵家最后一个活着的人……”

萧陌已经走到殿外,沿着无边无际的宫道朝太医院的方向奔着,听了小女孩的话他的身子更是抖得厉害,呵斥道:“不准再说话了!”她说得越多,血流得越多,长长的宫道走下来,从紫宸殿一直走出了一条血道。

桃夭微微一笑:“好,那,我再也不说话了……再也不烦你了……”

她真的不再开口,不再动弹,忽地手臂垂下去,手里握着的东西彻底地松开,那东西顺着紫宸殿前高高的台阶一阶一阶地弹起又落下,发出一声又一声沉重的脆响,在暗夜里格外的清晰,把萧陌的心一点一点敲碎!

“桃……桃夭……”萧陌哑着嗓子唤,张了张口却唤不出声来。

“桃子……”他将她放下来,颤抖着手去碰她的脸。

她没有应,没有动。

“桃子,我受伤了,你醒来看一看吧。”萧陌轻声呢喃,小女孩仍旧一动也不动,她那么担心他,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一看呢?他是萧陌,她最喜欢的萧陌……

“桃子,睁开眼睛,我陪你过十五岁生辰……再也……再也不骗你……”萧陌忽然哭出来,努力抑制的泪滴落在小女孩的脸上,把闻讯而来的太医等人吓了一跳,众人急急忙忙地替小女孩诊断,可谁都不敢公布结果。

最后,还是常清开了口:“回世子,小公主已经有了两月身孕,如今,母亡子丧,请世子节哀。”

有人把那掉下九五层高台的东西捡了回来,小心翼翼地递给萧陌看,是那支鸢尾珠钗,珠钗上用蓝色宝石雕刻而成的鸢尾花碎成了一块一块,再也拼接不起来……

漆黑的夜幕暗无星辰,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小女孩的十五岁生辰……到了。

“如果你陪我过我的十五岁生辰,我就不走。”

“好。”

“你真的会陪我过十五岁生辰?”

“是。”

……

“回世子,小公主已经有了两月身孕,如今,母亡子丧,请世子节哀。”

要怎么告诉你,你喜欢了四年的那个人不是我,要怎么才能阻止你离开我?我灭国屠城倾尽天下,不过是想把你留在我身边……

为什么,还是留不住?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些东西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哪怕是死,都得不到……

? ? 咳,作孽啊,希望明天不会挂科,泪奔……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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