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对李烨茴的剥夺还在继续,可恶的是,它痛痛快快给你那些福分时,不会提醒你,终有一日它要毫不留情地收回的。唯有心老了、不得不承认万物归零的人才总会对命运的厚待报以警惕。
李烨茴生活中很多恩赐都被夺走了。比如奶奶的饺子,永远都是咸香的北方口味,像是馅里煮了高汤的,现在,也尽量少放作料了,那层层叠叠的口感坍塌成一维的味蕾宇宙了。
李烨茴问奶奶怎么不保持平稳产出了,奶奶骂她耍贫,李烨茴某日得知小孩子不能吃作料,便又兴冲冲地问奶奶是不是给那个小屁孩留的,老人又羞又恼地骂她爱吃不吃,把她气坏了。
除了食物变了味道,家中也逐渐改了格局,先是徐小芜三天两头地带着孩子和老一辈沟通感情,每次离开都会可以留下点痕迹,一张儿童贴画、沾了李书耳基因的 奶嘴、头被拧掉的芭比娃娃,这些五彩缤纷又没什么逻辑的玩意散布房间角落,像眼睛监视房间内的人们,又像什么迷惑剂,一不留神就要对这个家收网了。
这些小玩意被李烨茴见一个丢一个,房子内的诡异才逐渐消除……类似的例子数不清,墙角小孩子用截断的芦荟胡乱的涂抹,像是未知的图腾对李烨茴诅咒着,家里的装潢也变了,徐小芜三天两头送些自己心仪的家居用品,把一个知识分子的家变得艳俗极了。李烨茴趁些风大的日子尿了好几床被子,又在晾被子时任它们随风跑走了。
这些恼人的细节,李烨茴都不愿理睬。果不其然,敌人把她的视若无睹看作软弱,又对她的底线蠢蠢欲动了。徐小芜用各种甜言蜜语,眼尖手快地拿走不少好东西,像是一些给了李烨茴无限幽默灵感的搞笑杂志、和质地上乘得还可以做人情的小孩衣物,最可恶的事,坏人们连她的精神支柱也开始撬动了。
先是奶奶。
其实,老人家已经被轻易操纵了,刘炎炎自己也明白自己不是个爱恨分明的人,便早早地举旗投降。那一家三口不找她,她肯定也不贴着他们,甚至不提他们,好像彼此不认识。然而,但凡对方一求着她,像是临时接孩子下学、或者随口夸夸她馒头香甜包子实在,她都要热情地扑上去对得起别人的信任的。
李烨茴因此对老人家又爱又恨,搞得她自己也性情无常,常常正接受着奶奶对自己的好呢,突然想起刘炎炎对那一家三口的殷勤,便不管不顾地恼火起来。她不是无理取闹,而是真正觉得被世界抛弃了。如果一个人被逼着放弃一切去流浪,她想带上的那个人是绝对不能背叛她的。
老人家可想不明白自己何罪之有。她坚信自己的做法是高明得当的。
刘炎炎自己也是在棍棒下长大的。她的父母都爱讲理,总把理摆在爱前面,把孩子们揍得、饿得像一窝子新生的狗,而父母的专横,也成功地复制到刘炎炎的六个兄弟身上。这些兄弟对妹妹可绝没有怜香惜玉的情意,甚至对女性本身都是不屑一顾的。他们把父母冠以爱名的仇恨冠上更大的爱名、更凶狠地泼在大妹妹身上,让她的每一份失误都要承受六倍的代价。一对父母,加上六个兄弟,和一个本亲姐姐、却在家庭环境的熏陶下把最爱付出的人看成下人的妹妹……这九朵太阳把刘炎炎彻底烤干了、烤透了,颇有些味道的性情全被磨没了。长期在这种折磨下还能生存的人,定有个伟岸的愿望支撑自己走下去,而刘炎炎的梦想就是好好经营一个家,把爱放在理之前。她不确定这样是不是对的,但把理放在爱前面肯定是错的。因此,虽然儿子李书错了、大错特错、辜负别人了,她还是没有理由不爱他。
可李烨茴哪里能理解那种爱,她痛恨刘炎炎的是非不分,却也忍不住爱她、粘着她,像相依为命的两个流浪汉一样依赖她。因此,每当王小红又对刘炎炎发起进攻,李烨茴总会暂时放下母亲不容置疑的权威,给奶奶默默挡掉一些凌厉的批评的。
自从去了街道办事处,王小红的进攻就开始没完没了,让李烨茴烦不胜烦。有一次,母亲说奶奶做了新饭还吃剩饭,就是做样子给别人看。
李烨茴恼了,她坚信奶奶的节俭是为家人做的牺牲的。她最痛恨别人把明摆着的美德扭曲了,自己不愿意善良,还尝试把别人真正付出的努力一笔勾销,太过分了。
然而,李烨茴骨子里的怯懦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的怒火压下来,余灰中闪存点不甘心的火光,随着时间,这火星化为火舌烧得她心神不宁。
事情发生第三天,母亲发工资了、去动物园批发市场淘了几件挺拔的礼服,心情愉悦得好像午夜十二点就要穿着这些亮片裙子等南瓜车来接她。
李烨茴本着一颗少年的赤子之心,佯装不经意地问,上次那嘲讽老人吃剩饭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妥?
