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虚拟世界中,有人直播了总督的演讲。
他的演讲充满激情,言辞间闪烁着理想主义的光芒。听到的人或许会骄傲地说:\"看,这就是我们的总督啊!\"
然后遗忘。
然而就在演讲结束后,人们没有等到期待中的电影直播,而是一段仓促剪辑而成的纪录片,以及一份长达数百页的加密文件。
那是一部记录了权贵阶级罪恶的影片。
贫民窟的儿童被当作实验品,底层工人的器官被打上明码标签,议员们在鲜血铺就的红毯上谈笑风生……这些都是人们能想到但不愿去想的,然而这只是影片开端。随着影片的播放,内容越是令人发指,是观影的人穷尽想象也难描述的极致的恶。
大部分观众坚持不到十分钟就崩溃了,但影片仍在继续。那一行\"本片由真实事件改编\"的文字始终停留在画面下方,红得刺眼,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这部纪录片的导演是位令人尊敬的女士,她叫帕蒂·吉埃拉。
……
“别藏了,我找到你了哦……”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只要躲在家中,缩在被窝里,蒙着脑袋装作什么都看不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而看见了,那就没法继续自欺欺人。
人们走出家门,愤怒如野火般蔓延。
虚拟头盔在人群中传递,不再是娱乐工具,而是一颗颗烫手的炸弹。
人潮向夜莺大剧院涌去,铺天盖地,永无止境。
……
“你是在犯罪!”
胡利冲着艾莉怒吼,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
艾莉平静地承认了一切——她不仅协助总督播放了那部煽动民愤的影片,更令人恐惧的是她接下来的话——
“我适当强化了他们的感官。”
沉浸式虚拟现实,可以让人沉浸,也可以让人沉沦。
“你这个魔鬼……”
胡利盯着艾莉面无表情的脸,仿佛看到了地狱深处的狞笑。
“如果精神是灵魂的外延,情绪就是精神的日冕。”
艾莉的语气依旧平静:“我很想知道,极致的情绪波动会给灵魂带来怎样的变化——是更衰弱,还是更强大?”
胡利强忍着掐死她的冲动,一字一顿地问:“这就是你来鱼翔的目的?”
艾莉摇头:“我说过,这只是一场打发时间的实验。”
“实验?呵呵,实验……”
胡利喃喃着,突然疯魔般大笑起来。他掏出枪,冲着艾莉扣动扳机。
一朵朵血花在艾莉胸前绽放,晕染成一片刺眼的红。
胡利一口气打空弹夹,直到撞针发出空响。他不再看艾莉倒下的身影,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随着通话的进行,他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挂断电话,胡利深吸一口气,表情恢复平静。他认真地填装子弹,将手枪别在腰间,拿起外套向门外走去。
缩在墙角的神偷颤抖着问:“你要去哪?”
胡利头也不回地答道:
“去谈判。”
……
“通过谈判只能讨来残羹剩饭。”
总督阿祖布克将一块方糖丢进骨瓷茶杯,银匙搅动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抬眼看向蒋建勋,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将军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所代表的旧时代的诸神。他们的酒宴正酣,怎会倾听凡人的声音?”
他顿了顿,银匙在杯沿轻敲:“我没有影射你的意思。鱼翔与鹰击不同,建造这艘大船时,所有人都出了力,所有人都上了船。一万张嘴有一万个声音,想要说服所有人,太难。”
蒋建勋摩挲着茶杯边缘,赞同的说道:“一艘船,只能有一名船长。想要实现这一点,只能来一场自上而下的大清洗——”
咣当!
门被踹开,胡利举着枪站在门口,枪口在吊灯下泛着冷光。
“胡利先生,好久不见。”
总督神态从容的打着招呼。
“难为你还记得我。”
胡利的枪口指着他,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我从你身上学到很多,怎么会忘记你呢。”
总督放下茶杯,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我可不是来叙旧的。”
胡利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总督刚要开口,蒋建勋突然插话:“这位是?”
“自由之翼的干部,胡利先生。”总督语气真诚的说:“一位令人尊敬的老朋友。”
蒋建勋轻笑一声,目光在胡利脸上停留片刻:“叛徒的后裔?这位叛徒同志,你们找到梦想的自由了吗?”
胡利的瞳孔微微收缩,但很快恢复平静。
“自由都是有代价的。落羽者没有找到梦想的港湾,但这不意味着他们不能将之改变。”
他说完,转向总督,诚恳的说:“那个霜天来的女人已经被我杀了。阿祖,趁着事态没有失控之前,收手吧!”
总督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我以为你会更干脆一点。我以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推翻大家族的统治,不也是你们所希望的吗?”
“我们希望的不是又一场王朝复辟!”
胡利的声音陡然提高:“普通人也不该被愚弄,成为你通向权力巅峰的踏脚石!”
总督叹气道:“你真是岁数越大越天真。”
蒋建勋也在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你们一直在煽动鹰击与鱼翔的对抗,希望渔翁得利。过程中牺牲的那些人,难道被你忘了?你们和总督先生的做法,又有什么本质不同?”
“当然不同!”
胡利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他们的牺牲是自己做出的选择,而不是别人强加的选择!”
蒋建勋看向总督。
“我说服不了他,你怎么说?”
“我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出身。”
总督注视着胡利,深情的说道:“我和你们一样,渴求的不过是公平对待。但公平不是动动嘴就能得到的,唯有鲜血,才能将麻木的人唤醒,才能让自由的花朵遍地绽放。”
“那是属于你的自由,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胡利的枪口微微下垂,语气里带着一丝动摇。
总督转身,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份文件:“我刚刚签发了总督令,赋予全体鱼翔人民自由成立党派的权利。我也给出了承诺,我会在一个月后正式卸任并提前召开全民公投,任何人都可以竞选下一任总督。无论出身、人种、经历,无论他有何种主张,都可以拿出来接受全体人民的检验。这样,你觉得够了吗?”
胡利的枪口一晃。
“你没骗我?”
“网络上应该已经传开了——”
总督站起身,慢慢走到包厢中间,他摇头道:“不,人们现在或许无暇顾及。但相信我,过了今夜,明天将会是崭新的一天!”
“可是今天会有无数人死去......”
胡利的声音里带着痛苦。
“没办法。”
总督发出一声叹息。
“我愿意给大家公平,但议会不愿意,他们背后的金主也不愿意。如果不把他们扫除干净,何谈光明的未来?”
胡利张了张嘴:“就不能通过谈判——”
他突然停住,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我们不是正在谈判?”
总督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优雅的从容:“谈判的前提,是对话双方带着善意。道不同,如何与之为谋?”
总督向胡利走去,后者下意识的让开路,任凭他步入回廊。
总督站在护栏前,夜风掀起他的衣角。
“我不是没想过采取更温和的手段。然而只有手握刀枪的人,才有资格展示慈悲。我能调动军队吗?不能。恐怕身边的护卫、朋友、甚至家人,都随时可能给我一枪。既然如此,我只能用这种更简单粗暴的方式。”
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像一首激昂的咏叹调:
“老朋友,相信我,历史会永远记住这一夜!每个为这段历史奉献力量的人,为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们自己!”
总督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片虚假的夜空。
“去看吧!看新时代的浪潮如何摧毁旧时代的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