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瑛兴趣盎然,两手反复地的向水中轮换着伸进去又抽上来,但总是看不见没入水下的部分,又逗了金鱼约一会,才站起身。
心中即是疑惑又是快然,不由抬头向天,一阵沉默。
想来别人或许一定以为自己是这皇上做得随性或者说无聊才在此玩耍一般,其实谁知是在求证心中一个疑问。
因为昨夜淋浴时,用一盆水倾头而下,不知为何突然看不见了自己的身子,用手上下摸摸,却又感觉真实的存在。
而在此之前,即使随意淋澡,都是站着身闭着眼,用水一冲了事,从未用心看过想过,是自己早就有了这种体质,还是昨天身子刚刚有了神秘的变化?身子竟然能与水浑然一体——水就是我,我就是水?
所以,今早他特别想念池塘,最特别的是想念池塘里的一片水,于是就来此接着戏鱼的机会再试试。
而那两条鱼游到自己的手掌中时,就像游在自己的心里,竟然有点说不出的痒痒的感觉,让他更加相信自己的某种特殊的异象。
“皇上,天真蓝。”
神瑛的思路被孙公公一句无聊的插话打断,不由有点气恼:
“孙公公啊孙公公,我说你的屁股准备好了?”
“奴才该死。”
神瑛只好叹了口气:
“天下哪有该死的人?你也没有该死的地方。我问你,兰丞相家在哪?”
“回皇上,兰丞相原来住在状元府,后来变成了丞相府,后来又变成了状元府,现在该又变成丞相府了。”
“你是说,他来回搬了几次家?”
“家没搬,只是门匾来回换而已。”
神瑛一冷,他原来还是个状元?自己倒小看了他。
“今晚你带我到他家去看看,不许告诉其他人。”
“遵旨。”
天在戌时,已经黑了下来,如果两个人不是撞个对面仔细瞧看,就不会看清对方面孔。
这个时候,神瑛和孙公公来到一个大院。
大门紧闭,却没有门匾。
孙公公道:
“皇上,这就是兰丞相家。这是门匾怎么还没挂?”
“门匾挂不挂无所谓,不走错门就行,你还不敲门。”
孙公公上前轻轻敲了三下。
好一会,里边才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大门缓缓打开一条小缝,就露出一个头来。
正是兰家。
孙公公道:
“丞相,皇上来了,迎驾。”
兰家先是一头雾水,再仔细一凝神,大吃一惊:
“皇上?臣叩见皇上。”
说完,就要下跪,神瑛一伸手,把他手臂一操:
“免了,快进去吧。”
即使天黑,神瑛当然也能看得真切。
院内简单清洁,没有亭没有阁没有假山没有溪流,只在墙边,一溜兰花幽光清清。
随着兰家一直走到东房,只见烛光中,有两张床,东西向放着,中间只隔有一步之距。
一中年女子躺在南边床上,脸色暗淡,紧闭嘴唇,但发髻却一丝不乱。
兰家轻轻上前,低下头,低声说道:
“母亲,看谁来了?”
女子缓缓睁开眼睛,突然精光一闪,嘴巴努力地慢慢地裂开一缝:
“你是神,皇上,恕奴家有病在身,不能起身。”
话虽如此说,但还是微微欠身,就要挣扎着要坐起的样子。
兰家赶忙扶住她的胳膊。
神瑛也紧走一步,伸出手,帮兰家一把。
兰家就侧身坐在床头,让他母亲靠在他的身上。
“皇上请坐,谢皇上来寒舍,只是只是???”
神瑛应道:
“真是寒舍啊,堂堂一个丞相,住的竟然如此简陋,可不是光彩之事,往大了说,都有损皇国的脸面。孙公公,大臣们的俸禄很低吗?”
孙公公正嘴巴嚅咧,兰家连忙接口:
“这,皇上,不低。”
“那为什么你这丞相过得如此辛苦?”
“主要是母亲看病花的多。”
“何病?”
“看了许多先生,包括太医,都没有确诊,现在就是调养。”
“就你一人侍候?”
“母亲喜欢清静。”
神瑛一听,大体知道了这母亲的性情,也不好多说什么,就转了话题:
“朝廷、母亲两顾岂不辛苦?要不这样,你不必每天准时上朝,哪个大臣要找你有事的话,就让他来你家,如有必要时你再去朝堂。”
“谢皇上,万万不可,母亲也不会同意。”
神瑛却道:
“孙公公你回避一下。”
孙公公连忙作个揖,向门外退去。
神瑛耳力敏锐,听到他的脚步声一直到大院外才停住。
此时,他也才开口:
“丞相,刚才你的母亲好像话中有话。”
却见母亲和兰家几乎是同时就流下了眼泪,即是烛光比较暗淡,两人的泪珠也熠熠生辉。
母亲道:
“神瑛啊,你终于回来啦,可把我们两俩想得好苦。”
神瑛连忙凑到床上坐下,心中却波澜顿起,
一直本能的拒绝一下子就放下了。
不必再怀疑了,自己就是神瑛,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以及将来,一直都是永远都是。
神瑛心中坦然,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
“好了,我回来了,您好好养病,我叫宫里安排宫女来侍候您。”
“不,千万别,孩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千万不要这样做。”
孩子?
神瑛第一次听到竟然有人这样喊自己,感到欣慰又心酸。
“那,兰家,你就按我刚才说的做,可以在家处理政务。”
母亲又道:
“孩子,不能这样,朝堂有朝堂的规矩,千万不能废了。国为重民为重,我一个妇道人家算什么,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那我回去啦,您好好休息。”
神瑛见她如此病重,这几句话却十分沉着,知道她是个不一般的人,不好太多劝说,也不想再多打扰,就顺势告辞。
但回来的路上一直沉默。
许多事扰乱着他的心,竟然不知以后何处何从。
刚回到御书房,那郑好早已等候。
“皇上回来啦?”
“有事?”
“微臣一直有件事没敢禀告,可是今天不得来了。”
“啰嗦,说吧。”
“十几天前,有两个小女孩带着一条小狗和一只公鸡,说是要见皇上,御林军反复劝止不住,就把她们抓进了大牢。没想到这几天,两个小女孩和一狗一鸡竟然绝食,眼看不行了,微臣怕这几个真与皇上有关,只好来禀告皇上一声。”
神瑛自失忆以来,遇到过许多与自己相关的莫名之事,早就见怪不怪了,所以只是淡淡一声:
“奥,那两小女孩认识我?”
“听那口气不是一般的认识。”
神瑛这才眉头一皱:
“既然说认识当然就认识,为何不早点带来?”
郑好告罪了一声,急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就听不远处有杂乱的奔跑声逼近。
孙公公道:
“皇上来了。”
“我本就在这儿,哪儿也没去,怎么说皇上来了?你说话就不能清楚一点,我在想你的屁股是不是真要受点罪。”
“奴才该死。”
话音刚落,就见郑好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
小女孩清清瘦瘦,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睫毛很长,几乎盖住整个眼睛,但苍黄而紊乱。
后边三个御林军,其中一人也抱着一个小女孩,脸色稍微带点肉色,但嘴唇紫黑;另两个各抱着一狗一鸡,皆奄奄一息的样子。
孙公公连忙迎上来,把两女孩安排放在墙边案几上,把小狗和小鸡放在墙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