王小红的辣眼瞬间识破李烨茴发酵着的愤怒。她没生气,甚至心中苦笑女儿的傻气,“别傻了,好多事你都不知道,你奶奶不值得你保护。”
李烨茴的眉头松合两下,明显打着提防的心听母亲讲话。
王小红又说,“我知道,你恨我,我对你严厉,你讨厌我。你喜欢奶奶,奶奶不骂你。但是你给我记住,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真正害你的就是你奶奶,而真正爱你的只有你妈。血缘关系比什么都重要,我承认,她也爱你,可到最后她还是向着她儿子。我是十月怀胎生的你,我知道这种感情。你长大就知道了。”
说罢,李烨茴知道不能问了。李烨茴手头已经有一大把不能亲自问、要等“长大”才能体悟的问题。这些问题好像一扎扎稻草,让她只能懵懵懂懂地前行,在白纸一样的年纪,只知道整日烦恼、胡乱猜忌了。
如果说刘炎炎是李烨茴港湾,那么王路路就是李烨茴的航灯了。
李烨茴这种坏小孩,无论如何被打骂,都要独自穿越一条条越来越宽的马路、扩大探索领土,定是要一生漂泊、享受命运沉浮,要是没了灯,那她史诗般的探索就没了个崇高的结局。坏人们抓得很准,他们一眼识出李烨茴的命脉,还没将港湾彻底拆毁,就要占领航灯了。
徐小芜在楼下随时待命一般,总能掐准王路路来家拜访时出席,甚至不懂人事的李书耳也适时展现出最佳状态,她从不在叔叔拜访时哭闹、拉裤子、把哈喇子吐得无处不在,只懂得安静地在母亲怀里做个天使了。还没见过几次面,李书耳便凭着天生的乖巧成功在王路路怀里做天使了。
徐小芜费尽全身解数就是为了向王路路说明一件事:李书耳喜欢这个叔叔。她说,“李书耳连爸爸妈妈都还叫不清白,就天天叫路路,路路的。”,而李书耳就真的脆生生地叫了声路路,喜欢得王路路抱着孩子又是高举、又是紧抱地亲昵起来。
徐小芜苦笑,“我这个当亲妈的,都没这个做叔叔的会哄孩子。”
渐渐地,徐小芜不再满足于王路路这个“人物”在女儿婴孩时期的存在,她甚至提议让对方做孩子的干爹。王路路干笑着,说自己要和吴桐商量下,此事便没了下文,徐小芜也知趣地不开口了。
不能做名誉上的干爹也好,省得世人风言风语太过麻烦。 不做干爹不代表不能帮忙。徐小芜掐准时机说了自己最近的一个大决定,“我们家附近没什么好的幼儿园,只有一个农民工幼儿园,师资也不好,上到大班可能还拼不全二十六个字母。我朋友最近推荐给我一个双语幼儿园,价格比普通幼儿园贵,但是在双语中也是很划算了。我上周天还没亮就和孩子他爸去看,发现老师都挺负责任,小班的学生就能背九九乘法表,还能拼几个单词,说是借鉴新加坡的中英教学,但是也不累,像欧洲那边,那个芬兰学习,就是天天玩,还能学到东西,总之天天玩呢,幼儿园教学成本控制下来了,在大自然里学,自然学费也不高。”
大家都说好,只有李烨茴背地里恶狠狠地哼唧。王路路问,“怎么天不亮就出来了呢?”
