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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晚，汪厂长带着谢铁丽和江怀岩两人来到了位于翠微路的惠丰堂饭庄。
惠丰堂是燕京老字号，主营鲁菜，清末民初，京城叫得响的馆子很多，京城食客们也就分门别类冠以“八大楼”、“八大居”、“八大堂”的称谓。
这“八大堂”说的就是惠丰堂、聚贤堂、福寿堂、天福堂、会贤堂、福庆堂、同和堂、庆和堂。时过境迁，如今“八大堂”也就硕果仅存惠丰堂，而且还从大栅栏搬到了翠微路。
在这里吃饭可不便宜，一顿饭吃个几十块钱很轻松，在八十年代初的燕京属于不次于西餐厅的高级饭店。
燕影厂把请客地点选在了这里，算是下了血本的。
别管他们出多少血，反正胡为民得知在惠丰堂吃饭，还是挺期待的。
说来他也可怜，来燕京这么久，燕京的老字号饭馆还一次没去过。
什么全聚德、便宜坊、丰泽园、东来顺、惠丰堂，有机会的话，他都要吃个遍。
胡为民和龚雪联袂到来的时候，正看着汪厂长站在饭店门口，一见到胡为民和龚雪两人，他脸上立刻洋溢着笑容，热情的握住了胡为民的手。
这位胡大作家他是一点都不想得罪，当然，在上面挂了号的人，他也得罪不起。
况且，他们本身也没什么仇怨。
真正招惹胡为民和龚雪的也不是他和北影厂，而是厂里的极个别人而已。
因此，他心中不仅没有负面情绪，反而觉得这是加深双方关系的好机会。
他是了解过胡为民的，天赋异禀，才华出众，除了双方正在合作的《甜蜜蜜》外，还写过多部优秀短篇小说。
其中有几部，他就觉得非常适合改编成电影。
你看，这双方合作的基础不就有了吗？
这也是汪厂长此次姿态放这么低的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赔礼道歉。
胡为民和汪厂长握手后，笑着说：“汪厂长，我可老早就想见您了，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早。”
“唉，管理不严，我这个当厂长的很惭愧啊！”汪厂长长叹一声，又向两人鞠躬，“小胡同志，小龚同志，是我让你们受委屈了！”
“汪厂长，使不得，咱们……咱们还是进去聊吧。”龚雪细声细语道。
几人谦让一番后，一同进了包厢。
这个年代的包厢自然不能和后世比，胜在安静，没人打扰，倒也不错。
点菜，倒茶，等服务员下去后，汪厂长起身道：“刚才在门口，我话没说完，小龚同志照顾我的脸面，这个我知道，但我还要继续说。
谣言事件发生后，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是我这当厂长的失职。等我得到消息后，没有立刻处理那几人，虽然有种种借口，但都放不到台面上。我在致歉的同时，我还要感谢胡为民同志。要是没有小胡同志的那篇文章，我们厂很多人恐怕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今天，我们请二位来，就是想开诚布公谈一谈。两位有什么诉求都能提，当然前提是不违反法律法规。”
胡为民微微挑眉，他没想到汪厂长姿态放这么低。要说他这个电影厂的厂长，肯定要负有管理责任，但绝对不是第一责任人，就算事情曝光，一句“管教不严”面子上也过得去。
这事《西游记》上也有记载。
咳咳，反正胡为民是挺意外的。
龚雪同样惊讶，不是惊讶于汪厂长道歉，而是惊讶于这么大一电影厂厂长，竟然这么好说话。
不过，她念头一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说到底，还是胡为民那篇小说威力太大。
说是开创流派，肯定是夸张的，但小说的主题和角度，却是第一次出现在国内，肯定值得研究。
等到小说火遍全国，北影厂这边又没能同胡为民和她谈妥，胡为民接受采访时，一个不留神，说漏嘴……
到时候真就不是处理几个演员就能搞定的“小事情”了，说不得汪厂长本人都要退休。
“古有廉颇负荆请罪，我虽然比不得大将，但也希望和两位一起为咱们的国家和人民制作出越来越多优秀的电影，丰富人民的精神世界。”
汪厂长这么一表态，气氛顿时轻松许多。
胡为民看了眼龚雪，将提出要求的机会让给她。
到了这一步，两人也不会提出过分要求，既然如此，还不如让龚雪卖个好呢。
