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了李纨的院,李纨因为生病,正躺在床上,众人直到丫头的房中一一搜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东西。
而惜春就住在李纨的隔壁,所以众人顺道就走了过来。
谁知竟在丫头入画的的箱子里搜出一大包银锞子来,还有一副玉板袋子及一包男人的靴袜。
凤姐一见,就拉下了脸:
“这是从何而来?”
入画扑通跪下:
“这是珍大爷给我哥哥的,暂时寄放在我这儿。”
凤姐还未搭话,没想到惜春年纪小,胆也小,很是怕事,竟先道:
“我竟不知道,这还了得,二嫂子,你要打她,只管带她出去打,我是听不惯的。”
凤姐这才笑着道:
“这话若是真的,也倒可恕,只是不该私自传送进来。这个可以传递,什么不可以传递。只这一次,下次再犯,两罪俱罚。”
于是又往迎春处来。
迎春已经睡着了,丫鬟们也刚刚准备要睡,所以众人叩门半天,大门才开。
风姐叫众人不必惊动迎春,就直接往丫头门的房里来。这些丫头中的司棋是王善保家的外孙女儿,凤姐有心要看看她藏不藏私,遂偷偷留神。
却见王善保家的对司棋的箱子只是随意搜了一下,随口道:
“也没有什么东西。”
说着,就要关箱子。
周瑞家的却道:
“这是什么话?有没有,须得大家一起看看,才算公道。”
就从箱子里拽出一双男子的棉袜和一双缎子鞋来,还有一个小包袱,打开看时,里面有一个同心如意并一字帖子,一并递给凤姐。
凤姐识字不多,其他人也多并不识字。
凤姐就把帖子递给宝玉:
“你来念一遍,给大家听听。”
宝玉接过帖子,稍微瞄了一眼,心中咯噔一下,本不想念,但看看其他人好奇而又期待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念了出来。
这帖子的内容是司棋的表弟所写,无非是说了一些知己话。
那王善保家的大概并不知道这表姐表弟还有这一节风流故事,此时真是又气又臊。
宝玉念完后,又把帖子递给了凤姐,至于接下来如何,他并不关心,反而对操检大观园这一事,格外反感,还有一种说不出失落,于是他就此告辞,独自回了怡红院。
袭人还等着宝玉,于是就服侍他睡下。
但宝玉几乎一夜无眠,那探春的刚烈、惜春的冷漠、入画的懦弱、司棋的沉着反复在他脑中萦绕。
这一早,宝玉早早起床,感觉甚是无聊,就独自出了院子,到处闲逛,却听得两个丫头议论,说是入画已被惜春撵走、司棋绝不会再留下,又想起晴雯生病还躺在床上,可能也是被打发出去的命,就如丧了魂魄一般。
果不其然,宝玉正在唉声叹气,就见麝月跑了过来,慌慌张张道:
“太太亲自来查人呢,还叫晴雯的哥嫂来。”
宝玉一听,便知道晴雯也保不住了,连忙赶回院子,只见一群人已在那里。
太太在屋里坐着,一脸怒色,见宝玉进来也不理,只是黑着脸:
“叫那个什么晴雯的出来见我。”
王夫人带来的两个嫲嫲就进了晴雯的房里,把她从炕上拖了下来。
那晴雯已经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看上去奄奄一息,蓬头垢面。
宝玉心中一酸,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扑地跪倒在王夫人的膝前:
“太太,你就留下晴雯吧,我以后一定好好调教她。”
王夫人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还调教她?不要被她反过来调教坏了,此丫头决不能留,快叫他哥嫂来带走。”
王夫人说着,把宝玉身子向一边挨去,自个站了起来,向外走去,刚跨过门槛,又回头对两个嫲嫲道:
“把那个同宝玉同生日的四儿,还有那个戏子芳官都撵走。”
宝玉此时还坐在地上,一听此话,连忙跳起来:
“母亲,你不要把事做绝。”
这宝玉从出生起就喜欢在王夫人面前撒娇耍赖,但都是唯唯诺诺,从不忤逆,没想到竟说出这种话来,把王夫人气的浑身发抖,一时哑然,最后一声不吭,在满屋子搜宝玉之物,凡略有眼生的,一并命人收起来,拿到自己屋子里去,又吩咐袭人麝月道:
“这才干净,省得旁人口舌。你们也要小心,往后再有一点分外之事,我一概不饶。”
宝玉却没想到王夫人这么雷嗔电怒,料想也挽回不了,心下有了主意,就把眼泪一擦,对袭人道:
“你去找些药材来,熬给晴雯喝了,先把她病养好再说。”
袭人一脸为难:
“可是,太太那边会不会···”
宝玉哼地一声:
“总不能从我房里抬个死人出去吧。”
袭人打了个激灵:
“你胡说什么呢?”
就急冲冲找药材去了。
但,没过两天,那边王夫人派人来问晴雯走了没有,宝玉看看留不住,只好叫茗烟把晴雯哥嫂找来,把晴雯接回家去。
宝玉则一天未出门,或是在床上发呆,或是茫然地走动。
等到晚上,袭人催他睡下,他还在枕上长吁短叹,翻来覆去,直至三更以后,才渐渐地静下来。
袭人方才放心,也就朦胧睡着。
没多会儿,只听宝玉叫晴雯,袭人连忙应答,问要做什么。宝玉说要喝茶,袭人倒了茶来,宝玉却又翻过身睡着了。
却见晴雯从外头走了进来,笑着道:
“二爷保重,你我从此就别过了。”
说毕,掉身走了。
宝玉忙叫时,却把袭人叫醒。
却见宝玉哭着道:
“晴雯死了。”
袭人一惊:“你这是什么话?这是做个梦罢了。”
宝玉翻身下床就要出去,袭人一把拉住:
“天还没亮,你出去干嘛?”一边说,一边为他整衣衫:“我知道你要去看晴雯,可你也要等她家开门才能去啊,总不能黑乎乎地去敲人家门吧。”
宝玉想想袭人的话也在理,就在床边呆坐着,眼看天亮了,就急不可待地走了出去。
其实,晴雯的哥嫂就在大观园的后角门外住着,宝玉没大功夫就走到了。
宝玉到了门外,见他家没什么异常的动静,心中稍稍踏实下来。
走进房内,一眼看见晴雯睡在一张芦席上,心内一阵心疼,走到床边,含着泪轻声呼唤着晴雯。晴雯因为回家后又着了风,加上哥嫂的冷言歹语,病上加病,咳了一夜,这才朦胧睡了。
忽听有人唤她,强作睁开眼睛,一见宝玉,又惊又喜,又悲又痛,忙一把攥住宝玉的手,哽咽了半日,方说道: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接着又咳嗽不停,宝玉也只有陪泪的份,但心里也放下不少,毕竟人还活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