“因为远呀。”
“学校在哪?”
“东直门。”
“你们住哪?”
“通州,传媒大学附近。”
王路路不说话了。下次他们再见面,王路路就已经开始问搬家公司的事情了,而徐小芜也越来越摸清这个“人物”的脾性,凡事都能找到顺毛的方向,明里暗里地求助技巧也节节攀升。李烨茴是个粗线条的侠义性格,等徐小芜那边都和王路路差点结成娃娃亲了,自己还在一边哼哼唧唧地悄摸对别人嗤之以鼻呢。
至于徐小芜悄悄累计的利益和筹码,李烨茴什么都不知道。她只寄希望于叔叔的深明大义、黑白分明,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心系自家的是是非非。
入侵还在继续。起初,徐小芜和李书耳母女只寄情王路路的小恩小惠,虽颇有技巧地表达心机、沾点“人物”的便宜,吃到甜头后,就不再稀罕王路路的举手之劳,想着再和人物的生活多一些交织了。
伶牙俐齿的徐小芜,和牙牙学语的李书耳,竟还真联合着,一步步在“人物”的生活各处洒下独特印记。
王路路拖着李烨茴和李书耳去开车兜风了,本来两个孩子安分地坐在后座,李烨茴也尽职尽责地依照大人指示,安稳地抱着熟睡的孩子、忍着厌恶护对方周全,可前座的吴桐一下车,李书耳的小眼睛就弹开了,四肢像井中爬出的贞子般费尽全力向前座探,李烨茴一个不留神,任孩子飞到前座,抱着王路路拉刹车的手亲闻起来。
王路路心脏漏跳半拍,赶紧停靠路边,一般安抚着婴孩的后背,一般面露责备地望了李烨茴一眼。这一眼让李烨茴想起去医院那天受到的冷淡,便在接下来的旅程中蔫了。
然而李书耳活跃了,王路路看出孩子想去前排看风景,二话不说去了商场的汽车周边店,顺着一岁小孩的意思买了个粉色米老鼠儿童座椅放在前排--论到挑货,李书耳这个小不点真是个天才,她挑的粉色米老鼠完全和车前座不契合,再加上孩子一路泥鳅般扭动,导致座椅越卡越紧,到了目的地,完全卸不下来了。李烨茴本以为孩子要挨骂了,还想尽着姐姐的义务帮妹妹说说情,可她还没开口,王路路就宽宏大量地决定,“摘不下来,就不用摘了!以后,这就是书耳专座了。”
离开前,叔叔颇为严厉地嘱咐李烨茴,要多留神李书耳的安全。仔细想起来,叔叔和自己说话时,总也是这般指手画脚的。
再次兜风,李书耳没在,王路路眼神明显失落了,一言不发地等李叶茴上车,安全带没扣上,便下脚油门,半路上还接了个朋友。两个中年男人在前排胡乱扯着天,骂骂社会,骂骂女人,说几个黄段子,抽几支烟。
叔叔抽烟时问李烨茴讨不讨厌二手烟,李烨茴连忙懂事地说,“不讨厌,您抽吧。”
叔叔便摇下车窗,烟头在黑夜中划出一条火线。汽车尾气携手二手烟齐齐骚着李烨茴的喉咙,终于,她禁不住折磨,小声咳嗽。
两个男人沉默着、自觉地掐了烟头,车厢安静了。过一会,陌生人说,你看看我女儿吧。王路路便凭空洋溢出一脸慈祥,“来,给我看看,丫头又漂亮了吧?”
陌生人拿出手机,划拉着,李烨茴也探头看,于是陌生人也拿手机屏给她晃了几下。那是个穿着民族服装、双臂天鹅般舒展的女孩,纤细的腿柳条般向后折到脖颈以上--真是好功夫。李烨茴惊呼,逗得两个大人哈哈大笑。看着自己也有了娱乐大众的功劳,李烨茴一直晃在心头的隐隐的酸涩感退潮了。叔叔说,“李烨茴,你能把腿甩在后面吗?”