龚雪也不犹豫，开口说：“既然汪厂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表个态吧。只要背后传谣的人当面给我和为民道歉，然后厂里再给个处理意见，这事就算过去了。”
“好，小龚同志不愧是话剧团的同志，就是干脆利落！”
汪厂长大喜，当即给身旁的谢铁丽使个眼色。
谢铁丽出去后，不一会儿带着三个人进来。
胡为民抬眼看去，心道自己所料不差，这三人中的一人，正是求女主角而不得的刘小庆。至于另外两人，他不认识，估摸着就是被刘小庆拉过来冲锋陷阵的小演员。
龚雪看到刘小庆后，也是轻叹一声。
虽说她早有心理准备，但在这个场合见到对方，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
刘小庆呢，见到胡为民和龚雪后，全身的精气神仿佛被抽干一样，再也没有之前的光彩照人。
汪厂长见她们三个像呆头鹅一样，瞬间怒火涌上心头，呵斥道：“你们三个，还不快点给为民同志和龚雪同志道歉！”
“对不起为民同志，龚雪同志，我们错了。”
三人道歉也算诚恳，其实到了这一刻，诚不诚恳他们的命运也都注定了。
刘小庆铁定失去《甜蜜蜜》中的角色，后续肯定还有处罚，他都不知道，对方以后还能不能达到后世的高度。
感觉挺悬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中国最不缺的就是演员，没了她，不是还有龚雪嘛。
等《甜蜜蜜》拍摄完，未尝不能让雪姐加入北影厂，到时候还能顶替刘小庆，重新组合成三朵金花。
三个女演员道歉后，就被谢铁丽带着离开了。过了没多久，服务员开始上酒上菜，包厢里的气氛也渐渐愉快起来。
酒过三巡后，汪厂长遗憾道：“为民，你是我们燕京作家，实力在全国也是响当当，笔下有那么多作品，但现在只有一部《甜蜜蜜》改编成电影，你不觉得可惜吗？”
“我就是个不入流的小作家，《甜蜜蜜》能被谢导看中，已经是侥幸，至于其他作品的改编，那是想也不敢想。”胡为民眼中精光一闪，猜到汪厂长的目的后，打了个哈哈。
汪厂长摇头，和胡为民碰杯后，接着道：“不然，我觉得几个短篇扩充一下内容，都适合拍成电影，尤其是《演员》和《谋杀》！”
“汪厂长，你说的是《谋杀》？”这下，胡为民还真来了兴趣。
汪厂长见他有了回应，心下大喜，决定乘胜追击，“《谋杀》的文学性和批判性很强，如果拍成电影，引发的轰动不是报纸可以比的。”
这个年代的电影观影人次非常恐怖，平均到一部电影上，都是上亿人次，肯定不是销量百万，撑死两百万份的报纸能比的。
胡为民缓缓点头，“如果真能拍成电影，让更多被谣言所害的人有发声的勇气，我这部书的价值也算能得到体现了。”
“哈哈，咱们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汪厂长非常高兴，举起酒杯后，冲着胡为民道：“为民啊，要不今天咱们就把《谋杀》的合作定下来？”
“放心，剧本改编还是交给你来，怎么样？”
胡为民有些意外，这还没谈几句呢，汪厂长就急着定下双方的第二次合作？
他对合作其实也抱有期待，不过有个前提条件。
“汪厂长，合作我没意见，但这个稿酬怎么算？”
“还是按照《甜蜜蜜》的来。”
“太低了。”
胡为民摇摇头，他不愿意。
上个剧本，谢导许他的是三百块钱，看在对方是一个把他的小说改编成电影的份上，他同意了。现在，还想低价拿下他的剧本，那可不行。
汪厂长一副肉疼的样子，“好吧，那就六百！为民啊，电影厂里只有改编过多部作品的编剧一部作品才能拿到这个数。”
胡为民摇摇头，笑着道：“我要这个数。”
他伸出四个手指头，这才是他的心理价位，就是不知道汪厂长肯不肯。
汪厂长瞪大眼睛，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四百？不对，不会是四千吧？”
“没错，四千，我的剧本值这个价。”胡为民正色道。
“不行不行，就算是知名编剧都拿不到这个价格。”
“我的小说影响力不是一般作品能比的。”
两人互不相让，谁也说服不了谁。
没办法，第二次合作只能暂时搁置。
不过，胡为民一点都不担心。他相信《甜蜜蜜》肯定能取得巨大成功，到时候，《谋杀》的价格可就不是四千了。
呵呵，希望到时候老汪不要后悔才好。
他看着汪厂长，笑了起来。