李烨茴当然不能,但她笨拙地掰自己的脚,滑稽极了。另两个人又放声大笑。李烨茴发现自己的价值和存在感,松了口气。
叔叔摸摸李烨茴的头,“这丫头不行,食量大得很,身材这么壮,以后送去相扑学校好了。”
陌生人叫叔叔不要嘲笑女孩的身材。李烨茴才不感激对方帮自己的解围,她甚至骄傲王路路能像调侃亲哥们般嘲笑他的身材。
王路路接着说,“下次让你看看我的干女儿,手长脚长,也是个学跳舞的料。让你女儿扶持一下。”
“霍,你还有干女儿呢。”
“是啊,李烨茴妹妹,我干闺女。”
“李烨茴怎么不是你干闺女?”
“我可不要这么胖的闺女。她是我侄女。”
车内的交谈自那之后断了好一阵。那一阵中李烨茴心中酸了又甜,至少她经过努力得到了一些认可。至少她不仅仅是朋友的女儿了。
那次的出行草草结束了。叔叔囫囵吞枣地带她看了看京城的夜景,但涉足的不过是爷爷奶奶家附近的街道。那些街道李烨茴通过双脚和勇气都不知道探索多少回了。路遇几个嘈杂的街区,叔叔的朋友说,“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叫‘过客’的清吧,店主是我朋友,也是西藏徒步的,我们去见见。”
叔叔同意了。李烨茴尝试着问西藏是哪里,徒步是什么,得到零零落落的几个字的回答,比雾霾笼罩的北京星星还少。结果她正期待着探索偶像的新世界呢,王路路送她回了家,然后和朋友开始他们真正的夜晚了。自那之后每次和王路路相聚,李烨茴都既希望李书耳在场,又希望她缺席。她明白,不知不觉地,自己已成了李书耳的配角。
曾经她幻想成为王璐璐,过挥金如土的生活,现在她幻想在精神上追赶他、占有他--占有不了就战胜他,再不行,就请求上天,在他心中为自己插上一面很小的旗子--这自卑和骄傲在她稚嫩的心,开垦出一片奇异的土地,上一秒和下一秒播种同样的事件,都会长出截然不同的情感。
李烨茴还是心怀希望,她坚信王路路有朝一日总有一天会意识到,他对她可不仅仅是年少时的大朋友,他是她的信仰,是她从扰人的出身挣脱出的精神力量。只要王路路明白这点,李书耳讨人喜爱的小模样也不过是没头脑的小孩的幼稚把戏了。
李烨茴为每一位自己有感兴趣的人,都描绘出一幅与众不同的情感世界,王路路也好、王思能也好……她坚信,等人们经历漫长领悟、意识到她对他们崇高的期待,人们就会属于她了。借着这心灵力量,在一阵阵被遗弃的失落袭击后,李烨茴还没丢了她的笃定。通往伟大的道路总也是要忍辱负重的。更何况,得到王路路的宠爱远不及得到他的本事重要。王路路总有一种从精神上操纵别人的能力,尤其是操纵女人--有时李烨茴陷入自卑的崇拜时,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成了他的猎物。李烨茴想得到这种能力,她爱赢胜过爱王路路。这样想,未来豁然开朗,叔叔的冷嘲热讽,就当做是恨铁不成钢的严厉吧,叔叔给李书耳的宠爱,那可真是剂毒药啊。自那之后,李烨茴便把王路路假想成自己的人生导师,孩童的灵动因为身材走形失去了,天真无邪的亲近也因着被频繁冷落,变成低贱的讨好,现在,就连讨好的谦卑也没了,只剩下一幅有利可图的学徒嘴脸了。
李文龙是这个家谁都挖不走的铁角。他个性刚正,把自己个儿认定的清规戒律,像庙堂的柱子,扎在心里。身边的人,一些在柱子里,一些在柱子外,一些在千里之外,老头都在心中划分得清楚。他可不给亲人高于友人、给友人高于陌生人的待遇。对李文龙而言,四十九终归变成零,五十一终归成为一百,那些破了戒条的亲人总有一天会成为敌人,而同样刚正不阿的陌生人,也总有一天会成为亲人--虽然,他一生顺其自然、但也随时观察着、筛选着,却没找到一个通过他所有考验、能跨越血缘关系成为亲人的人。因此,他只能嫌恶地活在性格和品性皆有残缺的烂人群中了。而徐小芜,老人心中烂人中的烂人,是使尽万般解数,都无法跨越老人的心门的,而李书,因为是他的亲儿子,反而承受着更加严苛的审查、从而被更加瞧不起了。
徐小芜抓信息很准,得知李文龙爱好甜口,便三天两头地做些南方甜味菜品带过来。焦糖藕片、糖醋排骨……不仅如此,选盘、摆盘都精致。可是在校教书一辈子的李文龙反倒更喜欢用食堂铁盘子盛菜,所以徐小芜的作品,他是一筷子也不碰的。要是不小心吃到了,真是要等人走了好好发脾气的。听着徐小芜在厨房噼里啪啦地忙前忙后、把整个房间熏成油腻的酸甜味,老人烦恼极了。他性子直,一辈子都没有怕驳别人面子压住心里话。一日,徐小芜还在厨房切着姜丝,老人走过去发言了,“你做的菜我们家人都不是很喜欢吃。”
李烨茴正在旁边房间盯着李书耳苦闷,听了这话耳朵立得笔直。
“李书耳吃了挺多的。”,徐小芜回答。
李烨茴恶狠狠地瞪着旁边撅豆角的刘炎炎。她自己可从不在徐小芜太动筷子,总是等对方离开才放开肚皮的。定是那刘炎炎背地里告诉了徐小芜自己的贪吃。
李文龙回复,“李烨茴那是贪吃,不代表你做的好吃。我不喜欢你的菜,太甜了。”
“原来是太甜了。您给我个机会,今天我少放点糖。”
“不是糖,你做的吧,太小气。”
“分量太小了?”
“不是,你这个人就很小器,你懂吗?李烨茴还是喜欢吃她妈妈做的菜,你以后不要来了,我不欢迎你。”
刘炎炎起身了,“李文龙你干嘛呀!”
“你给我闭嘴。”,李文龙吼安静了老伴,继续对徐小芜下逐客令,“我跟你说吧,你肯定知道,我不喜欢看见你。看见你就烦,烦到吃不下饭。你以后少来吧,也不用总是来做菜,我老伴做菜也很好吃,不需要你。”
“叔叔,我就是想孝顺孝顺您和阿姨。阿姨也很辛苦……”
“她辛不辛苦不用你管。这是我家,我们才是一家人。你还不明白吗?”
徐小芜不挣扎了,她的目光逐渐冷却,终于彻底凉了、坚定了、发狠了。她薄唇颤抖,豆大的眼泪在脸上滚出一条河流来,“叔叔,我怎么招惹您了?我对您一直很恭敬,也尽力关心您,您是因为我的出身看不起我吗?”
李文龙起身为她开路,“我不知道你的出身。但是你做错事了,你都忘了吗?以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可以一笔勾销吗?我跟你讲,王小红不亲自惩罚你,是她涵养好。除了那件事,还有李烨茴户口的事,你别装清白了。你以为没人知道你在捣鬼吗?你再不走我就要打你了。”
“李烨茴户口……”,徐小芜不确定对方对真相的掌握程度,她犹豫了,“李烨茴要办理北京户口,我们都支持的呀。”
“要不是你乱搞,早就办下来了。”
“谁跟您说的是我乱搞?”,徐小芜的真实性格化成冷冰冰的声线,“我什么都没做。”
“你什么都没做?”,李文龙怒发冲冠。他从居委会那里问来的小道消息比谁的都精准,“要是你毁了李烨茴的前程,你是要遭报应的。”
李文龙修长有力的臂膀狠狠一甩,门撞上又猛地弹开,只留下徐小芜满脸惊恐。李文龙不愿多说,准备离开,徐小芜前冲一步,像是要踩住老人的影子来挽留,“叔叔,我和李书就已经成立新家庭了,孩子都有了,您还想让我怎么受惩罚?我还能怎么受惩罚?我天天来您家当牛做马的,就是自我惩罚了。”
“那你来错地方了。我们老两口又不是受害者,”,李文龙头也不回,“你想吃别人家的,就光明正大拿自己家的换,不能偷吃让别人饿肚子。现在,你让人家饿着了,还把人家孩子的饭连碗拿走了。你说你拿着他们的饭和碗给我们吃有什么用呢,我们又不饿。这话你不懂,我也不奇怪,你也没读过什么书。你好自为之吧,只是,以后少来,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